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姐弟交心（上）
過了兩天，那馬老板果然等得沉不住氣了，又去了蘭草堂。照理說，他本來是不敢招惹湛家開的醫堂的，但這次好不容易抓住了把柄，自以為占著了理，便壯著膽子前來討個說法。
這一次講得很明確，要麽賠大筆銀子，要麽蘭草堂的冰凝玉露必須撤下來，不再售賣。於是卿孝衡便按照之前和芷蘭商量好的辦法，聲稱他家的秘方乃京城回春堂的徐鶴軒大夫所贈。其實芷蘭原本是打算開誠布公地告訴眾人，那方子就是她本人所寫。但畫眉的反應提醒了她，這樣做的結果隻會讓眾人把她當成妖女現世，因此就另生了一個法子，將徐大夫給推了出來。
馬老板就是再傻，也不會不知道這個人。徐鶴軒是誰？那是譽滿天下的名醫。那京城回春堂的牌匾就是皇帝的禦筆。但凡行醫的，誰人不知他老人家的名號？馬老板雖然疑心蘭草堂的冰凝玉露方子來路不正，但畢竟沒有證據，也不敢真往大了鬧，隻不過試探一下訛些銀子罷了。誰知人家不但不驚，反而抬出了與京城回春堂的關係，而且還要倒打一耙，反告他故意抹黑蘭草堂的聲譽，要討回因此而損失的銀子。
馬老板本來對自己的猜測就信心不足，膽氣也不夠硬，見蘭草堂如此應對，反而更加心虛起來，隻得灰溜溜地鳴金收兵、铩羽而歸。
有關冰凝玉露秘方的爭執就這麽利落落讓芷蘭給處理了。卿孝衡在佩服之餘，又有些疑問，不知回春堂為何會將這樣重要的秘方隨隨便便就送了人。芷蘭連忙又說出了徐大夫和林家世代相交的關係，這才打消了卿孝衡的疑慮。
又過了些日子，妙真師徒和觀風終於平安到達杭州。經過幾天的敘舊和休整，妙真便接手了芷蘭在蘭草堂的那部分事務。由於卿大夫就住在醫堂裏，所以芷蘭就命人在湛園收拾了一個小院落，讓她師徒兩個住下，每日安排車馬接送她們來回。至於觀風，事後林家經過一番仔細調查才得知，那天被他打了的那名闊少並沒有死，隻是受傷昏了過去了，小觀風一時緊張，就誤以為那人死了。芷蘭已經接到父母的來信，信中特別叮囑她不要把此事透漏給觀風，免得他又翹起尾巴了，幹脆就將錯就錯，讓他老老實實在這裏閉門思過，不再惹是生非。
安頓好了這一切，芷蘭終於要正式開始她的家庭主婦生活了。
這天用過早飯，芷蘭就讓趙氏和宋氏帶她在湛園裏巡視一圈，再去庫房裏清點一下東西，好準備給府裏的丫頭媳婦兒們過個七夕節。炎炎盛暑，正是天氣最為悶熱的時候，稍稍動彈幾下就是一身的汗，更何況芷蘭穿得十分齊整，又做了這麽多事。半個上午下來她就有些疲累了，於是便打發了趙宋二人，自己帶著畫眉畫心就近在西湖邊休息了一會兒。
這是一個豔陽天，明晃晃的陽光刺人眼目。藍的天白的雲映下來，越發顯出那湖上蓮葉的青碧與荷花的嬌紅。在那涼涼垂柳蔭裏坐了一會兒，芷蘭的精神氣就好了許多。想想還有許多事要做，她隻得戀戀不舍地起身離開了湖邊。
時近正午，畫眉和畫心怕芷蘭受了暑氣，於是便帶著她抄近路回房。這條小路一直通向湛園的後門，但因後門常常是鎖著的，平時很少有人走。小路兩道樹木成蔭，枝葉繁茂，儼然成了一片小林子。
剛走了幾步，芷蘭就瞧見觀風的身影在路那頭倏地閃了一下，便隱到了樹後不見了。
“出來罷，早看見你了。”芷蘭說道。
觀風隻得從那樹後慢吞吞走了出來，一麵往這邊走一麵嘻嘻笑著說道：“姐姐，這麽熱的天兒你還出來做什麽？別曬壞了呀。”
芷蘭也笑眯眯說道：“那你出來做什麽？早上吃飯時不是和我說的今天要在房裏麵壁思過的嗎？”
觀風搔搔腦袋嘿嘿笑著說道：“房裏有點兒悶，我出來走走馬上就回屋。”
“好像你那屋離這兒有些遠罷？我看你是打算出去的罷？”芷蘭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弟弟的企圖。
觀風立刻叫嚷道：“姐姐你不能這麽冤枉人呀，我現在出來走個路也不成嗎？”接著又嘟囔道：“這日子過得，真比坐牢還難受……”
這話說得芷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狠狠搗了一下弟弟的腦袋說道：“你還挑三揀四！你知不知道你這回闖的禍有多大？要真是弄出了人命，你現在可不就是在坐牢麽！”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但已來不及收回去了。
觀風一開始還沒聽出來，看芷蘭說完神色慌張的樣子才猛然驚覺，連忙問道：“那人沒死是不是？是不是？”
芷蘭見瞞不住了，隻得說道：“沒死又如何，你照樣難逃罪責！”
觀風激動地搓著手說道：“我就說嘛！我還沒使出全力呢這人就不行了……原來是這樣啊！”
芷蘭怕他得意忘形，又板著臉說道：“說到底你還是犯了大錯，這次爹娘氣得不輕。他們說了，你若是在這裏還不好好念書，就要親自過來把你帶回京城。你也知道，回去以後會是怎樣的情形。”
觀風剛剛還興高采烈的一張臉，此時又垮了下來，歎了一口氣說道：“唉，姐姐，我就和你說實話罷。我是真不喜歡念書，一說念書我渾身哪兒都不對勁兒，那個難受啊……這世上我最喜歡的就一件事——練武。”
芷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我知道。可是就算你喜歡練武，將來做了將軍，不也還是要精通兵法嗎？若空有一身武藝卻沒有計謀，豈不成了一介莽夫了嗎？”
觀風搖了搖頭說道：“姐姐，我從未想過做將軍給朝廷賣力。那是爹爹的想法，不是我的。其實我一直希望能夠自由自在地行走江湖、浪跡天涯，無拘也無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