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歌

故山丘

第103章 當事者迷 殘酒合歡

書名:碧玉歌 作者:故山丘 字數:7978

慢慢從申屠玥濃烈的曖昧之中清醒過來,碧玉顧不得去為自己的羞恥感尋找理由,“左啟”這個名字在她的腦海中無限放大,沉重到喘不出一絲氣來。

他是申屠玥想要極力拉攏的朝臣,是碧玉恨之入骨的仇人,同時還是舉世無雙的大書法家。

碧玉走在悠長、陰暗的巷道裏,耳畔依稀還有杯觥交錯的聲音——王府的宴飲怕是要持續到天明。申屠玥先行離場,不過是在麻痹那些穿著各色官服、有著愚鈍大腦的人。

她站在一角,遠遠看著,彩袖繚亂、美娥嬌豔,銷膏靡骨的聲樂帶著末世的狂歡,人頭攢動、推杯換盞的場麵熱鬧極了,隻是誰也不知道這背後有著怎樣的凶險。

申屠玥說過,左啟是個老狐狸,此時他定然已經佯裝醉宿在客房中。碧玉又朝近旁的一排客房看去,有明有暗,有靜有動,推門的聲音、關窗的聲音,甚至還有吹滅燭火的聲音,都在她心中激蕩開來。

忽然附近傳來一陣腳步聲,夾著幾聲淺淺的笑。

碧玉閃身,藏在一棵樹後。

一個女子調皮溫雅的聲音,“樊大哥,你明明就千杯不倒,為何總是在殿下的宴飲上裝醉?”

男子輕輕一笑,“你是在試探我嗎?”

“你說的什麽話?昔日你與哥哥對飲,我清楚你的海量,隻是現在心中好奇……你為何總不能對我敞開心胸?”女子不滿地撅了撅嘴。

男子又是一笑,“凜凜,我在心裏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怎會刻意有所隱瞞,隻是這東海王府的酒宴,著實讓人提不起精神……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這些泛泛的場合怎能與我和你哥哥之間的交情相提並論?”

“樊大哥。”凜凜柔情綿長地叫了一聲,鼓足勇氣說著一語雙關的話,“我哥哥已經不在了,你能照顧我一輩子嗎?”

樊楓像是微微一愣,接著故作平和地說:“當然,做哥哥的當然要照顧妹妹一輩子。”

凜凜半晌沒說話,低了頭,不肯繼續往前走。

兩人正好在碧玉身前的大樹旁停下。

碧玉心裏酸不是、痛不是,將身影藏得更深,後背貼近大樹的軀幹,胸口起伏不停。

“你不能像喜歡她一樣喜歡我嗎?”凜凜的語氣有些怨。

樊楓裝著不明白,“你指誰?我家中隻有兩位姐姐,倒是真缺一位妹妹。”

“我說的不是這個。”凜凜使勁兒搖頭,“今日你在筵席上眼神遊離不定,盡是空洞和迷惘,你在尋她,對不對?”

樊楓將一隻手搭在凜凜肩上,真摯地說:“凜凜,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我心中不可取代的朋友和親人,同樣,從我喜歡上一個人的第一天開始,她就在我心上紮根了,我沒法將你們的位置置換,更沒法將你們全部驅逐。”

凜凜苦苦一笑,聲音裏多了一絲夜的寒幽,“可她心裏沒有你,她總是費盡心力接近東海王,他們之間有著不同尋常的情感糾葛,根本容不下第三個人。”

“或許你說的對,我給不了她什麽,隻能擺出放手的姿態,讓她少一些束縛和愧疚……她要放手一搏,我隻能站在她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樊楓慢慢說,輕笑了一下,伸手刮了刮凜凜的鼻頭,“你這丫頭,人小心眼大,總是不知不覺把人往心事裏繞。”

