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歌

故山丘

第112章 麝香之謎 離間之計

書名:碧玉歌 作者:故山丘 字數:6433

是夜。

樊妃枕在申屠玥的臂彎之中,一臉平和滿足的微笑,她的手觸著他的胸膛、劃過他的麵頰、,最後慢慢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申屠玥順勢擁了她一把,吐出像夜一樣寒幽的氣息,“舜英,我在你身上嗅到一種味道。”

“那是什麽?”樊妃闔上眼簾,深埋在她戀戀不忘的懷中,這個懷抱便是她的一切。

“一種香味。”申屠玥緩緩道來,指腹從她的後背一掠而過。

她感到了一陣涼意,或許是指尖的溫度,也或許是她的錯覺,“什麽香味,臣妾身上從來沒有那些胭脂香粉的味道……殿下怕是在懷念著什麽,生了混淆……我隻是個素淡的人,沒有那番別致和風韻……”

“可我偏偏就在你的素淡之中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麝香味兒。”申屠玥的話停滯不動,就像夢中的囈語一般,不像是真實存在過的,往往卻又來得比真相更加壓抑。

樊妃猛地睜開眼睛,夜色有些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品味他的呼吸,在自己臉旁一點一點散開,如同嫋嫋而升的薄霧一碰即滅。

“既然殿下已察覺,臣妾願意領受一切責罰。”樊妃湊到他耳邊,帶過一團溫熱的氣。

申屠玥輕輕一扭頭,碰上樊妃的鼻尖,“你明知道我不會罰你,就像她一樣,明知道我不會懷疑她……你們在刀尖上玩著一場遊戲,殊不知那刀尖正好是插在我的肋骨之中……桐秋有孕本是一樁喜事,可是在我東海王府,從來就沒有純粹的喜和悲,它們總是如影隨形……謝然的家財富可敵國,暗地裏又在招兵買馬,這本就讓人覬覦、讓人不安,謝側妃的孩子如果再成為世子,誰能擔保我今後不會成為第二個傀儡,像皇兄一樣,始終在權臣的欺壓之下……我是斷然不能容忍有這樣強悍的姻親,何況,娶桐秋本就是緩兵之計……”

“即使殿下有這樣長遠的顧慮,也不成其為臣妾爭風吃醋、殘害皇嗣的理由……我的罪惡感並不會因為聽了這席話而減輕……請殿下責罰。”樊妃淌下兩行清淚,無聲地滴落在枕上。

“你後悔?”他簡短地問了一句,沒有熱度,也顯不出冷漠。

“不。”樊妃很篤定地說,話如同刻出一般,尖削硬深,“我或許會為自己傷害了一條無辜的生命而後悔……畢竟我已沒有再生育的可能,也從未得到過你完整真誠的愛意……很難再有填補缺憾的方法,唯有你與我一起痛苦,我才不會被你徹底遺忘。”

申屠玥竟是一笑,“難道你從不擔心我後嗣無人?”

“命裏有時終歸有。”樊妃迎上一句,語氣近似冷酷,“謝側妃有著和我一樣的家世背景,她若有了子嗣,遲早會取代我的位置,所以,她不能有孩子——而你忌憚著謝家的權勢和謝然的野心,所以才會放縱了我的邪惡,這本就是一場充滿默契的合謀……若是換上別人,隻要是殿下中意的人,我會將她們的孩子視為己出……”

申屠玥慢慢拉下她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吹了一口氣在她臉上,“這倒有趣,你心中可有這樣的人選,是你能容得下的?”

“碧玉。”樊妃脫口而出,像是早已準備好的答案,“或許,她可以給你生個孩子……她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為她永遠沒有愛上你的可能,而這個孩子也不會給她帶來絲毫的喜悅,所以於我無害;而對你來說,她若有了你們的孩子,就不會那麽固執地以你為敵,這正是你想要的……”

“可你選擇要陷害的人正是她。”申屠玥從榻上坐起,聲音略微高了一些,“誰都知道,那個錦囊是她送給謝桐秋的。”

“正因為如此,她才最為無辜……隻是殿下多疑了些,以為她會利用人心的反複故弄玄虛……可你終歸不會傷害她……”樊妃感受著自己的心跳,突然就猛地抽動了一下,唇嚅嚅而動,“你一直都深愛著她,對嗎?”

