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尋不免責怪：“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稍微給我點時間定定神好不好，我還是有心髒的。”
地上十米範圍內躺著三具屍體，那個抱著孩子的母親，死了還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那麽高摔下來，自然是腦漿塗地、血肉橫飛，骨頭斷裂後有些刺破內髒，並刺破皮膚，露在外麵了。
三個魂魄從肉身裏慢慢飄了起來，那個母親依舊緊緊抱著孩子的魂魄。
雷米爾對著她伸出了手，意思將孩子的魂魄交給她。但她依舊緊緊抱著，沒有鬆手。此時雷米爾的樣子也太滲人了，骷髏頭、大鐮刀、一聲黑袍，近三米高，背後還有三對巨大的黑色翅膀。
冥界的使者也跳了下來，對著她道：“交出孩子，他可以上天國，要麽和你一起去地獄。”
但這個母親依舊緊緊抱著，冥界的使者笑了，對著雷米爾道：“那麽大人，我不客氣了。”
孩子是純淨的，而大人已被俗世玷汙，但孩子是依賴母親的，不肯放開手的話，也隻有一起去冥界。。。亡靈的反應度會比活人慢一點，會不會這個女人還沒接受已經死了的現實？
幫她一把吧。。。於是程千尋往前走，走到那個母親跟前，露出笑容來，對著孩子雙手拍了拍後攤開，意思要抱。
孩子看到她，羞澀地一笑，將臉埋在了母親的肩膀上。他還太小，不懂什麽是死亡。
母親終於臉上帶著不舍和悲傷，將孩子遞給了她。
冥界的使者並不著急，就在那裏看著。。。還看什麽看，打算這個女人改變主意嗎？她一個側頭，目光狠狠地瞪了過去。
冥界的使者這才有點不情願地伸出了手，手一揮，除了孩子之外，其他二個亡靈都消失不見了。隨後對著她和雷米爾，一隻手扶著胸口，臉帶市儈的笑容鞠躬後消失了。使者完成了任務，回去複命去了。
而孩子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頭來回的擺動，眼睛在找自己的媽媽。
她抱著孩子回到了雷米爾的跟前，舉頭看了看雷米爾，再看了看懷中的孩子，孩子的亡靈帶來了。她可沒有說任何話，隻答應不說話，可沒答應什麽都不做。
從天空照下一道光芒，直射到孩子身上，她鬆開了手，而孩子隨著光芒飛快的往上飛去，消失在天空。
孩子將會到天界，然後身邊有很多很多的小孩狀亡靈，會陪他玩，那裏有遊樂場，等待著下一次的重生。而他太小了，很快就會忘了一切。。。她看著眼沒有任何異樣、稍有霧霾的灰藍色天空，一隻大手扶著她的肩膀。
是雷米爾，在骷髏麵具下發出了他剪短的聲音：“走吧，還有。”這次終於沒有捏著翅膀帶她走了。
騰空而起，在上空能看到有三道光從天空射出，而光束中都會有一個或者若幹個亡靈隨著光線飛快上升，有些很遠，遠至另外的城市，但這些凡人都是看不到的。
雷米爾悠悠道：“地球每天有約36.5萬人降生，每天也有約十七萬人死亡，平均每秒4個。現在還算忙得過來，但人類再多下去，就隻能集中一起收了。”
一起收就是製造一場災難，或大或小，這樣不用到處跑了。
她淡淡地一笑：“想用這個勸說我以後當你手下？”多招幾個人，就可以不集中收了。
“你想得太多了。”雷米爾帶著她在空中飛行，城市在腳下穿隙而過：“災難難以避免，都是人類造成，而不是我們。人類已經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滅絕是遲早的問題，這個星球已經承受不住太多的人口和無度的揮霍，自然災害和人為造成的死亡可以減緩這個星球的壓力。自從大洪水之後，都達成了共識，讓人類自由發展，不再滅絕性的懲罰。”
“大洪水確實是天界所為？”她仰頭問。