凜凜有些想哭,摟住樊楓不放。樊楓隻好一邊輕拍她的後背,一邊極輕地歎氣。

“我不管,我這一生隻喜歡你一人,你若心裏容不下我,我就變成一縷青煙,或者一陣風,滲進你的皮膚裏。”凜凜說著異常堅定的話,荒謬卻打動人心。

樊楓隻是一笑,緩緩拉開她,溫柔著眉眼,“傻丫頭,你是想鑽進我的骨髓裏嗎?”笑意溫暖,“世上會有那麽一個男子,他不需要你為他做出任何犧牲,相反會為了你赴湯蹈火,他才是你要找的人……我沒那個資格。”

凜凜緊緊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強顏歡笑,說著沉穩莊重的話,“樊大哥,我還是先送你回房歇息……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可是時間一長,總是能看出人心的……我會等。”

“好。”樊楓點點頭,不知是回應的凜凜哪一部分話。

兩人並肩向前走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在牆壁拐角處一晃而過,碧玉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她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發了一會兒呆,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她心裏有樊楓,可僅僅如此、到此為止。

“夜來姐姐。”碧玉回到鎏金殿,發現申屠玥已經睡熟了,悄悄回到西偏房,一眼看見夜來正焦慮地在房中踱來踱去。

“碧玉,你總算回來了,我正有話對你說。”夜來示意將房門關緊,又朝窗外看了一圈,“我今日在筵席上見過左啟了。”

碧玉嘴角一挑,冷冷說:“我聽說了,他今晚就宿在這府上。”

“你知道嗎?當我站在他身後侍奉之時,恨不能將他掐死。”夜來恨恨地說,帶了無盡的遺憾,“始作俑者,死有餘辜。”

“東海王留了他,明日要向他求幾幅字……我們根本奈何不了他。”碧玉淡然了許多。

“我們還能怎樣,眼底的恨根本無濟於事,難不成要趁著今夜去給他的酒中下毒嗎?”夜來稍稍有些激動。

這話像是突然提醒了碧玉,她徹底地將笑意舒展開來,用更淡的語氣不緊不慢地說:“自從湘亭瘋掉之後,她的房間就一直空著,旁人都怕沾了不吉利,是不是從未有人進去整理過?”

夜來疑惑了一下,還是回答說:“正是這樣,誰也不肯搬進去住,可是,你為什麽突然問起這來?”

碧玉俯在夜來耳邊說了些什麽,夜來眼中的疑惑眼看著一點點淡下去。

“時辰不早了,我們分頭行事。天明之後,若是沒有大的變化,一切依計行事……我會想盡辦法拖延,讓他晚到;你務必要把握好時間,千萬別忘了隨身帶上安神的荷包……”碧玉迅捷地交代了幾句,便匆匆而去。

隨後,夜來拿了一頂鬥笠,一盞宮燈出了門。

湘亭的房間雖然空置了一段時日,但依然井井有條,不見雜亂,透過鬥笠上透明的薄紗,憑借著宮燈恰到好處的光亮,夜來很快便在一處隱秘的地方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碧玉趕回鎏金殿沒多大一會兒,申屠玥便醒了,又說頭昏,又說口渴,讓人先把燈點亮。

碧玉小心翼翼將盞盞燈火逐一點上,殿內頓時清晰起來。

申屠玥有些吃驚地看著她,“你不是應當在王妃殿中嗎?璧雲呢?”

碧玉心想他既然有意裝糊塗,不妨順著他的話,也會少去很多尷尬,“璧雲受了風寒,不便近身侍奉殿下……奴婢便鬥膽前來侍奉,殿下若是不願見到奴婢,奴婢這就退下,換殿下信賴的侍婢前來。”

申屠玥笑了,合了一下眼,“原來先前的種種不是夢境。”

一句話讓碧玉不安起來。

“過來吧。”申屠玥用半命令化的語氣說,見碧玉顯得不自然,又笑,“或者,仍然將這些宮燈吹滅,我看不清你,你會覺得自在些。”

