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貪歡

懶洋洋的小狸

第二百三十二章 錯位的哀傷

書名:一晌貪歡 作者:懶洋洋的小狸 字數:6786

元田正等著有人來取自己的命,那人如期來了,他躺在床上的身子微微一僵,直到那人繞過屏風慢慢走近。

元田是個將軍,還是個鮮卑將軍,是有功夫的,來人在和他對了幾招後就被打倒在地,他則披了件外衣,推開了房門,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院裏的張子朗。

“張將軍想說什麽就隻管過來,用不著這樣偷偷摸摸的。”元田說完先行走回房間,張子朗跟著走進去,將房門關上:“王爺倒是耳聰之人。”

“張將軍不會忘記那日和本王說的話吧?”元田能這樣說就是動了心思了,張子朗自然是欣喜的,但卻沒有表露出來,然而故作平靜地反問:“就如剛剛王爺所說,您有什麽話隻需直說。”

“本王被囚在朔州城,而皇兄卻派了本王的對頭華磊過來,而且一走杳無音訊,本王想著那皇位本王也可以坐一坐。”元田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像是這些話根本就不是什麽大逆不道之言,可張子朗卻笑了:“世人皆知王爺對鮮卑皇上忠心耿耿,您現在這話不是在逗下官玩兒吧?”

“帝王之家從來都是爭權奪位的,哪裏有變不了的忠心,更何況他那樣對我?”元田明白張子朗的意思,接著道:“這是本王的印章,是本王從未離身的物件,你們便拿著,若是有日本王反悔,你們便可以拿這東西對付本王。”

那印章是色澤極好的昆侖玉,上麵篆刻著幾個鮮卑字,做工過於精細,不像是假的。

“那印章想必是真的,可是下官留下您的印章又有什麽用呢?”張子朗將印章推回給元田,接著道:“隻要您回到盛樂,見到您皇兄說一聲您的印章丟了便什麽事情都沒有了,不是麽?”

元田自是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不過是看低了張子朗,覺得一個印章便可以解決了。

“張將軍要如何才會相信本王?”元田索性抱著胳膊等張子朗的答案,張子朗一開口就是滿滿的真誠:“下官和王爺相互之間都信任不過,不若相互留個信件以達到相互牽製的目的。”

元田有些遲疑了,這就說明若是張子朗收了他的印章,最後倒黴的可能會是自己。

“王爺可以慢慢想,不過我們主子隻怕沒有那樣好的耐心,要知道滅口這事兒是我們主子親自下的命令。”張子朗的話算是脅迫,但要真的下那樣大的決心,元田還真沒有那樣狠的心,語氣是難得的柔軟:“請張將軍給你家主子帶句話,容許本王再想一日,隻一日就好。”

元田是在賭,賭明日鮮卑是否會來人,若是皇兄真的放棄了他,那他無論做什麽也都不必感到內疚了。

“能幫王爺這個幫,下官感到很榮幸。”

目的已經達到了,接下來就等著元田糾結一下,最後落入他們的圈套裏去了,一切都太順利了。

夜涼如水,鮮卑人元田在朔州城住了最冷的一夜。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最後的決定也是情理之中的,元田妥協了,元田手裏有張子朗的信筆信,而張子朗手裏也有他的親筆寫,相互製約,公平得很。

“我們皇上想要盡早結束這場戰爭,王爺你也清楚的,這場戰爭再打下去,誰更吃虧一些。”這是張子朗提的條件,元田沒有理由不答應。

元田在朔州城又呆了兩日,依舊沒有等到鮮卑的使者來,雖然他早就答應了大燕的條件,但還是心涼得很。

一日夜裏,巡察的小兵看到一個可疑的身影,卻並沒有追上去,而是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

張子朗和阿誠站在城樓上,看著元田的身影漸漸遠去,直到完全沒有了蹤影。

“阿誠,你這小子可真是太毒了。”張子朗想到元田寫的那封帶有印章的親筆信,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少年真的太聰明,特別是在不折手段方麵。

那是元田這一輩子都不想公開的信筆信,足夠讓他成為千古罪人的親筆信,甚至可以用賣國求榮四個字來總結。

原先阿誠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張子朗雖同意卻沒有想到會成功的。

張子朗和阿誠是完全不同的人,兩人的經曆決定了兩人的做事風格。

“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又要回到鄴城了。”阿誠感慨了一句,張子朗調笑道:“聽你這口氣,你是不想回鄴城?”

