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貪歡

懶洋洋的小狸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帶血的匕首

書名:一晌貪歡 作者:懶洋洋的小狸 字數:6241

那是一封信,一封蕭景知寫給她的信,信不長不短,每一句話都刺痛她的心。

有他們在梅花間的初見,有他誤入她沐浴時的窘迫,有她在晴雨亭對他的質問,有她追著他到軍營裏挨的軍棍,有她在漳州城給他買的情侶絲帕,有新婚夜他緊急趕來的風塵,有他們喪子之時擁在一起的淚水,有他們偷偷到大理寺去找的證據,有他們共赴朔州的一路樂聲,更有他們在朔州城的那一段美妙生活……

這些回憶都很美好,美好得讓她都不忍卒讀,可是看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的心猛地一抽,將信放在一邊,摸摸自己的小腹,將自己的臉埋在膝蓋裏。

“景知說他逃走了,是他在騙我還是你?”她的聲音並不大,蘇婉神色有些黯然,擠出一個笑:“蕭將軍是想讓您活著,讓您和小公子都活著……”

“你怎麽知道他的存在?”她的話沒有說清楚,但蘇婉知道她口裏的“他”指的是她和蕭景知的孩子。

“不僅婉兒知道,就連趙瑜都知道。”這是一劑強心針,周槿歡的神色立馬從悲戚變成了防備,蘇婉則接著道:“姑娘,那是蕭將軍唯一的血脈,您若是真的愛他,就不會自暴自棄,讓自己受傷害。”

“與其讓我帶著他們的孩子被囚禁在這大燕的皇宮裏,我寧願帶著他和景知在陰間相聚。”

“可是,蕭將軍並不讓你這樣做,不是麽?”

蘇婉的這話是事實,所以她憤怒,說話也就不過腦子了,完全是在發泄自己的悲傷:“周氏夫婦加上景知的命,我該殺了你,蘇婉!”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了許久,最後蘇婉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到一把匕首,跪在她跟前,將匕首交給她:“婉兒早知道會有這樣一天,所以……姑娘,動手吧。”

“你害死了周氏夫婦已經觸犯了我的大忌,現在景知更是因為你被害死,你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了你?”將匕首緊緊抓在手裏,她的理智早就不知道跑什麽地方去了,連襪子都沒有穿,下了床,毫不猶豫地將匕首插入她的胸口,朦朧中聽到了金屬刺入皮膚的聲音,鮮血慢慢侵染了外衣,蘇婉的下唇狠狠咬著,冷汗從額上下滑,眼睛沒有離開她,慢慢道:“姑娘真的想讓婉兒死?”

周槿歡還沒有回答,隻是看著那鮮紅的血發愣,她人就緩緩地倒在地上:她死了?

將手裏的匕首丟掉,她遠遠地縮在一邊,看著在血泊裏的蘇婉,眼神沒有焦點,好似和這個世界都隔絕了。

“啊!”宮女一進門就看到了滿身是血的蘇婉和縮在床邊的周槿歡,驚叫起來。

尖叫引來門口的守衛,馬上有人跑到趙瑜那邊講明了情況,趙瑜也顧不得批改奏折,帶著禦醫就朝著白鷺閣去了。

“將她帶下去。”略有些嫌棄地朝著蘇婉指指,上前幾步將周槿歡抱在懷裏,輕輕放在床上,轉頭對禦醫道:“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來看看她怎麽樣?”

趙瑜的喜怒無常是出名的,那禦醫也不敢多說什麽,聽話地給周槿歡把脈。

“這位姑娘大悲大傷,現下雖然醒了,但身子還是虛,需要好好休息,微臣給她開個安神的方子……”那禦醫的話不少,趙瑜聽出來她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便擺手讓他先行下去了。

“奴才監督他們抓藥。”小孟子跟著趙瑜太久,隻要他一個眼神就知道要怎麽辦。

這下,整個房間裏就剩下了他們兩人了。

“這匕首是哪裏來的?”尷尬沉悶的氣氛是趙瑜打破的,隻見他手拿著那把刺傷蘇婉的匕首,細細摸著那刀鋒,不一會兒指尖就有血珠冒出來。

“……”周槿歡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用被子將自己的身子圈住,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臉,蒼白的小臉上帶著絕望的表情。

趙瑜是一國之君,大凡是他的問話,沒有人能裝作沒有聽到,不盡興回答的,但這個時候的周槿歡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還真的讓他有些不忍心責備,將匕首丟在一旁,隔著被子將她抱在懷裏,手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背,輕聲道:“你在害怕什麽?”

“……”她隻是瞪著眼睛,不過眼眸裏沒有實物,隻有空曠,他的溫柔很少見,對於她額沉默,他難得的有耐心,撿起來了他以往作假的虛情:“自從你和他去朔州城之後,朕就在想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像這樣擁著你,真實地擁著你?”

