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歌

故山丘

第15章 如膠似漆 隱憂漸浮

書名:碧玉歌 作者:故山丘 字數:8049

碧玉隻要一想到,申屠奕在洛陽受了重傷,卻等不及傷勢痊愈,顧不上回府先卸下盔甲、寶劍,就風風火火地跑來看自己,她的心裏就止不住柔情泛濫。

從長沙王府到這偏僻的清遠山中,申屠奕就這麽樂此不疲的來回跑著,他把那匹棗紅色的馬係在山下的枳樹上,自己一溜煙兒就竄上山間小路……申屠奕總是一見麵,不由分說,先把碧玉摟在懷裏。梁牧和阮氏都窘得厲害,申屠奕卻始終是一副無所謂的姿態,那副我是大王唯我獨尊的表情讓碧玉又氣又急,可內心深處還是有那麽一絲得意。碧玉不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子,卻有著每個女子都會有的小小虛榮:一個男子真誠而強烈的愛,便是碧玉所有的榮耀所在。

“碧玉,我要娶你。”申屠奕湊到碧玉耳邊,既認真又傲慢。

“不嫁。”碧玉頭搖得像撥浪鼓,“我聽人說了,你府上的漂亮姑娘多的是,有的會唱曲兒,有的會彈琴,還有的會吟詩作畫,我什麽都不會,也不是什麽大家閨秀,我怕讓人笑話……”

申屠奕哈哈大笑,笑罷,問道:“你是怕他們笑你,還是笑我?”

“當然是我,”碧玉裝出很惱火的樣子,“你是大王,誰敢笑你啊。”

“那不就行了。我是大王,他們自然不敢笑我;你是我的,笑你就是笑我,”申屠奕滿不在乎地說,“誰那麽大膽子,嫌自己命長啊?”

“王府裏不自在,規矩多,我可不願意把整天的時間全花在跪拜上了。”碧玉靈機一動,又尋到一個好理由。

“那我就把你‘金屋藏嬌’,放在一個隻有你和我的地方……”申屠奕不甘示弱,張口便答。

“我不要‘金屋藏嬌’,陳皇後下場可不好……”碧玉不樂意了。

“呃,”申屠奕應聲,打趣道,“問你四書五經你說不知道,這些典故你倒是清楚得很……”

碧玉臉一紅,伸手去捶申屠奕胸膛,申屠奕眉頭一皺,做痛苦狀,“我傷還沒好呢……”

碧玉急了,臉色煞白,“你沒事吧?我是不是弄痛你呢?”

申屠奕故作嚴肅地點點頭。碧玉更急了,眼看著眼淚就要掉下來。

申屠奕又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你是不是很關心我的傷勢?”

碧玉沒多想,努力點頭。

“那我要不要解開衣服讓你一看。”曖昧在申屠奕臉上綻放開來。

碧玉頓時滿臉通紅,耳根發熱,她用力去推申屠奕,“你總是欺負人,你可恨……”

申屠奕看著懷裏這個俏麗可愛的小美人,心旌蕩漾。他從來沒對哪個女子如此動心過。在他的人生裏,男女情愛似乎隻是次要的,他幾乎能夠得到任何他想要的女人,雖然也有過遺憾、也會傷神,可總會有更重要、更激勵人的事情和力量催促他從陰影中走出來,他的人生從來不是風平浪靜,相反,他生存在血與火中,如同展翅高飛的雄鷹,他總是在搏擊風雲。

碧玉見他半天不再說話,開始小心起來,她怕真的弄疼了他,所以不敢再用力。她正要縮回手去,打算溫順地依偎著他。申屠奕的唇一下子吻了過來,碧玉呆住了,眼更大了,申屠奕這個吻很短,碧玉還沒來得及細細體味,隻聽申屠奕溫柔地說,“把眼睛閉上,小丫頭。”像是命令,可哪有這麽情意綿綿的命令?