雷米爾回答道：“沒有預告就是所為，那時人類還是屬於我們的仆人。”如果屬於自己的仆人，那是應該告知，如果沒有告訴的話，那就證明這些仆人已經放棄了主人。那時隻告訴了若亞，成為了人類血脈的砥柱。
又到了一處，狹小的街道、昏暗而狹小的房間。一個大約隻有十幾歲的女孩渾身都是傷痕，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一個長相就粗暴的中年男人，拿著皮帶，一手拿著烈酒往嘴裏灌，不時拿著皮帶抽她一下，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從罵出來的髒話中，可以得知，這個女孩是他的女兒，而母親有餘什麽原因，離開了他們。男人也不知道原本就如此，還是受了打擊後自暴自棄，還將所有的氣撒在孩子身上。
看女孩胳膊大腿上，新傷疊著舊傷，應該是長期受到虐待。
打累了，罵夠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中年男人往旁邊的破舊沙發上一倒，呼呼大睡起來。
雖然很殘忍，但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不是第一例，也不是最後的。而她又能做什麽，現在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她，或許法力。。。
她伸出了手，但立即被雷米爾阻止了。
雷米爾巨大的手扶在了她的手上，輕聲道：“除非她死了，否則你不能做任何事情。”
做了會怎麽樣。。。她沒有問出來。首先天地間有其規則，如果救了這女孩，或許她、雷米爾都會受到處罰。真的救了又能怎麽樣？女孩挨過這次，下次會如何？沒有根本的解決辦法，救等於是害了她。
“快結束了。。。”雷米爾看著地上那具瘦小、布滿傷痕的身體：“來吧，起來吧。”
女孩的亡靈從身體裏浮起，隨後慢慢地站立而起。她看到雷米爾，再回頭看了看地上的自己：“我死了嗎？”
“是的。”雷米爾回答。
但問題是，沒有光芒接這個女孩上天國，這是怎麽回事？
女孩轉身飄向了那個呼呼大睡的中年男人，一巴掌打過去，但她的手掌在男人滿是胡子茬的臉上沒入、浮出。亡靈的身體如同煙霧，沒有任何作用。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有什麽錯？”女孩雙手捂著臉，痛哭了起來：“這不公平，不公平。”
“世界上一切沒有公平不公平。”雷米爾攤開了手：“能放寬你的心嗎，否則的話，你隻有在這個世界遊蕩，看著你恨的人死去，但他會立即去冥界，而你去不了。以至於你無法釋懷，永遠遊蕩，受時間的煎熬，直到能量用盡，永遠消散。”
“到哪裏去，我又能去哪裏？”女孩問。
“天國，所有沒有仇恨的純潔靈魂去的地方。”
女孩好似在思考，隨後堅決地道：“不，我不去，我要留在這裏，看到他的得到的報應。”
這下明白了，如果沒有做錯大事的亡靈是可以上天國的，但這種枉死冤死的亡靈，則無法上去。它們心中有怨恨，一個有著怨恨的亡靈，怎麽可以上天國？而冥界也無法收容它們，因為它們本身是沒錯的。
“或許可以去冥界。”一個黑影出現了，有著蝙蝠翅膀，渾身漆黑，兩邊尖尖的獠牙，以及血紅的眼睛。
這還能是誰，是瑪門。這下熱鬧了，那麽小的房間，擠著那麽多的人，哪怕是虛幻的，也顯得異常局促，還有二個身高快達三米的神靈。
“嗨，美女，果然是你呀！”瑪門對著她舉起長指甲的手打招呼。他也感覺到太擠了：“哎呀，我還是變個樣子吧。”
身形一縮，等定下來時，變成了一個西裝革履，哪怕眼角皺紋裏都是市儈的中年業務男形象。
她張開嘴正要說，但立即手捂著嘴，抬頭看著雷米爾。
“嘔吼，原來是噤聲了。”瑪門笑得嘴巴裂開，露出白森森的整齊牙齒，尖牙自然收了回去：“天界果然調教得好，碰到老朋友都不敢吱聲了。嗨，雷老板，別來無恙？”