“整個大燕再也找不到比鄴城更肮髒的地方了,不是麽?”阿誠的眼神暗淡,他的話從來不多,有時候看起來根本就不像個孩子,張子朗突然有些明白周槿歡的心理:他越是表現得堅強自立、平靜無波,你就越想看到他肆無忌憚、撒潑無賴的樣子,越覺得整個世界都虧欠著他,越覺得他可憐可惜。

“你是大燕的衛將軍,若是你想,你可以去大燕的任何地方。”鄴城是美好的,那是大燕的國都,它繁華、美麗、富庶,可是就如阿誠所說,它也是肮髒的、昏暗的,那種無形的刀光劍影有時候讓他這個大人都招架不住,更別說他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了。

“人啊,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由得了自己的?”阿誠悠悠地說出這話,不等張子朗開口便搶先道:“接下來就算鮮卑會有動作,也不過是困獸猶鬥,我們是該準備準備回京了。”

張子朗不擅長安慰人,剛剛組織好語言,阿誠人早就走了。

張子朗曾和阿誠的父親衛子封同朝為官,當初衛子封被賜死,沒有人能看得到這個孩子,現在大多數人都見識到了他的本事,在一番讚揚之後依舊會加上一句“不論他有多大的才華,他的父親是衛子封這點是改變不了的,倒是可惜了”;他自流放之地回到鄴城之時,也曾聽到過流言蜚語,關於阿誠和趙晴公主的那些曖昧事情像是密不透風的網,結在朝廷的角角落落,好似大多數的人都對他的隱私關心得更多,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盡情嘲笑的把柄。

“阿誠,你到底經曆過什麽,小小的年紀卻有那樣沉重的哀傷?”

回答張子朗問題的隻有徐徐的夏風。

而元田連夜逃回盛樂,全程都沒有歇腳,他並沒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直接去了皇宮。

皇宮的侍衛大多都認識他這個六王爺,加之他還有可以隨意出入宮廷的玉牌,所以進宮是毫無阻礙的。

鮮卑皇上正在床榻和美人纏綿,門外的侍衛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整個人都不知道要怎麽做才好。

“深夜打攪皇兄,臣弟有事稟報。”元田的聲音不小,正在和美人嬉戲的皇上臉馬上就僵了,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那美人還用胸輕輕蹭著皇上,媚眼如絲:“皇上,您怎麽了,怎麽停下來了,臣妾身子好冷的啊……”

“給朕閉嘴!”外邊沒有了聲響,皇上沒有了憐香惜玉之心,將倚在懷裏的美人推開,披了件外袍就讓伺候的小廝去開門了。

“臣弟拜見皇兄,這樣深夜趕過來,打攪了皇兄……”元田剛剛跪下,皇上就連忙上前就他扶起來,手覆上他的臉:“六弟,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拉著元田一起坐下,剛喝了口茶,皇上就接著問:“六弟是怎麽從那朔州城討回來的?”

剛在心底裏升起的那抹暖意馬上就被扼殺了,皇兄這話明顯是在懷疑他,雖然他確實值得懷疑,可是這樣直白很傷人。

“看守臣弟的本是大燕人,但昨夜大燕好似有什麽事情,所有人都去軍營集合了,所以看守臣弟的人就換成了一個大梁人,臣將那人騙入房間後將他打暈,之後換了他的衣服逃了出來。”這本是他之前就想好的說辭,也並沒有什麽漏洞,皇上也沒有多問什麽,說了幾句體己的話,最後拍著他的手背道:“今夜便留在皇宮歇息吧,你這一路風塵的,是要好好歇息的。”

元田沒有駁他的麵子,起身離開,轉身後嘴角的那抹笑意就蕩然無存了:皇上您的日子可是過得極美的,又是美人又是美酒的,倒是臣弟出現得不是時候了,是吧?

“皇上,來嘛,天都這樣晚了,還喝什麽酒啊?”床上的美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攀上了他的脖子,紅唇壓著他的唇,極盡挑.逗之事,俗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最後那美人被他抱著走向龍床,紅紗幔後兩人的身體交纏在一起,難解難分。

第二日華磊在朝上看到元田的時候,整個人都“嗡”的一聲,差點就叫起來了。

“六王爺何時回到盛樂的?”華磊輕聲問旁邊的那人,那人撇撇嘴:“六王爺被囚在朔州城,他的事情不是一直都是你管的麽,我還想問你呢。”

兩人的對話很細碎,但在靜謐的空間裏格外明顯。

“華磊,六王爺是昨夜從朔州城逃出來的,朕一直都在催促你做事,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你沒有什麽要解釋的麽?”皇上這話讓華磊一下子就跪下了,很是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皇上,微臣一直都在想應對大燕之法,為的就是更好的營救六王爺,隻是沒有想到六王爺那樣英勇,能獨自從朔州城脫身,微臣真是汗顏至極!”

華磊這哪裏是在認罪,明明是在挑事兒,想要皇上懷疑元田。

元田麵無表情地將昨夜對皇上說的話又說了一遍,誰知華磊微微一笑,麵帶狡黠:“微臣有句話想要問六王爺,還請六王爺據實回答。”

“華將軍,不,華大人請問。”從華將軍到華大人這個稱呼的改變,元田說得頗為諷刺。

“六王爺能將那大梁人打暈,為什麽不將之前看守的那位打暈呢,他們體型差很多麽,還是說王爺您有什麽事情隱瞞著?”

華磊是真小人,元田氣得腦仁疼,這個問題確實難以解釋,也怪不得皇上看著他的眼神又充滿了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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