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貪歡

懶洋洋的小狸

第八十四章 肉肉的福氣

書名:一晌貪歡 作者:懶洋洋的小狸 字數:10927

“蕭景知,你為什麽才回來啊?”她話說得簡單,也說得心酸。

她眼中的傷痛,他感知到了,所以都不敢看她平坦的腹部,亦不敢看她濕漉漉的眼睛,隻能將她輕輕壓在自己肩膀上,輕聲安慰她:“不怕,不怕,我們槿歡不怕,一切都過去了,我在你身邊……”

“可是,孩子,我們的孩子被趙瑜給害了,都怪我,當時我明明答應你的,我們說好了要去明鏡寺還願的,說好了的……”

在蕭景知回來之前,她以為自己的淚已經流幹了,卻不想在看到他的時候,她還是會這般弱。

“乖,這個孩子和我們無緣,我們還會有孩子的,而趙瑜……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很早開始,他就開始叫他“趙瑜”了,但如此表示恨意,他還是第一次,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情緒容易外露的人,他現下的表現隻能說明他是憤怒異常了。

“景知,我們一定要報仇!”她一直任人宰割,這並意味著她就沒有想法。

而蕭景知,趙瑜幾次三番的刁難,都在他的能力之內,所以他根本就沒有覺得為難,就連趙瑜逼迫他娶公主,他也接受,一方麵是為了中了蠱毒的阿城,另一方麵是就算趙瑜逼迫了他娶個十幾房的妾室都無所謂,他當她們當做壁畫一樣掛在牆上就好了,他可以忍受。

但這次,趙瑜對他們的孩子動手,他實在是忍不了,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別人不義了。

攪亂前朝的那趟渾水,別人沒有那本事,他蕭景知有!

蕭景知偶爾露出的陰沉表情讓周槿歡的身上一冷,乖巧地趴在他的懷裏,輕聲問:“你想好要怎麽對付他了麽?”

“槿歡啊,我們要對付的人是當今的聖上,自然一切都要細細安排,你便好好在蕭府待著,一切有我,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哪怕隻是一兩日也不會。”

他以前也說過要帶她在身邊,但從來沒有這一切,他將這句話深深刻在心裏,人,隻有栽了跟頭,才能長教訓。

“等你身子再好一些,我們就再去趟明鏡寺。”他扶她起來,捏捏她的臉,他走的時候還是有肉的,但現在很是削弱,他歎了口氣:“落胎是身子的大虧,你還不好好吃飯怎麽能行?”

“我吃不下。”她這幾日食不知味,再好吃的東西入口都是浪費。

“夫人還要給為夫生孩子的,這樣吃不下東西可如何是好?”蕭景知這討打的話讓她的臉微微一紅,輕輕打了他一下,嬌嗔道:“佛祖在上,你說什麽渾話?”

兩人一同回了房間,有蕭景知在,她今日的飯菜倒是吃得比往日多了些。

“嶽父大人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銘的事情發生在他走後,當時事情緊急,也沒有寫信給他,他自然不知道。

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蕭景知的臉色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

“你不覺得趙瑜太狠毒了點麽,利用父親立功心切的心理將父親一步一步引入圈套。”

“依我對你的了解,這種事你應該會有所察覺的。”

“事發之前,我隻見過那盧飛一麵,父親的嘴也很嚴實,直到趙瑜派人來送賞賜,我才知道發他以神跡之事邀功,當時隻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想不到問題出在什麽地方。”

“也怪我,當時若是我能多囑咐嶽父幾句,想必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怪誰也怪不到蕭景知的身上,況且事情已經發生了,這個時候再說誰的錯,也已經晚了。

“你最近身子不好,嶽父的事情便不要再想了,這些交給我就行了。”

周銘的事情,若是她不告訴他,隻怕趙瑜那個變態會耍弄他吧?

周銘從牢裏出來的那一天,下了大雨,夏日的雨總是洋洋灑灑的,沒完沒了的,周槿歡的身子還虛著,就沒有跟著蕭景知一起去接老爺子。

她本沒有什麽情緒,隻是身體不好,客觀條件不允許罷了,卻不想周氏夫婦卻多了心。

前腳從牢裏出來,後腳就來了蕭府。

“爹、娘,你們怎麽來了?”她躺在床上,穿戴還算規整,不然就真的尷尬了。

周銘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本來花白的頭發白了一多半,可見在牢裏沒少受苦。

周夫人見她要起身,連忙走上前去,語氣帶著幾分焦急:“我的姑娘誒,你下床做什麽,還不好好躺著?”

