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飛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個矛盾體。
一方麵，他想要開宗立派，然後學習龍岩，但是一方麵，他又不希望傾城派的人會死在龍岩派。
“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或許，我不需要借助傾城派的力量呢？”寧飛眯了眯眼睛說道。
“不需要借助傾城派的力量？”蘭虛空看著寧飛，沉默片刻，說道，“如果對方都能豁出命去幫你殺上龍岩派，那你還忍心看著那些人死嗎？”
寧飛又不說話了，他意識到自己的思想再次進入了一個誤區，蘭虛空說的話，都說到了他的心裏，如果那些人都能豁出命幫著他殺上龍岩派，他又能忍心看著那些人死？
“我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太善良啊！”寧飛忍不住感慨道。
蘭虛空嘴角抽了抽：“聽了半天，我是沒覺得你這是在惋惜，反而是在誇自己。”
寧飛瞥了他一眼：“看破不說破，還是好朋友。”
蘭虛空：“……”我是要做你老丈人的好不好，咱們怎麽可能做朋友呢？他的心裏想著……
“蘭掌門，我覺得，我沒資格做傾城派的掌門，我和映雪之間的關係，依然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你真的將傾城派交給了我，以後你會覺得不值得的。”寧飛深吸了口氣，目光端視著蘭虛空，認真說道。
蘭虛空擺了擺手，一副了然模樣，笑著說道：“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
“既然您知道，那又為什麽……”寧飛試探著問道。
“沒有那麽多為什麽，我覺得應該這樣。”蘭虛空歎了口氣，說道，“而且，我老了，我沒辦法帶領傾城派走向輝煌，跨入天道，但是這並不代表你也不能啊！”
寧飛不語，等著蘭虛空繼續說下去。
“寧飛，你知道嗎？我始終相信天命，蒼天便是天道，天道就一直將我們壓在山下，但是你不一樣，你是一個異類，每一個知道你的人，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修煉者，他們都會覺得你超乎了他們的意料，好像你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他們會鬱悶，憑什麽啊？憑什麽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偏偏都羅在了你的身上呢？好像你就是老天爺的私生子，他給了你特別的照顧，所以你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蘭虛空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所以，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你也都一定能做到，我老了，我沒有什麽雄心壯誌，但是不代表傾城派的弟子們都沒有雄心壯誌，或許我們傾城派是四大門派之一，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們的實力，是四大門派中最差勁的，如果再照這麽下去，我們早晚會淪為二流門派，所以現在隻有你能拯救傾城派了，他們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第一大門派內的弟子。”
寧飛苦笑：“我從來都沒覺得我有那樣的實力。”
“你沒那麽覺得，不代表你沒有，我相信你，他們都相信你，畢竟你的能力擺在這裏，想要做什麽就做吧！”蘭虛空說道，“隻有跟著你，他們才能走進另外一片廣闊的世界！”他的聲音洪亮，聽著很是肅穆。
冷風吹。
世俗界，京都。
當一號趕到紅牆內的時候，首長告訴他，穆東方已經入獄了，自首。
他頗為感慨。
一切都和寧飛想的差不多，穆東方進去了，一輩子也出不來了，但是穆浩然卻跑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而且，首長也沒打算去追究穆浩然了。
“您打算再給他一個機會嗎？”得知首長的打算，一號小心翼翼問道，他也知道，這些不是自己該問的，但是他如果不搞清楚這個問題，一輩子都會覺得不踏實。
“我不想給他機會，我也沒有理由給他機會，但是，我還能怎麽辦呢？”首長苦笑，“穆東方最後一顆棋子落下了，他告訴了我一些能讓他死上八百次的事情，而且，他最後的一個決定也讓我不得不放穆浩然一馬了。”
“什麽決定？”一號好奇問道。
首長眯了眯眼睛沒有說話。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警衛員疾步匆匆跑了過來。
“直接說吧，沒有外人。”首長喝了口茶，看著警衛員說道。