碧玉緩緩地閉上雙眼,她的心跳的厲害,身軀也有些微微的顫動……申屠奕的吻溫潤綿軟、熱情慷慨。

這個吻很長,長到碧玉感覺整個人都要融化了。

良久,聽到申屠奕說,“碧玉,我要娶你。”碧玉這才慢慢睜了眼,見申屠奕目光迷離深邃,情意綿綿正注視著自己,禁不住臉又紅了。申屠奕捏了捏她的小臉,“在去洛陽之前,我想先娶你。然後帶著你一起去洛陽。”

碧玉不置可否,這對於她來說是個重大的決定,說是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也絲毫不為過。她想點頭,她是真心愛著眼前這個男人,這點她確信無疑;她又想搖頭,她不想離開這靜謐祥和的山裏,不想離開善良慈愛的父母,不想揮手與過去的自己道別。可她別無選擇,因為一切已經回不去了。時光無法逆轉,即使重來一回,她還是會遇到申屠奕,還是會與他相愛。

見碧玉一副為難的樣子,申屠奕歎氣,搖頭,“看來你還是不夠愛我。”

碧玉想反駁,張了張嘴,卻半天沒說出話來。她能聲淚俱下地表達著對申屠奕的一往情深嗎?她是真的說不出口。

申屠奕慢慢地鬆開碧玉,千般心事湧上心頭。

碧玉急了,伸出手就掛在申屠奕脖子上,喃喃道,“我要問我父母的意思,我舍不得他們……再說我也舍不得院子裏那些小鴨子……” 聲音像眉眼一樣溫和柔軟。

申屠奕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碧玉的理由那麽率真燦漫,可是聽上去卻怪怪的,自己在她心裏還不及那幾隻小鴨子?他開始較真起來,“鬧了半天,你鍾情的是那些小鴨子啊?你讓我情何以堪?”

碧玉明知申屠奕在消遣她,還是認真地解釋說:“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在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很有感情……我沒見過什麽世麵,我害怕跟人打交道,害怕去一個陌生的環境,害怕自己不適應,也害怕父母親失去了我而悲傷……”說著說著,眼圈紅了。

申屠奕趕緊道歉,“我知道了,是我不好,逼得你太急……你慢慢考慮,總會有萬全之策的……除了不能讓你離開我,其餘的都由你……” 想了想又說,“二親我會妥善安置,你不用憂心……要不,我給你父親在洛陽安排一個官職,讓他們一同前往,如何?”

碧玉猛地搖頭,緊張起來,“你可千萬別害他們。”

申屠奕吃了一驚,追問道:“怎麽能說是害呢?”

碧玉鬆開擁住申屠奕的雙手,沉默了很久,小心說:“我是無意中聽到父母的談話才知曉的……父親原名穆良彰,本是長沙郡內響羽縣一名教授武藝的武師,為人仗義、嫉惡如仇……縣令公子看中一位繡娘,帶人去強搶……正好被父親遇到,父親那時年輕氣盛,好打抱不平,誰知三拳兩下竟把縣令公子給打死了……後來死裏逃生,躲到這清遠山中做了獵戶……母親正是父親救下的那名繡娘……”

申屠奕點了點頭,扶住碧玉的肩膀,“嗯,這事我心中有數了……當年的響羽縣令如今已經是宜州刺史了……” 申屠奕忽然想到那個眼睛總是咕嚕嚕直轉的左啟,心裏一陣不安,“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你們一家不用再憂心,隻需記住,武師穆良彰已死,現在活著的是獵戶梁牧……隻要有我在,天塌下來你們也不用害怕……”

碧玉感激地看著申屠奕,一頭鑽進他懷裏,心開始靜下來。申屠奕撫摸著碧玉的頭發,眼中的愛意濃得化不開似的。

……碧玉獨自走在清遠山裏,不知名的山花夾雜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散發出陣陣清香,枝頭翠鳥鳴啾……這個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正以一種碧玉從未細察到的姿態深情地籠罩著她,碧玉開始留心捕捉那些從指間流逝的日子,每一天她都告訴自己要好好珍惜,她知道這樣的日子將一去不再複返。

果然,比想象中的還要快。

申屠奕派人將碧玉一家接到了長沙城郊一座宅院裏。他興高采烈地說:“碧玉,我要把你風風光光地娶進門。”碧玉的臉色有些蒼白,申屠奕看在眼裏,立馬又問:“是不是身體不適,我找人給你看看。”碧玉淡淡地笑了,“沒有的事,大概是換了個地方,睡得不踏實吧。”

