“李陽，你還撐得住麽？”楚天撲了過來，想扶住我。
至此，明眼人都知道我消耗極大，六名禦使除了唯一剩下的夏侯殤雲外，有四名都可以說是死在我手中的，雖然赫連黎津是死於自爆。
然而這連斃四敵，所受的重創就不多說了，連續三次！消耗的妖力更大，饒是我九十九顆內核，都感覺體內有些發空，身子有些發虛，就像一口氣擼了十多管一樣。
還沒結束呢，還有夏侯殤雲，更有即將趕來的陳凡和百鬼羅天，不管撐不撐得住，今天我都不會休息，更不會倒下。
更何況夏侯殤雲雖是僅剩的禦使，雖早已驚得目瞪口呆，甚至嚇破了膽，但他依舊不是楚天可以獨自對抗的，不是因為他的實力，而是因為他……
眼看著同伴接連逝去，夏侯殤雲驚懼交加，猛一咬牙，他撲向了芝加哥市的一處地鐵口，那裏原本用碎石堵上了，一旦打開……
楚天已咬牙撲了上去，卻因為其中的畫麵太過驚愕，而本能刹住，甚至連退數步，我知道，他又心軟了，雖然那畫麵連我都不得不側目。
地鐵口，那是一雙雙滿是苦楚的眼睛，那是一名名早已不堪折磨痛哭流涕的人類，那是夏侯殤雲從周邊城市聚集起來的，幾乎清一色的老弱病殘。
“救救我們，求你們……”當那一聲聲呼喊響起，刹住的已不僅僅是楚天，包括我，包括幾名本想發動攻擊的屍妖。
“我本不想這麽做的，是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宇文大人本交代殺光這世上所有人，但我始終想留些餘地，這些老人和孩子，我一個未動，但今天！”
“鏡中一族絕不能就此敗北，如果你們再逼我，我就和這些人類同歸於盡！”夏侯殤雲咬牙道，這少年的表情已完全猙獰，已不顧一切了。
這就是楚天一直無法戰勝七禦使的原因，他善良仁慈，同時他不是傻到不想殺死敵人，而是他無法眼睜睜看著這些無辜人類就此死去。
在夏侯殤雲打開地鐵口的同時，數名灰色就圍了上去，一道道戰鬥裝甲閃著寒光，斜指人群，甚至幾名灰色已經割開手腕，一旦我和楚天有所動作，灰血會立刻灑下。
更有甚者！幾名灰色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些炸彈和地雷的玩意捆在一處，這些東西一旦拋入地鐵口……那裏麵人挨人人擠人的，怕是數萬甚至數十萬！一顆小手雷收割的生命就是以千為單位的。
看到這一幕，連我都無法再斥責楚天的愚蠢了，因為但凡有一丁點兒良知的人，都會明知不該，卻無法不接受這脅迫，你能眼睜睜看著一座學校，甚至整座城市的孩子死在麵前麽？你能看著一名名年邁的老人，寧死前還要慘遭痛苦的折磨麽？
這一幕，怕是比東京那顆核彈還要殘忍萬倍，楚天立刻後退了上百米，可我……
我不能就此放棄的，看著夏侯殤雲的猙獰冷笑，我不能放過今天哪怕一名禦使，哪怕一個罪魁禍首，這一戰終歸要有個結束的！所以我……
“不行！爸爸不要！如果爸爸連這些人都殺掉，那就絕不是爸爸了！”汪娜大哭著緊緊抱住了我，連月華都上前兩步，她沒有說什麽，隻是眼神滿是哀求的看著我。
我當然知道不行，可誰能告訴我，此刻究竟該如何處理？我隻有……
“你們甘心麽？”我歎息道。
“你們的生活原本很美好，是這些家夥將你們帶入了地獄，將這座原本繁華的城市變得滿是硝煙，殘破不堪，更將這座原本屬於你們的家園，鑄造成了一座可笑的王城，意味著永遠統治和壓迫你們，甚至殘害！”
“你們甘心麽？告訴我！”
“你們的親人在哪？你們的父母，或是子女，原本該陪在你們身邊的不是麽？卻被他們殺死，甚至改造成了屍妖！就像我這樣……”
“我原本不是屍妖的，隻是個普通的人類，這世界原本沒有屍妖的，隻因為他們！”
“你們甘心麽？告訴我啊！”我聲音陡然提升了一個頻率。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不知道你們是否還記得這世界曾經的美好，是否每天醒來，都會幻想這隻是一場噩夢，一切都會變回去的，又或是……”
“已經十八年了，難道你們已經麻木了？已經習慣被他們壓迫著，殘害著，像隻狗一樣被關在地鐵站裏，隻是可憐兮兮的祈求救贖？”
話音剛落，下方，人們已露出了淒然的表情，可話鋒又猛轉！
