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肆並沒有將盤子放下，還端在手裏，兩眼直盯著我的手看，眉頭微蹙，好像是在等我吃不下一樣。
我覺得他多慮了，我現在對葷腥味一點排斥都沒有了。
我伸手把盤子拿過來，用拿著雞腿的那隻手對他揮了揮：“你走吧，我自己吃。”
關肆也沒有走，而是低頭坐在床邊，兩胳膊壓在兩腿上，兩手握在一起自然下垂，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的。
本來對他不遵守諾言放我離開，我對他是有怨言的，可看到他這樣，我心裏又有些不是滋味，不忍去責怪他什麽了，隻是……
隻是一想到他不放我離開，我將要麵對“二女共侍一夫”這樣的局麵，我又很是難以接受。
唉，感覺自己掉入了一個爬不出去的深井，隻能看到出口，就是爬不出去。
唉，既然爬不出去，還是別想了，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我把那一整盤紅燒雞腿都吃完了，素菜一口沒有動。
吃完，我看了看自己油膩膩的手，又斜眼看了看關肆，道：“那個，我吃完了，你走吧。”
關肆估計是在走神，過了三四秒才反應過來我說了什麽，轉頭看了看我，見我滿嘴滿手都是油膩，起身抽了兩張紙遞給我：“擦擦。”
“不用了。”我往後閃了閃，“一會兒去洗洗就好了。你走吧，我要睡覺了。”
聽我說不用了，關肆的手往下放了放，然後用那兩張紙擦起了自己的手。
看到關肆擦自己的手，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想他手擦完了，總該走了吧。
可是，他那雙手好像很髒很髒，好像永遠擦不幹淨似的，他一直在那兒擦、擦……擦的我眼皮子直跳，心也在跳。
“咳！”我咳了一聲，故意問了一句：“你今晚要在這睡？”
這話一問出來，我就看到關肆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擦手的動作也停了。
我覺得好笑，但笑過之後，我又很是心酸。
因為，我感覺我說這話就跟古代那爭寵的小妾沒什麽兩樣。
“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我趕忙補充一句。
關肆將紙捏成了一團，放在手裏，背對我站著：“莫染，你、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呃？”我沒想到關肆會問我這個問題，我想了一下，道：“我想說讓你放我離開，你會同意嗎？”
“沒有別的想說的嗎？”關肆不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那就是不同意了。
至於別的，我還真沒有什麽想說的。
不過我覺得既然他問了，肯定是想讓我說點什麽，那我就說點什麽吧。
但，說什麽好呢？
他想聽什麽呢？
我又動了動腦筋想了一下，道：“恭喜你娘子回來了，這個可以嗎？”
“還有嗎？”
恭喜他娘子回來了，他也不滿意嗎？
我心裏疑惑的很，不由抬頭看了他那寬闊高大的背影一眼，直接問他：“你想讓我說什麽？難道要我祝你和你娘子萬年好合，永遠幸福？”
如果真要我說這個，那我覺得關肆太殘忍了，對我太殘忍了。
“不是。”
還好關肆說的不是，如果他要說是……我也拿他沒辦法。
“其實她是不是我娘子，我也不能確定。蒼黎說她不是。”
聽到關肆這話，我內心第一個想法就是：他還沒有檢查她是不是他娘子嗎？然後內心是一片狂喜。
但狂喜還不到一秒，我又冷靜了下來。
即使現在關肆還沒有檢查她是不是他娘子，以後他終究還是會檢查的。
所以，我狂喜個什麽勁。
“你對我說這個做什麽？”冷靜下來後，我冷冷的說道。
關肆沒有說話。
我就抬頭看他，正好看到他搖頭。
原來他“說話”了，隻是我沒有看到。
不過他搖頭是什麽意思呢，是不知道，還是別的什麽意思？
我也懶得去猜，深吸了一口氣道：“蒼黎說她長得和你娘子一模一樣，身上也有你娘子的氣息，而且跟你娘子的喜好一樣，也非常喜歡吃素，應該就是你娘子吧。”
“還有，你不是可以用手段檢查她是不是嗎？隻要你檢查一下，不就知道她是不是了嗎？”
說這話時，我想到關肆的檢查手段，心就好痛，好難受，就不想再跟關肆說話，也不想看到他。
我站起來往衛生間走。
“莫染……”關肆在身後叫我，我也不想停下來，繼續走。
關肆又叫了我一聲，道：“我想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再檢查。”
想檢查就檢查，為什麽要等我的孩子生下來？
這跟我的孩子有什麽關係？
忽然，我想起了什麽，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側對著我的關肆：“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是想要我肚子裏的孩子，是吧？你放心，你想要，我給你，絕不猶豫。”
不是我狠心，不是我不想要我的孩子，是我知道，我搶不過關肆的。
我隻希望他能看在那也是他的孩子的份兒上，對那個孩子好一點。