“舜英,我現在有些憎恨你們樊家的人了,一個是你——我的枕邊人,這些年每抹溫柔中都藏了刀刃,不會徑直刺向我,可也會用刀背傷到我……一個是你的弟弟,少年英才也罷,不該錯付了情意,企圖將我心頭上的人帶走……有些事很奇怪,越是愛一個人就會越恨,而恨怎麽也成不了愛……”

樊妃沉默著。

“舜英,明日起去紫苑閣閉門思過,想想你能為樊家做些什麽、你能為我做些什麽,更重要的是,你要怎樣才能收回那顆脫韁的心,回到從前。”

“是。”她顫著聲,下唇隱隱有血絲透了出來。

次日稍晚些。

“樊將軍,請稍等。”樊楓走過一個拐角,正打算離開東海王府,被一名侍女叫住了。

他回了頭,留神一看,這名侍女顯得有些陌生,不像是自己熟識的。

“喚我何事?”樊楓問了一句。

“王妃讓奴婢轉達將軍,請將軍明日亥初前往築心亭一趟。”侍女始終低著眼,語氣平滑舒緩。

“姐姐?”樊楓心上納悶了一下,隨即問道:“我剛從王妃殿中出來,她並未提及此事,這是為何?而且我見你眼生,不像是王妃殿中之人……你叫什麽名字?”

侍女輕聲一笑,仍舊未曾抬頭,“王妃想必是另有安排……奴婢隻是個下人,聽候差遣便是本分,哪裏還敢探聽這許多?至於將軍看著奴婢生疏,這就更不足為奇了……奴婢本就是王妃殿中的粗使丫頭,沒資格給將軍端茶奉水,平日裏都是避著將軍的……”

“你叫什麽名字?”樊楓重複著又問了一句。

“奴婢賤名,不值得將軍一聽……將軍真是行事謹慎之人……隻是奴婢察言觀色,鬥膽揣測王妃想必是遇上了難事,聽說,殿下令王妃紫苑閣閉門思過……方才人多眼雜,王妃怕是不好相約將軍……至於讓奴婢代為通傳,隻能說是王妃看得起奴婢……”

“紫苑閣閉門思過?”樊楓心上一沉:姐姐果然還是報喜不報憂。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說辭一套接著一套……姐姐必然不會看走眼……明日亥初我會準時到。”樊楓利落地丟了一句話,不曾細看侍女的長相特征,在他眼中,東海王府的普通侍女穿著一色衣裳、梳著一式發髻,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或者說得再確切一些,除了她,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令他覺得特別的女人。

忽然彎了彎嘴角,挑起一抹笑,樊楓啊,樊楓啊,你還不肯死心麽?既然已經做出相忘於江湖的選擇,為何還困在這纏綿的思念中,自古隻有藤纏樹,哪裏見過樹戀藤?花間蝶、水上鴛,美的不過隻是一副炫彩的圖景,誰能品出其中的辛酸苦澀?

與此同時。

“碧玉,適才有名侍婢,說是王妃通傳,讓你明日亥初前往築心亭一趟,王妃有事相托。”夜來將話轉述了一番,微歎,“也不知是什麽事情,殿下會讓王妃去紫苑閣閉門思過,王妃將府上府下打理得井井有條,也不知哪裏忤逆了殿下的心意……”

碧玉並未停下手中的活兒,“平日受王妃恩惠,自然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隻是會有何事相托於我,我擔心的是自己人微言輕,怕是要讓王妃失望……亥初已晚,築心亭亦偏,王妃必然是有著難言之隱才出此下策。”

“去去便知,想來王妃也不會強人所難,你心上多掂量些,這王府無數雙眼睛無處不在。”夜來好心提醒說。

約定的亥時,王府已是幽暗一片,築心亭掩映在一片蔥鬱的竹間。碧玉挑了一盞燈籠,慢慢朝亭間走去,亭中空無一人,石桌上早已擺好了一套酒具。

碧玉將燈籠放到一旁,搓了搓有些發冷的雙手,又合上哈了幾口氣,可夜風吹過,還是忍不住打了一聲噴嚏。

“好冷。”她自言自語道。

一件披風緩緩將她覆上,伴著一個熟悉卻又久遠的聲音,“這築心亭尤冷。”

碧玉回頭,像是在幻覺中,“是你。”

“是我。”樊楓溫雅一笑,“不想能在這裏碰到你……”又朝四周看了一眼,“姐姐還沒到麽?”竭力表現著自然。

碧玉抓緊蓋在身上的披風,本想裹緊些,可突然意識到這種微妙的親密逐漸變得厚重,慢慢將披風取下……

樊楓眼疾手快,一下按住她的手,“需要這樣生分嗎?”

“我隻是覺得,這樣的時辰、這樣的地點,實在不適合孤男寡女相處。”碧玉閃退幾步,不敢看樊楓的眼睛,“王妃若是再不來,我隻能先行告辭了。”

“我何時成了吃人的猛獸了?還是猙獰的妖怪?”樊楓故作輕鬆笑笑。

碧玉淡淡揚了揚嘴角,話裏還是帶著刻意的距離,“將軍清譽要緊,奴婢不敢造次。”

這話在樊楓聽來,不僅僅隻是刺耳,心也一陣陣痛得慌。他不由自主地上前兩步,試圖用這種空間的距離拉近心上的疏遠,“碧玉,我們終歸始終不是敵人,何必如此冷言冷語?”

碧玉本能地又往後退了幾步,腰際靠上石桌的邊緣,隻覺渾身僵直,垂下的目光落定在自己的腳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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