警衛員看了眼一眼，點了點頭，沉聲開口：“穆東方死了，死在了牢裏，自殺。”
“我知道。”首長點了點頭，然後看著一號，問道，“明白了嗎？這就是他最後的決定。”
“……”一號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有些無奈了，“但是我想不明白啊，為什麽，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寧飛肯定知道，等下次你看到了他，就問問他吧！”首長笑了笑，擺手，讓一號離開，他迷上眼睛享受著午後的陽光。
一號歎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麽了，站起身轉身離開。
他的心裏打了無數個問號，哪怕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這裏麵還有什麽深意，也隻能等著寧飛能早點回來，給他一個解釋了……
龍岩派，山上。
長老殿裏，老祖宗閉目，在他的麵前，香爐裏，一縷縷青煙在殿堂內繚繞，香氣撲鼻。
“老祖宗，我們不能再沉寂了！您看看，現在禦劍門沒了，勁氣宗打傷了，這都是那個寧飛幹的，如果再照這麽下去，恐怕他馬上就要殺上我們龍岩派了，我們必須要化被動為主動啊！”二長老明智的語氣聽著非常著急。
“哼，現在知道害怕了？”明軒冷笑著說道。
“你給我閉嘴！當初都怪你和那個林無憾，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寧飛早就被我們老祖宗一掌拍死了，哼！”明智氣呼呼說道，“現在，我們又何必擔驚受怕？”
“錯了。”老祖宗募然睜開眼睛，口中喃喃，眼神中情緒複雜，“錯了，錯了！”
連說了三個錯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老祖宗，您的意思是說，當初我們就不該讓那個寧飛活著下山嗎？”明智小心翼翼問道。
老祖宗冷冷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蘊含著絲絲冷霜。
“從一開始就錯了，千錯萬錯，錯在根源。”老祖宗歎了口氣，“抽了靈筋靈骨，他卻依然能步入巔峰，這是天意，也是天道所歸啊！”
“老祖宗，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明智小聲說道。
“你還沒明白哪裏錯了嗎？”老祖宗看了眼明智，說道，“沒錯，我是老祖宗，但是我不是老糊塗啊，我真的什麽都不明白嗎？明智，你太傻了，太蠢了，你為什麽非得把寧飛逼走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現在的寧飛還是我們龍岩派的弟子，這對我們龍岩派而言意味著什麽？”
明智低著腦袋，臉上陰晴不定，沒有說話。
“罷了，已成定局，我們什麽都改變不了，還是想想辦法，接下來該怎麽挽回吧。”老祖宗擺了擺手，歎息一聲。
“流芳，你覺得呢？”老祖宗的眼神又落到了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綠裙女孩身上。
流芳遲疑片刻，抖了一下手中的長劍：“殺。”
“殺？”老祖宗苦澀一笑，問道，“除了這條路，還有別的選擇嗎？”
流芳搖了搖頭：“當初，寧飛說他會開宗立派，殺上龍岩派，血洗新月山，他不是開玩笑，他既然說了，就一定會做到，所以我們隻能殺，搏一搏，還有生機，什麽都不做――隻能看著龍岩派覆滅。”
“我們能贏嗎？”老祖宗問道。
“不能。”
“那為什麽還要殺？”老祖宗笑著問道。
“要麽和他們殺，然後接受失敗。要麽坐等著被殺。”流芳問道，“老祖宗，我說的這些，您的心裏也都明白，何必還要問我呢？”
“我隻是害怕而已。”老祖宗自嘲道，“我害怕他了。”
明智謔的站起身，說道：“老祖宗，你太看得起寧飛了，隻要您出馬，不要說一個寧飛了，就是十個寧飛，一百個寧飛，都得死在您的手上，咱們何必害怕他呢？我相信，隻要我們龍岩派上下齊心，不管來什麽妖魔鬼怪，都會被我們殺的片甲不留！”
“不。”老祖宗搖頭，“我不是他的對手。”
“為什麽啊！？”明智氣的都要跺腳了。這大戰還沒有拉開帷幕呢，老祖宗竟然就要投降了，這怎麽行呢？
“下去吧。”老祖宗擺了擺手。
明智和明軒都歎息了一聲，就要離開。
長老殿裏，隻剩下老祖宗和流芳了。
“流芳，下山吧。”老祖宗說道。
“不。”流芳搖頭。
“如果他真的來屠門，你也會死在這裏的。”老祖宗嚴肅說道，“所以現在下山才是你的生路，死守在山上，等待你的就是死亡了。”
“他不會殺我。”流芳說道。
“恩？為什麽？”老祖宗略顯詫異，也不知道流芳到底是哪來的信心。
“因為……我爹說，他不會殺我。”流芳說道。
“你想告訴他，你姓孔？”老祖宗問道。
“不，我爹說，即便他不知道我是誰，也不會殺我。”流芳說道。
“……”老祖宗無奈，“再這麽說下去，我要羨慕你了。”
流芳輕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