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冬至

聶畔蓉笙

第107章 往生咒3

書名:來時冬至 作者:聶畔蓉笙 字數:6288

“我……”

話音到這裏戛然而止。

太顯眼了。

他左手無名指上發亮,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有些過於難堪了。

早知道是這樣,下午在街上看到他的時候就應該調頭走人的,又何苦跟了他一路,還擔心他怕黑,特意來見他。

陰陰他都有女朋友了,沈時靳啊沈時靳,你還纏著他做什麽啊……

許霽晨沒有領會出他這欲言又止的苦衷,隻是下意識地覺得,這麽晚了,他不該出現在這裏的。

沈伯父去世才不過兩月有餘,很多繼承的程序還沒走完,董事會那些人誰不是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現在這種非常時期,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有可能被無限放大。

最後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沈時靳,這麽晚了,你不在家休息,出來幹什麽?”

這裏可不像是能談生意的地方。

這一聲連名帶姓的稱呼算是徹底把他從錯愕中拉了回來。

其實都回不去了,就算沒有那個人的控製,兩個人也隻會是越走越遠,就像是兩條相交的直線,一旦相遇,就是永生的背道而馳。

他苦澀地低頭一笑,左手不停地轉動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像是在抑製著什麽東西。

“現在才不過十一點多,燈紅酒綠的夜生活才開始,正是放蕩的好時候,回什麽家啊。”

有點兒違心了。

誰不想回家呢?

但是前提是他要有個家才行啊。

自從那個人死了之後,母親就去了國外,跟她那小男友一起生活。

其實挺可笑的,一直以來,他都痛恨那個人帶給他的壓抑和控製,這些東西折磨了他半輩子,也毀了他一生,他曾每天盼著那個人死,但是這個願望真的實現後,卻又是接踵而來的空虛。

這麽大個別墅,就隻有他一個人了。

眼裏的落寞一閃而過,也沒什麽好說的。

沈時靳挑眉,轉動著手裏的車鑰匙揚長而去。

“小靳!”

他怔住了。

這條街太空曠了,他甚至都能這兩個字的回音。

秋風一掃而過,揚起了少年的衣擺,連同那些心事,在空中劃過。

這風真冷。

“我……還能再叫你這個名字嗎?”

這句話是許霽晨猶豫了好久才說出口的,堪堪耗光了他全部的勇氣。

其實他變了很多。

自從伯父離世後,他就把頭發的顏色換了回來,就連耳釘也不帶了,活生生地像是回到了高中生的時候。

這些日子,他總覺得他的小靳回來了。

許霽晨盯著他的背影,眼睛被風吹得有些發酸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被人拒絕。

膽子還真是小。

這是姐夫評價他的原話,平時他也是不以為然的,但是今天,他自己都有點兒嫌棄自己了。

“我,我……知道你最近壓力大,公司那邊如果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家……家裏我還是能說得上話的,嗯……那個……有我幫你,那些人也不敢多為難你,還有……還有就是……嗯……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話我可以陪你喝酒,唱歌都可以,你就……就別去那種地方了。”

許霽晨磕磕絆絆地說完了這一大串的台詞,眼看這那人還是背對著自己,心裏的某種期待被一點點的消磨。

“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個人才回答了這一句“好”。

你可以繼續叫我“小靳”,我也可以回家,再不去那些地方,你說的一切,我都答應。

因為逆著光的緣故,許霽晨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隻能是通過他的語氣來判斷那個人的回答是否真心

隻有一個字,但確莫名地很心安。

我會回家的,帶著你的嘮叨。

……

……

遠處的鍾聲敲響了,震的空氣都在顫抖。

十二點的鍾聲敲響,今天過去了,陰天還是來了……

謝清堂失神地坐在浴室的地板上,洗完澡,渾身就隻裹了件浴袍,帶子也沒係好,鬆鬆垮垮地,裸露出的鎖骨白得有些異常。

浴缸裏的水也沒關,嘩啦啦地流的到處都是,水汽一直彌漫著,始終沒有散去。

他看了眼手邊的美工刀,想了好久才顫抖著伸手去拿,然後再自己的手腕上精準的一劃,傷口很深,依稀可見皮下的白骨。

但是……沒有血流出,甚至是沒有一絲的痛感。

也些不死心,他又接著在自己大腿內側的動脈處狠狠地劃過,結果卻是同樣的。

行屍走肉……大抵如此吧。

謝清堂泄氣一般鬆開了手指,絕望而無助地閉上了眼,那些冥殿級發生的事卻始終像放電影一樣再腦海裏重現。

他真的從沒想到過自己還會去到那座焚山,一如既往的絕美景致卻包裹著最怖人的噩夢。

割開一道口子,不用任何外力,焚山上的一草一木自有辦法一點一滴地吸幹你的精血,在這種噬魂奪心的疼痛下,你也會是永遠保持著清醒。

往生咒,卻永遠沒了往生……

“滴滴滴……”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謝清堂沒接,那人也沒掛。

不知為何,兩人都在無聲地跟對方較著勁。

但是到了最後,謝清堂永遠都是輸的那一個。

“喂,”

他的聲音很輕,還帶著長時間沒說話的沙啞。

“在哪?”

對方冰冷的語氣倒是在意料之中,沒由來的,謝清堂鼻頭一酸,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

不想被人察覺,所以隻能拚命地咬住左手食指,不泄露一絲聲線的顫抖。

還好,他還能哭,還會害怕。

“在家。”

他撐著地板站了起來,又拿著毛巾擦掉了鏡子上的水汽。

還好,眼睛還沒哭紅。

“開門。”

電話那頭隻有兩個字,卻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

謝清堂愣了好久沒說話,電話那頭的人也跟著不說話。

都說過了,這種事情,他從來就沒贏過。

“我換個衣服,馬上。”

謝清堂匆匆掛了電話,回到了臥室裏,隨便拿起衣櫃裏的一件T恤,都穿上身了,又看了眼腕上的口子,陰陰已經看不出來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套上了一件外套。

“亦塵,這麽晚了,你不睡覺怎麽來我這了?別告訴我又是來蹭飯的。”

給他開了門,謝清堂一邊輕鬆如常地吐槽著他不會做飯,一邊給他倒了杯水。

大晚上的,還是不喝茶了。

“這三個月,你去哪了?”

沈亦塵沒有跟他迂回閑聊,一開口就直擊命脈。

謝清堂接水的手輕顫,才燒好的開水不出意外地濺在手上,他嘴角上揚,眼中沒有任何笑意。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麽。”

謝清堂也沒打算瞞著他,沒這個打算,也同樣沒這個能力。

他沈亦塵是誰啊?是這個世界的神,還能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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