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時光皆傾城

繁如錦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真的舍得走嗎

書名:你與時光皆傾城 作者:繁如錦 字數:5956

宋先哲撐在白色牆壁的一角,戴著黑色的口罩,眼前的傅靜溫柔地看著霖風,霖風的短發抵在她的掌心,她的眸子已經氤氳出水霧蒙蒙。

宋先哲低頭看了眼精致的腕表,時間已經差不多,淡淡開口,“我們該走了。”

傅靜還依依不舍地握著霖風的手,心中一陣苦澀,“你真的舍得走嗎?”

宋先哲撇了撇嘴,神情凝重,“就算不舍得又能怎麽樣?”他苦笑了笑,說,“是我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的。我用一種傷害了她的方式困住她,還自以為情深。”

傅靜鬆了鬆霖風的手,他的手指有微小的顫動,她驚喜地搖了搖他,可眼前的人還是安詳地沉睡著,她有些沮喪,可能是錯覺吧,她想。

她將他寬厚的手掌放在她的臉頰,他的手心的溫熱在她的一點點漫散開來,好像就這樣握著他的手就能攢出不小的力量。

“走吧。”宋先哲又喚了她一聲。

傅靜仍不肯動,白熾的燈光打在霖風蒼白的臉龐,似乎能透出光來,可她這一走可能真的要很久才能見到他。

“你後悔過嗎?後悔愛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她突然開口問宋先哲。

“那你後悔過嗎?愛一個你不能愛的人。”他語氣冷冷,反問她。

她怔愣,一時無法回應,後悔嗎?也許感情從來都是一條不歸路,愛上誰,都是無法預料的事情。她年幼的時候,師父給她算過一命,算命的先生搖頭晃腦,唉聲歎氣,說她是天煞孤星的命。這樣的命格,師父卻很開心,做他們這一行,載了情種才是死路一條。

她認命一般地閉上眼睛,滾燙的眼淚從她的眼眶掉落,滑在霖風的手背上。她輕緩地將他的手臂放下,掖好被角。

“走吧。”她站起身子,回頭看了一眼一臉平靜的霖風,拭了拭眼角的眼淚,攥緊拳頭,再也沒有回頭一直往下走。

在醫院門口,宋先哲和傅靜相繼上車,傅靜冷著一張臉,車燈亮起,她發動了車子。

前麵的路程還很長,她專心開著車。

宋先哲坐在後排有些犯困,開著窗,抽了一支又一支煙,他鮮少抽煙,染上煙癮還是從桂縣派出所出來之後,他沒想她一次,就抽根煙麻醉自己壓製想念,後來才發現越抽越精神,可這煙癮就沾上,這次他抽得比較急,輕咳了兩聲。

傅靜打開收音機,午夜的電台,播得都是一些傷感的情歌。氣氛鬱鬱。

“再怎麽說,我們現在也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說說你的事情吧?”宋先哲倚在車門,姿態慵懶。

悲愴的情緒被傷感的情歌渲染得越來越濃鬱,她怔了怔,開口,“我是個孤兒,父母一生下我就把我扔在了福利院門口。我們那裏地方很偏,山高皇帝遠,上麵為了成績好看,特地劃款蓋了間福利院。早些年還用這個福利院做點實事,後來,被送來的孩子越來越多,就懶得管了。裏麵的人都拿著上麵的補貼,光花在自己的身上,根本沒人管我們,他們隻要讓我們不要被餓死就行了。開始的時候,還會有好心的誌願者過來看望我們,後來,漸漸地也就沒人來了。”她的神情很平靜,視線凝前方,好像在講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我6歲那年,發高燒,怎麽都治不好,裏麵的人怕福利院的事情暴露,不願意送我去醫院,又怕我死在福利院惹上麻煩,索性就把我丟在了森林裏,任我自生自滅。我命大,我師父撿到了我,也撿了我這條命。後來,我隨他姓,他給了我一個新名字,教會我不少本事,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他在退隱之前是個殺手。”

宋先哲皺了皺眉,他不知道原來傅靜的身世如此淒慘,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她。

他的不知所措,傅靜看在眼裏,笑了笑說,“我的身世從來沒和別人提及,我也並不需要人們的同情。我師父說過一句話,人們對你的同情實質上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還尚存人性。所以,你不用覺得你知道了這些事情就該表現出感同身受的痛苦,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宋先哲深吸了一口煙,傅靜說得其實並無道理,他眼底沉了沉,“後來,你怎麽幫蕭華清做事了?”