碧玉像是意識到什麽,態度突然大方起來,徑直走到申屠玥身邊,在他榻前坐下,隻用眼神輕輕一勾,申屠玥便心領神會俯了過來,“這可是你自找的,原本我已經放你走了。”

“天色都快明了,別讓下人們瞧見,奴婢不想再成為眾人的眼中釘了。”半推半就中,想著可以應對的話。

“你一口一個‘奴婢’……是在與我生疏嗎?”申屠玥停下所有的動作,認真地問,“我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聊,總想親近一個沒有心的女人。”

碧玉頓時知道自己安全了,摟住他的脖子,略帶挑釁說:“殿下宿醉剛醒、殘酒未消,何不再借酒意恣意歡情一番呢?”

果然,申屠玥冷笑著掰開她的手,靠在榻上,“我約了人一大早在園子裏觀花題詩,此時哪有這份精力?”

“賞的都是些什麽花?需要殿下趕在清晨……”碧玉故意問。

“我說是曇花,你會信嗎?”

“當然不信,這個時辰,早就錯過曇花一現的光景了。”

“是府上的含香花。”申屠玥微微一笑。

“含香花?”碧玉從未聽過。

申屠玥接著說:“是從波斯國引來的花種,此花含有異香,隻在清晨開半柱香的時間。”

“既然是每日清晨都會盛開,殿下又為何執著於今日?”碧玉見申屠玥打算起身,想到與夜來的約定,一橫心,從身後抱住他,指腹輕輕從他臉上劃過,“我與殿下很久未見,日後也不會尋到比今日更好的時機,滿腹的心事,隻想慢慢向你道明。”

申屠玥轉過身,抬起手想摸她的頭發,卻懸在空中,體內湧起一股想要爆發的熱量,話卻還是涼到透心,“你想說什麽?滿腹的心事,可曾與愛相關?說實話,你可曾想過我?”不等回答,又開始說,“你心裏隻有死去的申屠奕和活著的我……不要向我炫耀你郎情妾意的過往,你們共度的時光,你的矢誌不渝……我隻想知道,在離開我的日子裏,你偶爾有沒有想過我?”

“想過。”碧玉從容地說,一時間自己都品不出真假,“對於殿下而言,日子像流水,像流光溢彩的夢。可對我來說,我由衷的體會到自己的卑微,我隻能獨自療傷,本來可以忍住的眼淚,卻會因為他人的關心和詢問奪眶而出。你的挑逗,令我不適;你的用心,讓我變得格外敏感和脆弱,我隻是承受不起,它們太深重……”

申屠玥打定決心要愛撫她,動作輕柔,“即使我的心是世界上最為堅不可摧的東西,也經不住一個女子一再的漠視與鄙夷……你不會知道,每次我看到你那空洞得無懈可擊的眼神,享用著你那精細卻又令人不安的服侍,我真恨不得拿起腰間的佩劍,讓你永遠消失……”

碧玉開始驚愕,有些東西她從未允許自己細細品味。人的情感是怪異飄渺的東西,就在前一刻她還在想盡辦法要保全自己、與他周旋,這一刻卻有了假戲真做、孤注一擲的縱容。

他接著說:“但是,一想到要讓你消失,我卻像是死了一般難受……我忍你很久了,今日一再避讓,你卻……不要怪我,這些因你而起的情緒隻有你才能完整消解。”

他輕輕解開她的羅裙,潔白的雙肩呼之欲出,緋色的抹胸裹著凹凸有致的身體,他開始吻上她的麵頰、耳際、嘴唇,緩緩下移……

這陣溫柔如雨點般的吻停住後,他終於狠下心,開始除去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她沒有睜開眼,不像是出於慌亂,也不像是是出於羞怯。隻是伸出雙手,摸索著為他寬衣。

他笑笑,抓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燭火漸漸又暗了下來,窗外漸漸有了柔和的光。

床幔中,旖旎風光,何須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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