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貪歡

懶洋洋的小狸

第八十六章 虛偽的吊念

書名:一晌貪歡 作者:懶洋洋的小狸 字數:7912

那是在大廳,周槿歡和他們一起吃飯、說話的大廳。在場的人也都是她熟悉的,自然她熟悉的人也沒有幾個,也就是黑阿三、張子朗兩人罷了。

周氏夫婦生前不是熱衷於官場政治的人,況且又是在貶謫的路上被殺,能來兩人也是可以的,但還是會讓人有人走茶涼的悲哀。

“過來吧。”是蕭景知的聲音,她如何不想過去,隻是她這個時候走過去想必是腳步踉蹌,她不敢走,她害怕自己會摔倒丟人,更害怕看到周氏夫婦蒼白無色的臉,觸摸到他們冰冷無體溫的身體。

即使所有的真相都已經呼之欲出了,她還是怕。

蕭景知太明白她了,所以他走了過去,扶住她正欲下滑的身子,在她耳邊道:“乖,別怕,有我在。”

她的手有些顫抖,握著蕭景知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擠出一個笑:“好。”

白布下麵是兩張她熟悉的臉,奇怪的是這個時候的她並沒有落淚,而是跪在他們的屍身前,一下又一下地磕頭,而後堅定道:“爹、娘,是孩兒不孝,讓你們命絕於去錦州的路上,放心,不管那個人是誰,孩兒一定會給你們報仇的。”

“先起來吧,最近發生了那麽多事,你的身子一直都不好。”蕭景知將她扶起來,她軟軟地靠在他身上,感覺有星星在不停地旋轉,讓她頭暈乎乎的。

“弟妹啊,這人生無常,要順其自然,不要強求,都是命。”黑阿三的這幾句話不太像是本人的原創,那句“順其自然”讓她有些炸毛:“什麽叫順其自然,他們是被人在路上刺殺的,不是自然死亡的!”

對於她的過激反應,蕭景知輕輕拉了一下她,麵有愧色:“黑大哥,槿歡她心情不好,你不要往心裏去?”

黑阿三搖搖頭,鐵骨錚錚的漢子眼眶也有些發紅,難得輕聲說了句:“好好照顧弟妹。”

“人死不能複生,周大人他們不會想看到你這樣沉浸在悲傷中的。”張子朗走過來,安慰的話非但沒有讓周槿歡平靜一下,她反而更是激動了,他的話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但她愣是將人給氣走了:“以前倒不知道你和我爹娘有多少走動,現在這樣眼巴巴地過來,是不是又在幫著趙瑜打聽消息?”

女人都是容易記仇的人,周槿歡尤甚,趙瑜逼她喝的那幾碗豬皮湯,她到現在都記得。可即便是這樣,她的話也太傷人了。

張子朗本就不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在周槿歡麵前更是如此,他張張嘴又閉上,蕭景知給他一個抱歉的眼神,他心領神會,走了。

冷冷清清的大廳,現在就隻剩了兩個人和兩具屍體。

“現在心裏好受一些了麽?”蕭景知示意讓蘇婉去準備一些米粥,他相信這個時間點兒,她一定什麽飯都沒有吃。

“大理寺卿是怎麽說的?”如果大理寺卿沒有決斷,這會兒周氏夫婦的屍身是不會在周府的。

“我們得到的消息是二老被人刺殺,但其實他們是被毒殺,是無色無味的百日紅。”蕭景知這樣的話並沒得到周槿歡的注意力,讓她吃驚的下麵的話。

“大理寺卿在馬車的食物裏找到了這種毒,就是當天我們送的程記糕點。”

程記糕點,那不是她親自去買的麽?

她的腳一個不穩,踉蹌了幾下,要不是蕭景知在身邊,她這會兒早就撞到了桌子的棱角上。

“那糕點是我去買的,我雖然沒有吃,但不該會是那樣的,景知,大理寺派人去程記糕點鋪查看了麽?”

穩住心神,她試圖找出突破口。

“這個案件由大理寺接手,程紀糕點鋪已經被封了,不過也沒有其他新的消息了。”蕭景知拉著她坐下,給她說明情況,不想她這樣慌張。

“趙瑜說讓他們多久結案了麽?”趙瑜一向喜歡給人設定期限,朝廷的大官被人毒殺在途上,這樣惡劣的事件,他不可能不參與。

“並沒有。”有件事,他本不想說,怕她情緒激動,但她是那樣固執的人啊,他不說是不行的。

“對於這件事,趙瑜說的並不多,但態度很明顯,冷處理。現在事件被太多人關注,就讓大理寺去查一些邊角料,等到關注的人少了,就找個人頂罪,隨便結案。”

“理由?”

“其一,趙瑜對二老並無好感,不然也不會將他們貶到外地,他們是死是活對他來說沒有什麽意義,甚至可以說二老的死能讓他起到震懾群臣的作用;其二,西北方向的大趙因為有鮮卑的扶持,撕毀了和大燕以前的議和書,還時不時就在邊界挑釁,很是囂張,這是趙瑜眼下最頭疼的事情。”

“所以呢,爹娘他們死了,就活該?”

