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誓言

屍妖究竟是什麽？

在人類看來，屍妖是恐怖的，惡心的，令人發指的怪物。

而在某些屍妖看來，自己並不是人類了，而是進化成了一種更高等的生物，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傲視一切。

以上，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看法，彼此敵對，彼此仇視，誰也不認為自己是錯的，但，我卻認為這兩種看法都是錯的。

罹天辰，韶華，甚至月華，他們認為屍妖高等是因為他們很強，而那個站在整個世界頂端的楚天，更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全世界對他來說都是螻蟻。

但我不這麽想，因為我很弱，看不出自己高等在哪裏，我隻知道自己不斷被人追殺，逃離，躲藏，不斷的痛苦著。

同時我相信，很多實力不強的屍妖，也會和我一樣的想法。

至於那種怪物的看法，我承認，對人類來說我就是一隻怪物，但當我看向汪娜時，我可以說她也是一隻怪物嗎？她甚至單純到什麽都不懂……

在我看來，屍妖既不恐怖也不惡心，至少不完全是，同樣也不是什麽高等生物，不是什麽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在我心中，屍妖就隻有一個代名詞，杯具。

人生就像茶幾，上麵放滿了杯具，這句話用在屍妖身上是再適合不過了。

我不知道罹天辰是否還記得自己如何變成屍妖的，可能太久了，可能他忘了，月華也忘了，十多年已經足夠她習慣這一切，但我……半年而已，我甚至早上醒來時還經常幻想著能變回以前，無憂無慮，平平安安的生活。

我相信，沒有一個屍妖是自願變成這樣的，至少在最初的時候，他們是和我一樣的痛苦無助，就像高傲，就像汪娜。

甚至，汪娜至今都無法接受自己是一個怪物的現實，她每每隻要聽到這個詞匯，就會小臉漲的通紅，咬著嘴唇，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我問高傲，汪娜在被咬之前是什麽，他回答人類，我又問高傲，為什麽隱秘機動隊在汪娜被咬之前就願意保護她，但被咬了之後卻一心想要殺死她，毀掉她，為什麽！

被咬是汪娜的錯嗎？變成屍妖又是她的錯嗎？不，從頭到尾汪娜都沒有錯，隻有可悲，那憑什麽讓她再去經曆一次那些悲慘？那些追殺？那些被人類唾棄的生活？

她的小身子已經遍體鱗傷，甚至傷到死去，為何還要在傷口上撒一把鹽？就因為她被咬了一口？還是因為她已經可悲到不值得別人憐憫？可悲到可以讓人隨意踐踏了？

我問高傲，他究竟憑什麽痛恨汪娜？隱秘機動隊又憑什麽去殺死汪娜，如果拋開屍妖這個名詞不談，就因為她倒黴到被怪物咬了一口？

這個問題高傲無言以對，我相信任何人都無法回答，所以，我不求答案。

汪娜已經失去了身為人類的資格，失去了被隱秘機動隊保護的資格，甚至，連很多屍妖同類都不會保護她，屍妖這個種族太殘酷，太無情，對力量的追求是與生俱來的，為了力量他們甚至可以隨意殘殺同類，吞噬同類。

那麽我再問高傲，誰可以保護汪娜？她隻是個孩子罷了，誰可以伸出手哪怕稍稍拉她一把？讓她可以活下去？僅此而已！

高傲依舊無法回答，頭深深的垂了下去……

“我可以！沒有人願意的話，我願意！”我目光灼灼道。

這是我第一眼見到汪娜，就曾立下的誓言，甚至如今，這個誓言已經變了，變得更大了，我想保護的已經不隻是懷中這個可憐的小丫頭了，而是更多。

我想保護所有和我們一樣命運悲慘的家夥，隻因為被咬了一口就失去了所有權利，失去了做人資格的家夥。

我們已經被整個世界遺棄了，所能依靠的隻有我們自己，我們沒有什麽雄心壯誌，不想站在什麽食物鏈的頂端，也不想變成什麽唯我獨尊的強者，我們隻想依靠著彼此，能夠活下去罷了。

不可否認，我們的生存是和人類有衝突的，畢竟食物來源隻能是殺戮，但隻要願意，我們完全可以隻殺戮那些惡事做盡的畜生。

拎起一片內髒，我想都不想就丟進了嘴裏，咀嚼著，我告訴高傲，這片內髒的主人根本不配被稱之為人，喪盡天良都不足以形容他，我殺了他就等於救了更多無辜的人，有錯？

不要跟我說什麽執法權的問題，我隻是一隻屍妖，憑什麽去遵從人類的法律？可笑！我隻需要憑借自己心中的善惡對錯去做事就行了。

我最後問高傲，隱秘機動隊的誓言是什麽，他回答守護，但他已經失去了這個資格。

“沒有，你隻是失去了作為一個人類的資格，但這個誓言你卻沒有失去，你依舊可以守護弱小，守護你認為需要保護的人，甚至無論是人類還是屍妖。”

