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門上的圓形玻璃，我很難形容自己看見了什麽。
那仿佛是一張臉，一張五官十分怪異的臉。
一隻眼睛沒有眼皮，眼珠子掛在臉上搖搖欲墜，另一隻眼的位置上幹脆隻有一個血窟窿，鼻子隻是臉盤正中間的一處凸起，嘴裏森森然呲出了兩排白牙。
一整張臉上，竟然沒有皮！
“媽呀！鬼！”我歇斯底裏地大叫，又是跳腳又是揮拳，驚恐的情緒一瀉千裏地發泄著。
“趙哥！鬼！鬼！”我幾乎坐到了趙高懷裏，狂搖著他繼續大喊。
趙高呲牙裂嘴，顯然這把老骨頭禁不起我這麽折騰。“鬼？……那……哎呦……那我是什麽？”
王仙人在這裏，趙高的問題相當隱晦。
趙高是什麽？趙高，趙高……他也是從地府來的，那……難道他也是鬼？
但，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啊！趙高這種麵相的半大老頭，多麽人畜無害啊，毫無殺傷力！門口那玩意呢？直接拉出去拍恐怖災難驚悚電影，連特效錢都省了啊！
阿彌陀佛哈利路亞菠蘿菠蘿蜜，洪荒眾神，趕上哪個算哪個，保佑我吧！
很遺憾，沒有恰好路過的神仙。幸好，我旁邊就是一位現成的仙人。
“王仙人，你就別玩我了！”我哭喪著臉徹底認慫。
“小友，你信了？”
“我能不信嗎？哎呦……你快把它變回去！辣眼睛！這玩意不會有狂犬病吧？”我幾乎抓狂。
“這才是它的真麵目，你之前看到的都是假象。”王仙人倒還算淡定。
“你怎麽知道？”我詫異。
“我不知道來的。”王仙人聳聳肩道：“隻是從卦象看出你今日會招惹上髒東西，並不確定是就他。”
“那你怎麽……”
王仙人打斷我道：“看你的反應就知道肯定是了。”
“你至少應該自己先確認一下吧！”我這還沒付錢呢，就先差評投訴上了。
“我這老心髒，還是少受點刺激吧，太慎得慌了。”原來他也害怕。
“好吧，您是祖宗，現在怎麽辦？我聽您的。至少，您得先把它變回去吧，我這小心髒也快受不了了。”關鍵時刻，我果斷抱大腿。
“剛剛我在你眼皮上抹了牛眼淚，一個時辰內你能看見鬼，過了時間自然就看不見了。”王仙人稍作解釋，立即加快了語速，“咱們還沒脫離危險，我在門口布下的三道符頂多抵擋一刻鍾，而屋內的周而複始陣頂多迷惑它半個時辰。”
一刻鍾加半個時辰，滿打滿算45分鍾，一想到接下來的45分鍾我都要麵對門外那隻臉上沒皮的玩意，如坐針氈啊。
“然後呢？”我迫切地追問道。
“然後，它會殺死咱們。”
“靠！”我現在特別討厭有人跟我提“咱們”。
深吸一口氣，鎮定，鎮定！
“王仙人，王哥，你開玩笑的吧？”這聊天節奏讓人肝顫啊！
“當然了，也不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王仙人繼續道：“你就是我們的秘密武器。”
“我？”我確定他那誠懇的目光聚光燈一般刻意避開趙高看著我。
“嗯，你！”王仙人重重點了一下頭。
“豁出去了！”我擼起了襯衫袖子，大聲道：“說吧！需要我幹什麽！”
別說，我大聲給自己壯膽還真起了點作用，因為劇烈打顫而無法站立的雙腿，我估計已經可以歪歪扭扭走上3、5步了。
“小友身上有一股……嗯……怎麽形容呢……”王仙人這踟躕上了。
“一股？”我聞了聞自個兒胳肢窩，“我昨晚上洗澡了呀，沒味兒啊。”
“是……一股……神奇裏的力量，哎呀，沒法形容。”王仙人終於大喘氣地把話說完了。
“靠！”簡短地表達了一下情緒，我繼續道：“就剩不到45分鍾了，咱就別用形容詞了唄！”
“好！”王仙人也痛快起來，他痛痛快快地問道：“小遠是吧？你最近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裏出現異常？”
“這……”我指著兩條顫抖的腿，不好意思道：“我現在有點站不起來，這算異常嗎？”
“不算，我跟你一樣。”王半仙也指了指自個兒盤著的腿，抖得跟行駛在坑窪路麵上的三蹦子似的。
我擦！原來他也怕！
此時的我像躺在手術台上生死攸關的病號，主刀大夫若是冷如冰霜神態從容，我還能保持鎮定，可偏偏主刀大夫自己嚇得呲牙咧嘴大呼小叫，最後很可能我不是病死的，而是給嚇死的。
王半仙這個主刀大夫不靠譜啊！
可是，病急亂投醫，眼下這個形勢，也就他還能談得上“有經驗”。
“再想想，還有什麽異常？”王半仙的眼神中已經流露出了急切。“或者，最近有沒有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尤其是在這裏發生的事，好好想想。”
在這裏？城市之光？
說起來，這隻是我第二次來城市之光。
上一次，也是在這裏，我也碰見瘦猴了，這個混蛋還給我轉了1000萬。話說，他給的不會是冥幣吧？
我很有衝動想打開手機銀行查查餘額，最終還是覺得保命要緊，錢是浮雲。
奇怪的事，奇怪的事，我繼續想啊。
還有什麽比有人花1000萬買一堆舊家具舊電器更奇怪的事嗎？可對方不是人啊，這就不能拿人類的價值觀來揣測了，興許人家那兒的通用貨幣是冥幣，人民幣刀勒什麽的充其量就是墊桌腳的廢紙。
難啊！
搬沙發，搬電視，搬音響，就連麥克風和煙灰缸都被他嗎搬走了，對了，還有那對青銅雕塑的仙鶴！
一想到這玩意，我右手就麻了一下。觸電後遺症？
“有一件事，不知算不算奇怪。”我屈伸了幾下右手手指道：“我觸電了，就在這兒，這裏原本有兩隻青銅仙鶴，我摸了一下，明明上麵是有電的，可別人摸就沒事。”
說話的工夫，門口傳來砰砰砰的撞擊聲，門外的“瘦猴”失去了風度和耐心，正用肩膀瘋狂地撞門，麵目全非的一張臉更加扭曲了，僅剩的一隻眼珠子裏凶光乍現。
幸好每天麵對黃巢同學的金魚眼，我已經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要命的是，門縫處貼的三張紙符搖搖欲墜，王半仙一把搬過我的肩膀，大聲道：“青銅仙鶴現在在哪兒？你用哪隻手摸的？”
“被他拿走了。”我朝門口指了一下，“右手，右手摸的！”
我剛剛抬起的右手被王半仙一把抓了過去。
然後，他就抓著我的右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話說，我十幾歲的時候也曾經以“看手相”為借口拉人家小女孩的手，可像王仙人這樣明目張膽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這……這竟然是……醜木之力！真的有人做到了！”王仙人陷入了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範進中舉似的，“快！快把這力量傳給我！咱們有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