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無緣放手
這晚的月又圓又亮，可因為周遭沒有一顆星辰，反倒顯得清冷孤單。月下，芷蘭正獨自一人在院中桂樹下站著。明天她就要出嫁了，從此就要告別這個小院、這個家了。回想著十幾年前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這一切就恍如一場夢。剛剛爹爹和娘親來過一趟，言語中頗多傷感。他們彼此心裏都清楚，這一嫁，從此就是天各一方，再想要相見便沒有那麽容易了。
畫眉送過老爺和夫人，回身看見樹下隻著一件薄衫的芷蘭，連忙上前拉著她說道：“小姐！您是什麽時候從屋裏出來的？當心別著涼了！”
“不礙的，你也過來罷，這桂花開得正好。”芷蘭揮了揮手說道。
畫眉見她神色凝重，知道她是有心事，於是便說道：“您等等，我給您拿件衣服過來，還是小心一些好。”說罷推門進了屋。
芷蘭輕輕歎了口氣，又抬頭望著天上那輪圓月直發怔，突然想到了那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感傷這世間從無十全十美之事。
忽然間，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在她身後低低說道：“林小姐，別來無恙？”
“呀！”芷蘭嚇得向前跳了兩步才回頭看過去，卻原來是三皇子晟玄淵。隻見他靜靜站在白色的月光裏，就像是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似的。
這年頭，似乎有點兒功夫的人都喜歡突然從天而降。芷蘭心中暗自揣度著他的來意，麵上卻恭恭敬敬說道：“殿下，您隻怕是走錯地兒了。我哥哥他——”
這時畫眉剛巧拿了衣服出來，見院子裏突然多了一個陌生人，隻道是不速之客，於是二話不說直接丟下衣服抽出了軟劍。
“眉兒！別——”芷蘭連忙叫了一聲，可是畫眉已經揮著劍過來了。隻見晟玄淵身形更快地閃到了一邊，空手和畫眉對打了起來。這時，畫心也被這聲音驚動了，連忙提著劍衝了出來。
眼見就要亂套，芷蘭連忙在旁說道：“別打了，那是三皇子殿下！”正鬥得起勁的畫眉一聽便愣了一下，一個不小心就被晟玄淵從背後扼住了咽喉，反鎖在他懷中。
那晟玄淵也隻是要點到為止，於是很快就鬆手放開了畫眉。
畫眉立時羞愧得滿麵通紅，連禮也不行就低著頭跑回了屋子裏。畫心站在門口愣愣的，有些手足無措。
芷蘭使個了個眼色示意畫心過來，又對晟玄淵說道：“殿下，她們都是我的貼身侍女，剛剛出手實屬不知情，還望您見諒。”她有些疑心晟玄淵究竟是否知曉祖輩定下的婚約一事。如果知道，又何必等到今天呢？可如果不知道，他又是來做什麽的呢？
“嗯。”晟玄淵點了點頭，原本滿腔的熱情叫這突如其來的一盆冷水澆得無影無蹤。他本是想來表達自己一直掩藏在心中的那份情意的，此時卻覺十分尷尬，不知自己這樣莽撞地闖進來是要做什麽。呆立了一會兒，他又恢複了冷冽的嗓音說道：“林小姐明日成親？”
“……是。”芷蘭忽然很希望湛少楓就在身邊，可他今夜並不歇在府裏。
晟玄淵見她下意識地往那武婢身後挪了挪，一臉的戒備之意，又深深歎了口氣說道：“你手上的鐲子呢？”
芷蘭堅決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我從不戴那類物事的。”
她顯然已經知道了。晟玄淵在心中說道。原來她這樣倉促成婚，就是為了躲避自己。他突然感到一陣悲哀。還用問嗎？結果不言自明。忽然間，他也不知是哪裏來了一陣勇氣，突然大步上前朝芷蘭這邊走了過來。
畫心連忙攔在前麵說道：“我們小姐馬上就要出嫁了，請您自重！”因為對方身份尊貴，她也不敢輕易出手，卻出其不意被點住了穴，不能動彈了。
芷蘭不知道他也會這個，頓時僵住了。她連連倒退幾步，同時又向腰間摸去，不料卻摸了一個空。“你……”她驚異地看著晟玄淵，隻見他手中正拿著那幾個藥瓶子，神情陰鬱。
“你就……這麽不願嫁給我嗎？”他又逼近了幾步，眼中有著幾分怒氣。
芷蘭的腦筋飛速地轉了幾圈，覺得再這樣裝傻兜圈子也沒什麽意義了，事情到了這份兒上還是直說了罷，於是她便仰起頭來大膽地直視著對方，擲地有聲地說道：“我的確不願。”
晟玄淵一愣，繼而又問道：“是因為不願成為皇家之人，還是……因為我這個人？”
芷蘭也被他的直接嚇了一跳，她咬了咬牙說道：“自然是因為後者。”
聽了這斬釘截鐵的話，晟玄淵像是挨了一記悶拳一般身子微微一震，眸子裏竟現出了幾分哀傷。他已經沒有勇氣再問原因了，怕繼續追問下去，連最後的那點尊嚴也沒有了。他那份驕傲的自尊，竟被一個女子幾句話就打擊得體無完膚。
過了許久他才緩過來，點著頭冷冷說道：“很好。這樣偷偷摸摸將生米煮成熟飯，你們以為就會萬事大吉了嗎？我今晚回去就會稟報父皇，這等抗旨不遵的行徑，是對先帝的大不敬！”
隻是看著晟玄淵的眼神，芷蘭便知道他不會這樣做。但戳穿這話隻會令他更加難堪，不如權當信了罷，於是她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殿下，請您看在我父親和哥哥的麵上，放過我們罷。就算不看在他們麵上，多少……我還救過你幾次。”
看著她那明澈的眼睛，沒有一絲膽怯，晟玄淵忽然覺得十分無力，不知道該以何種姿態來麵對她。她知道，什麽都知道。這樣聰穎的女子，為何就不曾屬意於他呢？如果早些知道那場婚約，和她多走近些，或許一切就會不同。如今一切都晚了，她已心有所屬。這樣倔強的女子，如果強行奪她過來，隻會毀了她，而那，定是他不願看到的。
沉默半響，晟玄淵深深看了芷蘭一眼，將那藥瓶子遞了回來，淡淡說了句：“就當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罷。”隨即向上一躍，消失在了夜幕中。
芷蘭抬頭向上看了一會兒，又歎了口氣喚道：“畫眉——出來罷，看看你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