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歌

故山丘

第117章 輾轉入口 唇齒留香

書名:碧玉歌 作者:故山丘 字數:7156

“方才走在最前麵的那名太醫可是郭矩?”碧玉看著一群人進了申屠玥的寢宮,不動聲色地問。

身旁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丫鬟隨口應聲,“正是太醫令郭矩大人。”

“郭矩。”碧玉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微微一笑,“郭大人是當世名醫,有著‘再生華佗’的美稱——隻是不知道華佗泉下有知,當作何感想?”

小丫鬟不明就裏附和說:“虧得郭大人醫術高明,殿下才差他入府診治……這才短短幾日,殿下的病情可就舒緩多了。”

“殿下的症狀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碧玉並沒有轉換目光,仍舊凝視著早已空寂的宮門。

“仿佛是有些時日了……奴婢哪裏敢打聽這許多,隻知道殿下終日憂心焦慮,怕是害上了心病……”小丫鬟神秘而謹慎地說。

碧玉似歎非歎,仿佛帶了一絲遺憾,“他終究還是為家國之事所累。”

“碧玉姐。”從宮門裏急匆匆跑出一個侍女,依然隻有十來歲的年紀。

碧玉沉心靜想,一晃這已是在申屠玥身邊的第五個年頭,府上換了一撥又一撥侍婢,開始有越來越多模樣可人的小女孩兒管她叫姐。

“殿下傳你去服侍。”小侍女不知怎的就紅了臉。

碧玉衝她友善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申屠玥正倚靠在榻上,手中拿著一冊書卷,像是能嗅出她的氣息,不帶感情色彩地說了一句,“你來了。”

碧玉去拿案上早已盛好的藥,放在嘴邊吹了吹,舀出一勺,同樣是麻木著的聲音,“殿下請服藥。”

他將書卷順手一放,看著她,卻不發一言。

“殿下請服藥。”碧玉淡著聲又重複了一遍,將勺子送到他嘴邊。

“你溫順的樣子讓人不安。”他湊近抿了一口,眉頭微蹙,仿佛這藥汁比蛇膽還苦。

“殿下身體有恙,我自然要謹言慎行。”碧玉又舀出一勺。她不知府上之人對她表現出的恭敬是因為自己在府上的時日久,還是因為申屠玥對她的“另眼相看”——她隻要一自稱“奴婢”,申屠玥就會以此發難。

“我有病,你不是應該高興嗎?或許還會祈求上蒼,讓我早些死掉。”他說得輕鬆而直白,第一次將冷漠從中剝離。

“殿下還是先將這藥服完,郭太醫再有能耐,也醫治不好一個不遵醫囑的人。”碧玉將藥碗遞到他麵前,大大方方地問:“殿下何時開始咳血?為何拖延了這些時日?”

申屠玥接過一飲而盡,這一次仿佛那是一碗甘釀。

碧玉有些恍惚,忽然就憶起那日的山野,申屠奕同他一樣,仰頭喝下一碗醇美的茶水——這藥、這茶,都像是碧玉為他們量身釀造的劫。

“好喝嗎?”碧玉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申屠玥並不驚訝,輕輕一扯嘴角,“唇齒留香。”

碧玉猛地一楞,整個人像是跌入了萬丈深淵,卻又化為輕飄的鵝毛,緩緩上升。

“我記不清是從哪日起開始咳血,或許是你在柴房的時候,也或許是湘亭發瘋的時候……或許更早……”申屠玥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

“你讓我近身伺候,就不怕我往這藥裏投毒嗎?”碧玉忽然很認真地說,“你一貫的多疑呢?”

申屠玥微微一愣,笑從嘴中溢了出來,“這藥是郭矩親手熬製的,若是投毒,我也斷然隻會懷疑他一人。”

碧玉直直地看著他,情緒複雜,“殿下莫不是又要縱容我?”

“再怎麽縱容,你也飛不出我的掌心,權當陪著你戲耍。”申屠玥幽幽一句,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書卷。

兩人再無多餘的話,碧玉遲疑了一小會兒,將一隻手爐放到申屠玥一觸即到的地方,折身退出。

直到聽見房門開合的聲音,他才朝碧玉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回轉,凝在那隻青銅手爐上……天氣早已轉暖,室外一片一片的光帶著淺淡的光暈,可是病榻之中的人應該會比常人覺得清寒吧。

他不由得輕歎了一聲,功成名就之時,或許是起點,也或許是終點。

申屠玥調養了一段日子,身體好轉了許多。讓碧玉都覺得難以置信的是,自己竟然一直在悉心地照料他。

人的感情是個奇怪的東西,可以愛一個人愛得死去活來、可以恨一個人恨得銘心刻骨,隻是時間一長,無論愛恨都積澱在心底,變成無法割舍的一部分。

這日傍晚,到了申屠玥服藥的時間,鎏金殿的侍女卻尋不到他的蹤跡。

“我去花園那邊尋尋,你們留下幾個人候著,免得殿下回來一時找不到差遣的人。”碧玉交待了幾句,便出了殿門。

天色還不算太晚,晚霞的餘暉才褪去沒多會兒,假山石的縫罅裏有著迷人的酡紅。

碧玉尋了一圈,卻發現申屠玥一個人正對著一麵湖水,湖麵上像是時常有風掠過,掀起他的衣角獵獵作響。

“外麵風大,殿下請回房歇息。”碧玉走到他身後,輕聲說了一句。

“好。”意料之外的簡潔回答。

碧玉上前,稍稍為他理了一下披風,正要將手放下,被他按住。

“我毀了你的一切,什麽都沒彌補……相反,用盡手段讓你離幸福越來越遠……沒有問‘你是否恨我’的必要……可是——”他的話卡在那裏,艱難得說不出一個字。

碧玉慢慢將手抽出,拿出一方絹帕備著,“殿下若是覺得難受,就不要開口了。”