“他好歹也是你的孩子，隻希望你能對他好一點，也希望你能遵守當初的承諾，放我離開。所以，請你快點檢查她是不是你娘子。我拜托你，我懇求你……”
“莫染，你別再說了。”關肆打斷我的話。
我抿了抿唇，眼淚爬上眼眶：“你以為我想說嗎？其實我也不想說的，可是……關肆，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在你眼裏連隻螞蟻都不如，你一個小指頭就能把我壓死。”
“我爭不過你，我鬥不過你，隻能求你。求你發發善心，放我離開。孩子，你要是想要，等孩子生下來，我會給你的。如果你不要，我自己也會撫養的。”
話一說完，我眼中的淚水就滑落下來。
那一刻，我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一種人無法對抗神、魔、妖的無力。
同時，也感到好累好累。
我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轉身往衛生間走。
但才走兩步，關肆忽然從後麵過來，握住了我的手腕。
在關肆握住我手腕的那一瞬，我不知怎麽回事，眼淚嘩嘩的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不想讓關肆看到我哭的樣子，我將頭扭向一邊。
關肆握著我的手腕，往我身邊走了走：“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如果、如果我娘子她還在的話，我更希望你是。”
還以為關肆要說什麽，沒想到他又說希望我是他娘子。
我聽到這話，隻覺得一股氣順著腳底往上竄，迅速竄到了胸口，氣的眼淚也不流了，抬手用力甩開了關肆的手。
往旁邊走了兩步，轉身麵對他：“你不覺得你說這樣的話，很可笑嗎？”
這時候，我也不再顧慮他會不會生氣了，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你說希望我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娘子的感受？”
“如果換做你是你娘子，你娘子是你，你好不容易活下來了，和你娘子相遇了，而你娘子卻希望另一個人是你，你心裏會是什麽滋味？”
我以為我又拿她娘子作比喻，他聽了會生氣，但這次他沒有生氣，他隻是定定的看著我。
本來我說了這話，怕他會生氣的，心裏就有些虛，加上他又這樣看著我，我心裏就更虛了。
不過即便我心裏再怎麽虛，我麵上卻絲毫不怯。
因為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是一死。
我也昂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我們互相看了一會兒，關肆先移開了視線。
在他移開視線的時候，我有種想要跟對方吵架，對方卻沉默以對的憋屈感。
憋屈的難受，我哼一聲，抬腳再次往衛生間走。
可還沒有走兩步，關肆攔在我麵前。
我氣鼓鼓的抬頭，問他：“你要幹嘛？”
關肆沒說話，隻抬手給我擦眼淚。
我別扭的往後躲，關肆用手在我背上一扶，我就躲不掉，臉上的淚水全被他擦了。
他將我臉上的淚水擦完，輕輕歎了口氣道：“莫染，你別想太多，先安心養胎，一切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好嗎？”
“我有選擇的權利嗎？”如果我有的話，我早就飛到天邊，飛到海角，飛到離他遠遠的，讓他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那就按我說的來，好好養胎。”
“知道了，你走吧。”忽然感覺好煩躁，我抬起手，也不顧上麵的油漬，直接往關肆身上推。
不知關肆是沒有防備，還是怎麽，竟被我一下推的倒退好幾步。
見他被我推開了，我趕緊快步走向了衛生間。
進了衛生間，我砰一聲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關上門後，我走到洗漱台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我竟然滿嘴的醬油色，黑乎乎的，看著好、好那個啥。
好囧，我竟然就是這副樣子跟關肆說話的。
我趕緊低頭洗臉。
正洗著，我的心思忽然變了，不想洗了。
我抬起頭，看著鏡子裏洗了一半臉的自己苦笑：“都這時候了，我竟然還注意形象。”
但是，看著鏡子裏那張洗了一半的臉，感覺比沒洗的時候還要難受，我又改變心思了：“唉，還是先把臉洗幹淨吧。”
洗完臉，我順便上了個廁所。
不知關肆走了沒有，我就在衛生間裏磨蹭，一邊磨蹭，一邊回想剛才關肆說的話。
我是真的猜不透關肆的心思，不知他是怎麽想的，娘子都在眼前了，為什麽不去檢查一下。
竟然還說更希望我是他娘子。
嗬嗬，他以為誰都想當他娘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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