“所以我來了！我來救你們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記得我，十八年前在東京企圖殺掉黑塚，企圖救下無辜民眾的我，我叫李陽！”
“可惜，那次我失敗了，但今天呢？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成功，因為這些家夥告訴我，隻要我敢殺他們，隻要我敢企圖救你們，他們就和你們抱著一起死，同歸於盡！”
“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奮力嘶吼道，我真的無法下決定，但也不會像楚天一樣默默退走，我會……把決定權交給他們自己。
是否甘心永遠被當成一條狗般關在地鐵站裏，是否甘心自己的親人子女父母被殘殺，自己卻隻懂得苟延殘喘，是否甘心一切美好被毀掉，那一場場噩夢，仿佛永遠不會醒來？
可以醒的，我告訴他們，我們就快贏了，隻要戰勝敵人，將他們徹底驅逐，我們就可以回歸到曾經的幸福生活，雖然……
今天，我並不是僅僅來救他們的，而是救全世界所有人類，今天，我也可以救出他們，但不可能是所有人，今天，我已經傷的很重，很痛，更很累了，我需要一份支持，或許會換來鮮血，或許會帶來死亡，但我更想喚醒他們心中的不甘，喚醒他們和我一起去拚搏，一起去爭取美好未來的勇氣！
這勇氣不是我一個人的，而是整個世界的……
“我該怎麽做？現在，告訴我！”
“是為了未來放手一拚，能救幾個是幾個？我不保證你們都能活下來，但我可以保證，活下來的你們都可以從噩夢中醒來，都可以回歸到曾經的美好！”
“又或是，為了讓你們多活一天，甚至可能隻是在這地鐵站裏多苟延殘喘一秒，然後放過敵人，甚至放棄整個世界的希望？告訴我……該如何做！”我苦澀道。
地鐵站裏靜悄悄的，人們呆呆的看著我，又麵麵相覷，卻沒有人回答，因為這決定真的很難下，因為這話說起來簡單，卻需要超越一切的勇氣。
直到……
那是一名少年，那是一聲嘶吼，那是一顆小石子從地鐵站裏砸了出來，砸在了一名戰鬥級的身上，那少年很虛弱，那石子更是小的……砸中後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但就是那顆石子，仿佛一塊巨石砸進了原本平靜的湖麵，仿佛一團烈火燃燒了原本壓抑的人群，他們的嘶吼是因為痛？還是因為被我喚醒了不甘？
那名少年死了，被一名戰鬥級惡狠狠的撲下，被尾脊直接穿透了胸膛，因為就像我說的，我無法救下所有人，但卻……最後一刻，他一把推開了他的爺爺，往人群中。
或許他的爺爺可以活下來，替他，替所有人見證美好的未來，見證噩夢的醒來。
同時，那名戰鬥級的尾脊隻刺死了一名少年，卻換來了更多聲怒吼，更多的石子瘋狂砸來，那一刻竟宛如暴雨，那戰鬥級明明實力極強，卻驚得連連後退。
因為在他麵前絕不僅是幾顆石子，更不是一些因力量弱小而被壓迫，被殘害，卻不敢反抗的可憐無辜，而是一隻隻被喚醒了尊嚴，喚醒了憤怒和不甘的獅子，不是一隻，而是一群！數萬甚至數十萬！那宛如潮水般朝他湧來。
“現在，你還想退走麽？現在，你還會因為無法下手，而放棄唯一的希望麽？連他們都不想放棄……”我扭頭問楚天道。
楚天沒有回答，隻是眼睜睜看著幾個手無寸鐵的人類被一名戰鬥級殺死，更撕碎，更化為了漫天血雨，他身周早已燃起了火浪，眼中更是含著淚光，帶著無窮的熾熱。
怒吼聲中，楚天再沒有退走，反而帶著決然撲了上去。
歎息聲中，我摸著汪娜早已淚崩的小臉，又緊隨楚天身後，咬牙撲向了夏侯殤雲。
其實，我這麽做並不對，這等於在煽動一群手無寸鐵的人類去主動挑釁死神，但這麽做也並沒有錯，我隻是告訴他們，與其苟延殘喘在痛苦中，不如鼓起勇氣放手一搏，去拚出一個希望，一個明天！
雖然，這明天或許很多人都看不到，因為當一名名戰鬥級開始瘋狂殺戮，我和楚天隻能救下其中很少一部分無辜，哪怕月華和韶華也趕來援手，卻依舊無法阻止所有鮮血。
同時，這明天還很遙遠，因為就在這場混亂中，陳凡來了，百鬼羅天也到了！
終於……
好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