“已經好多天了,不礙得。”她笑起來將五官的豔麗之色衝淡了一切,倒是多了些純淨可人,而正是這樣的話讓周夫人心酸不已,握著她的手,像是都不敢看她般,聲音哽咽:“槿歡啊,都是爹娘不好,都是爹娘拖累了你,拖累了景知……”

“娘說的是哪裏的話,要不是爹娘在,槿歡連個家都沒有,是槿歡應該謝謝你們給了槿歡一個家才對。”她說這話並不是虛偽,是發自內心的,她在這個異世,周府給了她家的感覺,她應該心存感激的。

“可是,那是你們的第一個孩子,女人懷孩子不比別的事兒,若是第一胎就出事了,對身子是大大不好的……”周夫人有些心疼得撫著她平坦的小腹,神情很是痛心,淚珠滾滾往下落,周槿歡慌忙給她擦淚:“娘,我和景知都還年輕,不礙得的,大不了您多跑幾趟過來給我拿著藥膳就好了。”

她邊說邊笑,最後一句話說完還很是活潑地吐了吐舌頭,但是周夫人的神情依舊不放鬆,而周銘也走了過來,一臉的自責:“都怪我,我不配做你父親,要是當初我能多想一下,或者等景知回來和他商量一下,事情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趙瑜本就不會放過我們的,說起來爹娘你們不過是被我們連累罷了。”蕭景知插了一句話,周槿歡心領神會,馬上接話:“在女兒和景知成親之前,皇上故意派他去大梁國交換質子,差點害了他的命;後來他又故意讓長樂公主嫁入蕭府,離間我和景知的關係;再後來,把爹爹放在丞相之位上,表麵上看是衝著爹爹你來的,但爹娘你們想過沒有,爹爹做官快一輩子,從不結黨營私,曆經幾朝也都是平平安安的,怎麽就會讓趙瑜給穿小鞋?”

“其實,說到底,並不是爹娘你們害了我們,是我們連累了你們,若是沒有我們,趙瑜絕對不會對你們動手,話說到這裏,我們也隻能恨自己,怎麽可能會埋怨你們?”

她一通話結束之後,想著兩個老人應該就會明白,不會想不通了,誰知道他們好似更鑽牛角尖了。

“你這個傻妮子,話怎麽能這樣說,就算皇上意圖要整治的人是你們,但如果你爹爹能夠多想一下,不就完全能夠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了麽,現在的結果是你的孩子沒有了,這是最重要的,因為你爹爹坐牢的事,你的孩子沒有了,知道麽?”

周夫人這樣說,周槿歡實在是不知道要說什麽,想到那個枉死的孩子,淚終於還是落下來了。

“你看你怎麽那麽不會說話,看看,惹得孩子又哭了吧?”周銘想將周夫人拉起來,但她人和周槿歡已經抱著哭起來了,那場景讓他都有些想哭了,回頭看看自己引以為傲的女婿,他倒是沒有跟著哭,但是眼圈紅紅的,想必也是因為那個早逝的、沒有緣分的孩子吧。

“我們都不要哭,免得讓趙瑜看輕了我們,他一定有派人偷偷觀察我們,嗯?”周槿歡不想再提那個孩子了,每提一次就好像用刀子在胸口上狠狠捅了一下,傷口一次次結痂,一次次被刺開,血肉模糊,疼痛難忍。

“爹娘若是真的心疼女兒,就多多來蕭府給女兒送些好吃的,這樣女兒就滿足了。”她這話本是為了讓周氏夫婦寬心,但得到了周夫人無奈的回答:“槿歡啊,爹娘好像不能再陪著你們了。”

周槿歡嚇了一大跳,習慣性地向蕭景知尋找答案:這是什麽情況?

“趙瑜將嶽父大人外派到錦州做州牧了。”

聞聽此言,周槿歡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想著周銘一把年紀了竟然被外放到錦州,趙瑜到底又要耍什麽花招?

“錦州距離西蜀很近,算是兩國交界,但西蜀一向對大燕很是恭敬,爹爹你到了錦州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事兒的,反觀鄴城京官密集,人多事兒多,再加上我們和趙瑜的關係,你們的日子想必會比在錦州難過一萬倍,這樣說,趙瑜這件事做得倒是不錯的……”

“傻女兒,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們在這裏至少還能稍稍幫你們一些,若是我們走了,你們才是真正的孤立無援,皇上想要的也是這樣的效果。”

周夫人倒是看得明白,但是周槿歡不能讓她那麽想,自己也不能這樣想,於是她開口:“爹娘你們原本就與這場鬥爭無關,偶爾和這些事情有了個交集,但到底和這是無關的,趙瑜明白這一點,因而將你們外調到錦州,我和景知也知道這一點,因而也會支持讓你們去錦州。”

“以前娘沒有想那麽多,但今日聽你說的這些話,也就明白皇上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你們兩人在鄴城都無根基,怎麽能夠……”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我們自然都不是那麽容易認命的人,嶽父、嶽母大人不必為我們擔心。”

好多時候,蕭景知的一句話就能抵得上周槿歡千言萬語,他這樣一說,周氏夫婦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點點頭,算是認同了。

“趙瑜有說過讓爹爹什麽時候赴任麽?”她連忙將話題轉到這裏來,關於孩子那一段總算是翻篇兒了。

趙瑜的命令下得很著急,周槿歡這幾日的身子大好了一些,就陪著周夫人一起上街買些東西。

鄴城是大燕的國都,自然買賣的東西也多,周槿歡每看到一樣東西就想買下來,她的熱情很高漲,周夫人隻能笑著搖頭,卻也不打壓她的積極性。

這個時代的市場還不夠發達,不到黃昏之時,街道的商鋪就關了,她提著大大小小的東西,心還是空空的。

“明日我們還過來買東西,那程記的糕點最是好吃,隻是這個時間沒有新鮮的桂花糕了,若是能到秋天再去錦州就好了……”

“這些都是皇上下的命令,哪裏是我們想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的。”周夫人一臉的憐愛地看著周槿歡,輕輕捏捏她的臉:“景知回來就是好,娘看你的臉上有些肉了。”

“真的假的,我還要減肥的,可是不能胖呢!”