申屠玥擁了她一把,自顧自說:“可是……我總想問,除了恨,你對我還有沒有別的感情?”

碧玉並不依從他的動作,可也沒有反抗,像是沒聽到一樣,“殿下,該服藥了。”

申屠玥不再追問,慢慢鬆開手,朝深邃的天空望去,“小玉……小的時候我和三哥放風箏,那風箏飛得真高,看上去愜意極了,就好像它們的人生可以在高空中恣意漫遊一般……”

碧玉心上湧起一陣熟悉卻又久違的痛,與申屠奕相關,也與申屠玥喚出的這聲“小玉”相關,喑啞著聲音,“回吧,殿下……高處不勝寒,風箏也會覺得冷。”

兩人默默無語地回了鎏金殿,一眼就看見案頭上那碗正冒著熱氣的藥。

“這藥可是熱過了?”碧玉警覺一問。

“是。”一名侍婢回,“郭大人因宮中急召回了太醫院,不過事先已將藥熬好,”吩咐了奴婢等殿下歸來重新加熱。”

“是你親手熱的?可曾假手他人?”碧玉仍舊不放心,她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對申屠玥仁慈起來。

申屠玥顯然體味到了這一點兒,笑笑說:“真正多疑的人哪裏是我?你若真這樣在意,不如先喝上幾口……你不是想知道這藥的滋味嗎?”

任誰聽著都隻是一句當不得真的話,碧玉卻不這麽想,端起藥碗來,竟然真喝了幾口。

申屠玥心上的滋味到了一種極致:她像是在意著自己,可在意的方式又顯得幾分詭異,有種同生共死的意味——她明明對自己的感情就不到這種程度。

“都退下。”申屠玥抬手示意。

殿裏的侍婢齊聲答了一句“是”,恭敬而退。

“藥的滋味如何?”他努力用一種調侃的口氣問。

“良藥苦口。”碧玉丟了一句,“殿下還是趁熱把藥喝了,早些休息。”

申屠玥喝完藥,忍不住問:“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不願看到你們申屠家的王胄都活不過三十歲……申屠奕去的那年,隻有二十八歲,申屠鷹則更年輕……”碧玉這話石破天驚。

申屠玥猛地抓住她的胳膊,顯得有幾分激動,“所以你擔心我會像他們一樣覆滅在鼎盛年華之中……你為我‘試毒’,隻是為了這樣一個滑稽的理由?你是在同情我們嗎,還是嘲笑?”

碧玉開口想辯解什麽,忽然發現雙頰莫名地燒得厲害,心狂跳不已,口裏也開始幹癢起來。她慌亂地看了眼前的申屠玥一眼,頓時寒栗一驚——他絕美的眼瞳裏烈焰熊熊,張揚著最原始的渴求。

立刻意識到了什麽,奮力想要逃離,隻怕自己會在不經意間點燃這突兀的激情,可身體內一種完全不聽使喚、失去控製的力量猶如脫韁野馬四處衝撞,碧玉整個人失去了重心,渾身變得綿軟起來。

申屠玥同樣感受到了這種力量,同樣開始無法抗拒。

他果斷將她攔腰抱起,穿過重重帷幔……紗帳隨著人行走時帶過的風微微飛揚,就像春日裏招展的柳樹枝條。

碧玉想反抗,伸手去推他,可竟使不上丁點兒氣力,她開始有種幻覺,自己仿佛散成了一絲一縷的棉絮,輕飄飄的,看似悠然地晃著。

她想開口說話,發出一些抗衡的聲音,可聲音也從她體內被抽去了……她急了,用盡方法想讓自己出聲,哪怕隻是近似哀求的嗚咽也好。

可事情發生得比兩人的預想都要突然……她被放在那張寬敞華麗的榻上,沉檀木吐出幽幽的香氣,蠻橫地鑽進她的鼻中,整個身子沒入朱雀錦褥裏,滿眼是床欄上的金玉珠翠、各色織綈……她忽然就領會到了醉生夢死的感受。

迷亂中,碧玉隻覺身上裙衫已被盡數除去,隻得無力地緊閉雙眼,炙熱的身體卻像是得到了片刻的舒緩,既然理智已經控製不了,就隻能交給激情。

申屠玥的熱情遠遠超出了碧玉的設想和承受……一陣又一陣的熱浪翻滾不息,她漸漸支撐不住,渾身疼痛酸脹,然後轉為麻木,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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