傅靜的眼神黯了黯,繼續說,“後來,我師父得了一種病,晚期,治不好了,我和我師父的兒子都才十來歲,我師父擔心我們往後的日子過不好,留了一筆錢給我們,將我們托付給了蕭華清,他說,蕭華清欠他一個情,會對我們好的。師父一去世,我就帶著崢嶸去了蕭家。那時候,我們什麽都不懂,時常做錯了事情被打罵,蕭家上下的人,誰看我們不順眼了都可以所隨意打罵,我倒無所謂,但我不能讓崢嶸受委屈。後來,我找到蕭華清,幫他解決了一些麻煩的小事,他也算開始賞識我吧,讓我去解決越來越多更重要的事情,這樣我們在蕭家的日子也就慢慢好了起來。這就樣過了十幾年吧。”

“那你師父的兒子呢?之前從來沒聽你提起。”宋先哲的聲音啞沉,寒風吹過煙頭的火星,蹦在空氣又很快熄滅。

“他還在監獄,不過,很快就出來了。等你這件事我辦好了,他就可以出來了。”她頓了頓,車燈和樹影掠過她忽明忽暗的臉,“其實,我想了想,這些年我攢了一些錢,等崢嶸出來,我就帶著他離開滬城。他已經這樣了,他還有機會擁有一個正常的生活。”

“那霖風呢?”

“我和他,也許真的有緣無份吧。況且也許總有一天,他會發現,其實我當時接近他是別有目的。也許....”她一時語噎,那句話卡在了喉嚨口,但今晚她覺得格外的孤獨,像是被困在一個方正的密封的盒子裏,怎麽也出不去,僅有的可供呼吸的氧氣在一點點被抽離,握住方向盤的手指用力,還是開了口,“也許他會恨我吧。”

車子行駛在顛簸的小道上,他們這次並不是光明正大的出行,蕭華清為了保住宋先哲,費了很大的勁,一旦宋先哲的存在被發現,蕭華清的這麽長時間的努力就白費了,宋先哲和傅靜都很清楚。豪門鬥爭,站在金錢堆上的廝殺,有時候比戰場上的兵戎相見還血腥。

傅靜這次的任務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著宋先哲飛往國外。

在國外的路,蕭華清已經差不多鋪好了,隻等著宋先哲直接過去接手。蕭華清這個人冷血了點,但是能力還是有的,不出兩三年,宋先哲的勢力穩定了,再回滬城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們沒有走滬城的機場,蕭華清老婆娘家在滬城的勢力也不算小,稍一馬虎肯定會露出馬腳,索性在垮了滬城好幾個省市宋先哲偏僻的老家出發。

這一通長途的旅行,使用任何交通工具都有被發現的危險,況且宋先哲之前也是曝光率十足的明星,這要是被認出來,又是麻煩事,所以,從滬城到宋先哲老家這段路,是傅靜開車繞了小道才到達。

等到他們到機場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他們戴好口罩在候車廳等待航班。

這個地方本就偏僻,又是旅遊淡季,來往的人並不多。陽光從窗戶直直照進來,宋先哲看了眼時間,“傅靜,你開了一晚的車了,要不睡會,等檢票的時候我叫你。”

傅靜雖然被受過幾晚不睡的訓練,但是此刻人看起來還是有些疲勞,但真要她睡,也實在睡不著,她現在隻想著安全完成這個任務,傅崢嶸才能出來,他是傅家唯一留下來的希望了,她要保住這份希望,她搖了搖頭,說,“沒事,我撐得住,更長的時間我都堅持過。”

她雖是堅強的口氣,但還是有些讓人心疼,但宋先哲想起傅靜說的那些話,他的同情其實一點用都沒有,他既不能回到過去改變她的命運,又不能擔保她能有一個美好的未來,他其實什麽都做不了,同情的功效顯得更加空泛,“傅靜,你以後會幸福的,會很幸福。”他知道這句話很應付,可是他總想說些什麽,他也不得不說些什麽。

傅靜扯出一抹蒼白的笑,說,“謝謝。祝願你以後也會拿回屬於你的東西。”

她其實很慶幸,慶幸宋先哲和她處得來,接下來相處的時光不會覺得很難,而且相比於其他她做的任務來說,這個任務並不難,她隻要再撐一撐,一切都會好起來。

寬敞的候車廳,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照射進來,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

甜美的女聲響起,他們相繼站起身,拿起行李箱,朝著登機通道一直往裏走,沒有回頭。

他們都知道,每個人都有該走或者不得已走的路。

不久,飛機轟隆起飛,在空曠的天空中尋不到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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