“胡說,你現在哪裏胖了,女孩子要肉肉的才會有福氣,懂麽?”

周夫人這話真的是撫慰了微胖界女孩的心,周槿歡也笑得答應,減肥隻是口頭上說的,她幾乎沒有做過,到底美食是不能辜負的。

“這些東西,錦州未必就沒有,明日我們全家便去趟明鏡寺吧,臨走前,我和你爹都去上上香,求求平安。”

“那也好。”

古代不比現代,坐個飛機就能到千裏之外,他們可是要一步一步走到錦州的,確實應該先去寺廟求個平安。

去上香的那日,陽光很好,幾朵雲彩掛在藍藍的天空,偶有幾隻飛鳥劃過,那弧線很是優美。

這並不是上香的旺季,人並不多,四個人一起去了大雄寶殿,周夫人上香之後就不見了。

“她啊,每次來這裏都會勞煩寺裏的師傅,這次估計又去找大師了,我們先去間禪房靜坐吧。”

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周夫人這次很快就回來了,她來的時候,麵色很是紅潤,看得出來心情很好。

“讓我猜猜看,大師一定說爹娘的錦州之行很是順暢,對不對?”她湊過去,一臉的篤定,周夫人連連點頭,笑顏如花:“還是我家槿歡聰明,大師都這樣說了,我和你爹就放心了。”

四人離開明鏡寺的時候,臉色都是很開心的,但是每個人的心事卻又不同。

有句話是怎麽說來著,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不散的宴席,去明鏡寺的第三日,周氏夫婦就要走了。

周氏夫婦雖然沒有什麽黨派屬性的,但到底也是官場的老人的,也有不少人來送行。

周槿歡和蕭景知是他們的至親之人,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惜別的時候,周槿歡突然想起了程記的糕點,那是隻有鄴城才有的東西,她怎麽能夠忘了呢?

“爹、娘,你們稍稍等一等,我先去趟程記,馬上就回來,馬上就回來啊……”

她一路跑得很著急,到了程記,抓著那老板的衣袖,口氣很是著急:“所有的糕點都給我來六份,要快!”

“可是,那些糕點……”

“沒有可是,這是錢!”

她很是土豪地銀子遞給老板,老板默默白了個眼,有很大一會兒吧,糕點準備好了,但是……好像有些多,她一個人好似拿不了吧?

“我就說了吧,夫人,糕點我們有的是,關鍵是你拿不了啊!”

“算了,先都拿兩份吧,剩下的,我明日再派人來取。”她其實想說的是,既然你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麽不早說?

而老板更是無辜了,他倒是想說了,可是是你沒有給人家說話的機會啊!

即使每種糕點隻有兩份,東西也是很多的,她提著很大的一兜東西,總算是趕了回來,還好還好,他們人還沒有走。

“槿歡啊,以後爹娘不在身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委屈了自己。”周夫人輕輕擁著她,鹹濕的淚落在她的脖頸上,她強忍住淚水:“娘親你放心,蕭景知他不敢欺負我。”

“蕭景知,我們家的女兒就交給你了,你一定不要讓她再受到傷害,不然我們老兩口不會饒了你的。”周銘拍拍蕭景知,蕭景知鄭重答應:“再也不會了。”

千裏一送,終有一別,看著周氏夫婦上了馬車,周槿歡趴在蕭景知的胸口上,淚水淌下來,貝齒輕輕咬著自己的手指,輕聲問:“景知,我們還會和爹娘他們見麵的,是不是?”

“那是自然。”這是他篤定的回答,她相信,盯著看著那遠去的馬車,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揉揉眼睛,笑道:“他們在的時候,我還不好意思說,現在他們不在,再也不怕連累他們受傷害了,畢竟他們那麽無辜呢。”

“是啊,以後的禍福都是我們兩人的事情了,不會在拖累別人了。”他將她緊緊擁在懷裏,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她輕輕推開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我在程記糕點還留了四份糕點呢,我們再去買兩份,補齊了六份,直接給爹娘他們送到錦州可好?”

“那要用快馬,不然糕點不到錦州就壞掉了。”

“對,就用快馬,他們到了州牧府就得了這樣一份禮物,應該很開心吧?”

說做就做,兩人買了糕點,也派了人去送糕點,好似有件大事完成了。

這夜本來很平靜,但一個消息將所有的平靜都打破了。

“婉兒,你再說一遍!”

“大人、夫人,婉兒親耳聽到的:周銘大人及夫人在去錦州的路上被人刺殺了。”

周氏夫婦剛走不到三個時辰,怎麽就會遭遇不測,這根本就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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