“問題僅在於，你想不想去做，又願不願意去做……”

“我想，我願意，但我太弱了，我根本無法獨自對抗那些殘酷，你呢？要不要來幫我？用你在隱秘機動隊做幹部時發下的誓言，那個所謂的守護……”

這就是我現在的理想，也就是我用來說服高傲的方法。

“我知道這個決定很難下，也知道你現在還想不通，沒關係，我給你時間，你想清楚之後再告訴我。”說著，我解開了高傲身上的鐵索，又把食物再次放在了他麵前。

“如果你無法接受我說的話，逃走？還是繼續自殺？隨你……我絕不會攔著。”

“但如果你想通了，就把這吃下去，隻有這樣你才能活著，才能擁有足以守護他人的力量，我知道這很惡心，你接受不了，但……”

“我說過了，死掉很簡單，一了百了，但活著卻比死掉更需要勇氣，現在你明白這句話的意義了吧？”

說完，我就抱起汪娜出去了，隻剩下高傲獨自坐在那裏發著呆，愣愣的看著那片內髒，我不知道他何時才能鼓起勇氣吃下去，但我堅信，就憑他是隱秘機動隊的A級幹部，就憑他曾發誓要守護人類，他就一定會認可我的理想。

說起來，我真的很崇拜隱秘機動隊的某些家夥，包括那個被我和汪娜殺死的劉剛，也包括足足苦撐了半年，身體潰爛都不願張口咬下去的高傲。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變回人類，加入隱秘機動隊，和他們並肩作戰，去完成那個守護的誓言，去做所有人心中的英雄。

隻可惜，現在的我隻能活在黑暗中了，雖然，我現在的理想和誓言，可能比他們更大。

之後的幾天，我都沒有再去找高傲，隻是讓汪娜時不時的給他送點食物和鮮血，雖然每次汪娜回來都苦著個小臉，但……我不著急。

反而對實力的追求我更急一些，我想快點變強，快點達到能夠自保，並保護身邊同伴的程度，所以我開始了沒日沒夜的苦練操控。

為了訓練，板磚的工作我已經辭掉了，雖然有點不舍得那個對我極好的工頭，還有那群整天和我一起嘻嘻哈哈的工人，他們都很窮，但他們都很淳樸善良，所以我會永遠記得這半年的快樂時光。

兼職也辭掉了，因為我之前殺那胖子時，順手拿了不少錢，算算如果省著花，一兩年內應該都不會缺錢了，至於以後……我突然覺得這種順手拿錢的方法也不錯，反正那些人渣已經被我吃掉了，應該不會介意吧？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月華就每天陪著我一起訓練了，因為女人說戰鬥中的鍛煉效果最好，也因為她迫不及待的想看我把妖武分裂成更多了。

對於這點我一直很懷疑，她究竟是關心我的實力多呢，還是更關心我的菊花盛開程度呢？從月華時不時瞄向我屁股的詭異笑容看來，後者幾率似乎更大……

但我並不想分裂的太快，我想精益求精，數量少一些沒關係，操控到完美才是最重要的，畢竟我以後所能依靠的隻有技巧，一旦為了數量而忽視技巧的話，我將再次變回那個隻有三片妖武的小渣渣，最強新晉？始終還是新晉啊。

我現在的尾脊分裂成了四半，加上一對羽翼，我已經完勝所有四片妖武的屍妖了，雖然我的妖力依舊是藍色，但在實戰上，我應該已經逐漸邁入了橙色級別。

當訓練到了第十五天，我終於將四半妖武完全操控靈活了，月華第一次毫無保留的和我大打了一場，甚至叫上了汪娜幫忙，而得出的結果則是……

“很不錯，我和汪娜加起來的三片妖武，完全防不住你的攻擊。”月華讚歎道，說著又補充了一句：“某些橙色級的家夥，比如高子成那種妖力較弱的，可能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

“不！他還不是高子成的對手。”反駁聲響起，一個蹣跚的黑影走了過來。

月華的表情連變，立刻戒備，甚至還反手摸出了那把並不屬於她的雙麵三刃斧，而我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高傲一定會做出讓我滿意的選擇。

雖然，他在沉默中壓抑了將近一周，才苦笑著問汪娜道：“小丫頭，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

雖然，他掙紮到了第十天，才終於伸手拎起了那片內髒，那一刻的高傲放聲大哭，和我一樣，他知道自己再不配被稱為人類了。

雖然，他足足猶豫到了第十五天才來找我，但我知道，我們以後就是同伴了，而且他將會是一個非常值得依靠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