申屠奕久久地凝視著她,眼中深水似的沉靜,“女子出嫁是件大事情,心情鬱結在所難免,你要確信自己所托非人,是嗎?”碧玉又是淡淡一笑,揶揄道,“你一個大王,怎麽突然這麽不自信起來?”一語中的,申屠奕臉上可不認,“自信與否,跟身份有什麽關係,當初我可是對呂嘉樂嫉妒得咬牙切齒。”碧玉伸出手指,輕輕劃著申屠奕的臉頰,“你知道嗎?你就像一株奇花異草,突然就出現在我的生命力,僅僅是出現也就罷了,你偏偏還綻放得那麽明豔,讓我手足無措、無所適從,一時間忘記了其他所有人的好。”

碧玉的話盡情地撩撥著申屠奕的心弦,他的心裏流淌出美妙的音符。可他還是不動聲色,一臉平靜地說:“不許用花言巧語迷惑我,我要看你以後的實際行動。”碧玉微掂腳尖,在申屠奕鼻梁上輕輕一吻,申屠奕環住她,故作認真地說,“不許使‘美人計’,而且這個‘美人計’使的力度不夠……”說罷,大笑起來。

碧玉瞟了瞟他,不自覺也笑了,她衝申屠奕撒嬌,“你堂堂的郡王,也不做個好表率,成天就知道戲弄平民家的女兒……上行下效,難怪這長沙城裏盡是多情子弟……”

申屠奕一時語塞,沉下臉來,半晌才做聲,“好丫頭。還沒進門,先指責起自己的夫君來。我這長沙王府以後怕是難得安寧了。”

碧玉不以為然,慢條斯理地說:“自古言官還無死罪呢,王府還能不讓人說話麽?再說,大王現在還沒娶我,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即使娶了我,大王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夫君……”申屠奕強忍著的笑一下被激發了:這個小丫頭,難道不會察言觀色嗎?我都裝作生氣了,她還這麽若無其事?聽聽她說的都是什麽話,竟扯到“言官”“死罪”之類去了,不過有一點很好,她好像有醋意。

申屠奕捧起碧玉小小的臉,雙眼晶亮,“很好,醋意很濃。不過,你是非嫁我不可了,對於你來說,這件事情毫無回旋的餘地。”

碧玉默默地依在他懷裏,問了一句完全不相幹的話,“不知嘉樂在洛陽情形如何?”這下輪到申屠奕醋意大發了,他在碧玉額頭上狠狠地吻了一下,厲聲道:“你說話不挑時機的嗎?現在我倆談婚論嫁,你說他做什麽?”

碧玉嫣然一笑,眼波靈動,“不許誣賴我,是你先提他的。”申屠奕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確實如碧玉所言,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被這個機敏的小丫頭下套了,“好哇,”他一把將碧玉攔腰抱起,往更深的內室床幔走去,“我實在是對你太縱容了,我怕以後會寵壞你,所以我要給你提前留點教訓。”申屠奕的語氣邪邪的,笑容則是壞壞的。

這下碧玉驚慌失措了,她在申屠奕懷裏努力地掙紮,急得對申屠奕又撓又抓,終於識相地開始求饒起來,“大王,你快放手啊,別這樣……別……我以後都聽你的,變成一隻順從的小貓……”

“晚了。小狐狸。”申屠奕鄭重地說。他把碧玉放到床榻上,自己卻在床頭坐下,笑眯眯地看著花容失色的碧玉,“真這麽害怕嗎?”碧玉從床榻上爬起來,理了理略顯淩亂的頭發,一臉羞怯而又委屈的神色,“我……我……”

申屠奕眉梢上都帶著洋洋自得,他緩緩地靠近碧玉,氣息熟悉卻又多了一絲神秘,“跟你鬧著玩的,遲早都是我的,我有分寸。”

碧玉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可是臉卻火燒火燎,她幹脆偏過頭去,避開申屠奕熱烈執著的目光。

申屠奕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有散去,為了緩解氣氛,他起身,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一邊喝茶一邊說:“呂嘉樂那小子,現在做了太常博士……本想保他做個著作郎,可陳哲將軍擔心他由著自己的心性‘亂寫’……可我估摸著他的性子,‘亂說’也一樣要命……這個人終究是要闖禍的……誰讓他總想著飛蛾撲火……”

聽了申屠奕的話,碧玉開始憂心起來,她並不知道,申屠奕已經在洛陽見過呂嘉樂了。她想著自己和呂嘉樂從小一起長大,深知他的為人和品格,入仕為官對於他而言,無異於一條荊棘叢生的路,他會走得很艱難。可碧玉沒想過,正因為艱難,才不至於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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