“不,大理寺查大理寺的,我們查我們的。”

是啊,為什麽要指望大理寺那群白癡,要找真相就要憑自己,親手將那凶手捉住,方才是給二老報仇。

“既是這樣,那就抓緊時間讓二老入土為安吧。”

打起精神,周槿歡不能讓自己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裏,她接下來有很多事情要做。

周氏夫婦葬禮那日,人來了好多,為首的便是趙瑜。

蕭景知的話並不錯,趙瑜最近應該也很苦惱,這從他略微憔悴的臉看得出來。

“蕭愛卿、右夫人節哀。”趙瑜走過來,話是正常的話,但聲音裏隻有冷漠。

“謝皇上關懷。”蕭景知拉了周槿歡一把,她跟著做了謝恩的動作,對了對口型。

朝廷上最近不安生,趙瑜隻是說兩句話就走了,有幾個勢利的大臣在趙瑜走後就忙不迭地離開了。

“蕭大人莫要太過憂慮。”有個慈眉善目的人走過來,大約和周銘一般的年齡,有一把很漂亮的長胡子,眼眸裏倒是有幾分關切。

“謝林大人關懷,倒是林大人不要想太多了。”若是她沒有聽錯的話,蕭景知的話帶著顯而易見的諷刺。

“林大人何必在蕭大人那邊找不自在?”跟著又來了一個人,那人四十歲左右,人很瘦,像是連官服都撐不起來,一臉的精明相。

“周大人生前為我大燕做了大多的事,可否讓我再給周大人上一炷香?”前者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神情自若,蕭景知點頭:“那是自然,小竹,帶大人上香去。”

“那我也去多上一炷香,蕭大人不會不答應吧?”蕭景知點頭,那長相精明的人也跟著去了。

等兩人都走遠了,周槿歡終於忍不住了,提出疑問:“那兩人是誰啊?”

“先開口的是林廉林大人,現在又恢複了丞相之位,後者是孔繁孔大人。”

“要不是他們當初整父親,事情怎麽會到這個地步,你還對他們那麽客氣,真該將他們掃地出門!”

“在官場,不是什麽喜惡都能擺在臉上的。”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最醜惡的人就是政治家了。

周氏夫婦下葬之後,周槿歡總算是有心思去尋找他們被毒殺的真相了。

她曾一個人驅車走了周氏夫婦去錦州的路線,一路上都沒有發現什麽。

事情發生還不到一周,但所有的痕跡都找不到了。

“怎麽就會什麽痕跡都沒有呢,不是說毒殺的麽,至於有些百日紅的毒才對吧?”

她嘟囔著回到了房間,連蕭景知環著胳膊盯著自己看都沒有發覺。

“一大早就找不到人了,現在才回去,你去哪兒了?”

他很確信,如果自己不說話證明自己的存在,她一時半會兒應該發現不了房裏還有一個人。

“誒呀,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的好夫人,你也太霸道了點,到底這房間有一半也是屬於我的吧?”

夏日就是容易出汗,周槿歡又是剛剛從外地回來,自然滿身都是汗涔涔的。

“先喝杯涼茶,緩緩,也不知道做什麽了,怎麽就累成這樣?”

差不多半天都在馬背上,她還真的累了,邊喝茶邊將今日的收獲告知他。

蕭景知卻不厚道地笑了:“你天不亮出去,現在盯著太陽回來,就是去找線索?”

“你嚴肅點,這事關爹娘的死,我當然要上心,和你一樣睡到自然醒,我心還沒有那麽大。”

“我隻是說大理寺做事不用心,可沒有說他們不作為。”

這句話一下子就點亮了周槿歡的臉,保存現場物件是大理寺的工作之一,她怎麽能那麽蠢?

可能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她的智商,餘額有些不足了。

“那我們晚上去大理寺吧?”

現在是正午,白天去大理寺好像過於危險了,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

“你倒是不擔心我們入不了大理寺的門?”

這是自然的,當初他能用輕功將她悄悄放回皇宮,現下大理寺怕什麽?大理寺的守備再嚴,能比得上皇宮?

事實上她的想法是對的,當夜,蕭景知帶著沒有任何武功的周槿歡很成功地進了大理寺。

可是大理寺太大了,誰能知道周氏夫婦的那些東西在什麽地方,況且天色還這樣昏?

“放心,跟著我。”

蕭景知很自信地走在前麵,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隻見他推開一個房間,拿了些東西,對她示意噤聲,帶著她一躍而上,到了樹上。

“你怎麽對這裏這樣熟悉?”

“許你騎馬去找線索,就不許我蹲點大理寺找線索了?”

“對不起。”想到自己埋怨他對周氏夫婦的事情不上心,她還是有些臉紅的,他則揉揉她的發,將東西給她,柔聲道:“看看會不會有什麽收獲。”

周氏夫婦是要去錦州赴任的,所以帶了大多的東西,但能入大理寺眼的並不多。

吃了一半的糕點、被劍刺破的衣服,再無其他。

在那些帶著血跡和泥土的衣服裏,周槿歡發現了一件特別的。

一開始她以為那是周銘官服上的一塊,是凶手掩蓋他們真正死因而故意砍下的一塊,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景知,你知道一方州牧的衣服是什麽規格的麽?”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案件的突破口她找到了。

“你是說這塊衣料並不是嶽父大人的,而是凶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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