但雷米爾沒有說話，她自然還是不說話為妙，隊友還在天界呢。
“你，你們是誰？”女孩驚恐地看著這一切。
“嗨，您好，初次見麵，是你的榮幸。”瑪門笑眯眯地走過去，低頭看了看這個滿身酒氣的粗漢，手在鼻翼前甩了甩：“好臭。”
轉而看著這個女孩亡靈，對著她身上層層疊疊的傷：“嘖嘖嘖，看看打的，他經常打你？”
女孩眼淚又下來了，點了點頭，透明的淚水砸在地上，卻什麽都沒留下，眼淚也如同空氣。
“真是個小可憐。”瑪門顯然很有興趣，可一旦魔鬼有了興趣，就沒什麽好事：“是不是很想讓他付出應有代價？”
女孩點頭，臉上帶著仇恨，多年來的毆打，讓她恨死自己的父親了。
“那好。”瑪門一副要做買賣的樣子：“可以和我做個交易，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想讓他任何一種死都可以，如果覺得不夠慘，我可以幫你想，保證讓你滿意。但你的靈魂作為交換，要給我。”
“我。。。”女孩剛說話，就被雷米爾打斷了。
雷米爾帶著神聖的拖音：“先想一想，你是和魔鬼做交易，會陷入萬劫不複。”
魔鬼做交易一聽就不是什麽好事，女孩猶豫了。
“怎麽樣？”瑪門笑得裂開著嘴，就象是蜘蛛俠裏的小醜，說不上好看還是難看，但充滿了邪氣：“你的靈魂隻能在這所房子裏，不能出去。在這裏等，等上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永遠，如果這個醉漢搬家了，你根本就看不到他有什麽下場。或許他逃到另一個地方，隱姓埋名，找了個女人，過上正常的日子，或者繼續喝酒一直渾渾噩噩的喝到死。。。好好想想，他能活得那麽舒服，你卻死了，在這裏煎熬。”
瑪門挑著眉毛，笑著：“一切決定由你。”
看著女孩的猶豫，但顯然天平是偏向瑪門的，雷米爾開口了：“允許你開口說話。”
允許開口自然是要勸勸這個女孩，程千尋笑了笑：“為什麽我要去勸她？”
雷米爾緩緩道：“你說這句話時，就代表著你想去勸，那就去吧。”
她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最煩你們這些高智商的神靈，太聰明了。”
瑪門則帶著幾分好奇地側頭，聳了聳肩後手微帶恭敬地做了個“請”的姿勢。他來這裏當然不是旅遊，女孩那麽小的靈魂還夠不上他這樣的級別，最主要還是來攪局的，或者是那個使者回去報信後，他跑過來碰麵的。
那就勸吧，她想了想後走了過去，對著瑪門道：“大人好久不見，真沒想到你能來，見到你真的很高興。”
瑪門高興了起來：“吼吼，還有凡人第一次見到我很高興。”
“那是當然，現在我要完成任務，所以請大人通融一下，到時有說錯得罪的地方，請原諒，不要計較啊。”
瑪門一隻手捂著嘴：“不會，不會的，大家都是老朋友嘛。”
先拍好瑪門的馬屁，然後才好說話。於是她走在女孩跟前，看著這個被仇恨占據所有靈魂的亡靈，好聲勸解起來：“我是天界來的，如果你能放棄心中的怨恨，就能上天國。但我看得出，你無法釋懷。”
“赫赫，長話短說啦，我很忙的，拜托賣我一個麵子，盡量剪短些。”瑪門在旁邊舉起一隻手看著上麵的指甲，還打了個哈欠。打過招呼還這樣，如果不打招呼的話，還不知道會怎麽樣搶鏡頭。
“是，大人，大人的話，我必定遵照。”她笑著側頭後，對著女孩溫和地道：“我隻想問你三個問題，問完你無論做任何決定，我都不會再說話。”
女孩點頭了，而瑪門也沒再插一杠子，三個問題時間並不長。
既然時間爭取到了，那麽就開始胡編亂造了。用什麽問題來讓這個女孩冰釋前嫌呢？真是個難題，雷米爾真不夠意思，將這件事推給了她，認準了她不會坐視不理。
既然接了這個活，那就盡力吧，可怎麽才能說服？簡直是難為人呀！(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