“趙瑜,景知他根本就沒有死,對不對?”她終於說話了,但第一句卻還是有關蕭景知。

這個問題是很傻的,她知道,即使為了大燕江山的永固,趙瑜都不會放過蕭景知的,更何況他還對她有種莫名其妙的感情?

但她不願意相信蘇婉的話,因為她比誰都清楚,那洪州城的失守與否和蕭景知的死活並沒有關係,其實早在趙瑜使用水攻之前,他完全就可以逃走。那時候他沒有逃,一定有自己的計劃安排,不可能那樣容易就死的。

“周槿歡,你記住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朕的人,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蕭景知’這個人,懂麽?”他輕輕推開她,雙手扣在她的肩膀上,力氣很大,足夠讓還沒有病愈的周槿歡喊疼,但是她卻強行忍住了,不怒反笑:“你的人,趙瑜你是得了失心瘋了吧?”

“朕知道你擔心肚子裏的孩子,隻要你肯乖乖地呆在朕的身邊,朕保證這個孩子能安安全全地降生,整個皇宮都不會……”趙瑜以為自己的這些話都是恩典,卻不想得到的是周槿歡近乎發狂的笑,她在笑,笑得眼淚幾乎都要落下來了,那笑容讓趙瑜都有些心驚:“朕答應你的話,自然會做到,你不必擔心……”

“你想用這個孩子暫時穩住我,等我情緒緩和一點就將這個可憐孩子殺掉,是也不是?”趙瑜的手段,她知道得太清楚了,她根本就不看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反而接著道:“趙瑜,你憑什麽以為我就會為了這個孩子苟活於世?”

“……”他以為自己用那個野種留下她的命已經是極大的恩典了,萬萬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反問。

“你一開始不是問我,那匕首是從什麽地方來的麽?”她輕輕拽住他的上衣,和他眼對眼口對口,笑得很燦爛,完全看不出剛剛那種失魂落魄的痕跡:“我還真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來的,但我知道如果我想死,即使沒有匕首也能死,喝水也有嗆死的,不是麽?”

“你就不怕朕殺了衛道誠?”熟悉的,他生氣的模樣。

從阿誠到白鷺閣的那一天到現在,他都是趙瑜威脅周槿歡的一張王牌。

她一直顧忌著阿誠,所以才會被逼去了周府,被逼在新婚夜刺傷自己,被逼去了朔州城,被逼和蕭景知走上了絕路。

因為阿誠,她成了一個好姐姐,一個壞妻子。

“你憑什麽以為我會為了阿誠而放棄和景知在一起,你覺得在我眼裏,阿誠比景知還是重要?”這話她是問趙瑜的,也是問自己的。

曾經有那麽多的機會,隻要她自私一下,或許就能和景知在一起過著神仙一樣的日子的了……可是,心會不安吧?

“你到底要朕做什麽?”趙瑜從來都覺得阿誠是最管用的一劑藥,但她的回話讓他也懷疑起來:阿誠和蕭景知兩人,在她心裏誰更重要?

“做什麽,你問我要你做什麽?”周槿歡推了他一把,也不顧隆冬的冷氣,光著腳走出了房門,指著不斷飄零的皚皚白雪厲聲道:“除非天降紅雪,不然你我永世為敵!”

她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回避人,所以當天所有在白鷺閣當值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每個人都記得他們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從那個一身縞白的女人身邊走過,臉上的寒氣比飄散的雪花還要來得厲害。

“姑娘,外邊天冷,我們進去吧。”說話的是個眉眼很柔和的宮女,周槿歡甩開她的手:“起開,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宮女管了?!”

“姑娘就算不為自己,至少要為了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想想啊,奴婢聽說您已經懷孕三個多月了……”那宮女還真的是鍥而不舍,在周槿歡說了那樣的話後還依舊在旁邊嘰喳個不停,而周槿歡突然抓住了一個重要詞:三個月。

在得知蕭景知死了之後,她一直都沒有想過要獨活,這是建立在趙瑜絕對不會放過她肚裏孩子的基礎上的,但她怎麽就忘記了這個孩子已經在她肚子裏三個月了?

古代生孩子不易,墮胎還能不傷性命的更不易,特別是在胎兒已經三個月的情況下。

退一萬步講,就算趙瑜真的是為了她的性命著想,真的肯讓她留下這個孩子,那她要怎麽做?

沒有這個孩子的時候,隻一個阿誠就能讓趙瑜一再利用,那她生下這個孩子還有活頭兒麽,但這個孩子是蕭景知唯一的血脈,她真的有些不忍……

有時候沒有選擇反而是好事,有了選擇人生才更舉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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