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難為

席禎

187 重新戀上又何妨!

書名:炮灰難為 作者:席禎 字數:8771

“莘兒。”

闕吉祥跟在兩個兒子身後跨出門檻,憂心地問:“掉牙的地方還疼嗎?”

七歲的長子開始進入換牙期,前幾天下門牙就有些鬆動了,今兒總算徹底脫落。

本來孩子換牙也沒什麽,可早膳時聽照顧他的丫鬟說昨晚睡覺有幾聲夢囈,擔心會不會是掉牙引起的,幸而探過他的體溫,沒有燒的跡象,可依舊有些不放心。

“要不,娘去和你舅舅說,讓他找個大夫來給你看看?”

“我不疼,娘。”

彭言莘牽著弟弟彭言勳的手,哥倆好地跨出門檻,來到了院子裏,指指堂屋的屋頂,回頭對闕吉祥說:“娘,我聽三叔說過,下門牙要往高處丟,你丟屋頂上吧。”

闕吉祥有些哭笑不得:“你就淨記著這些歪門左道吧!讓你背《千字文》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不知隨了誰的性子……”

“爹!”

“呸!你爹才沒你這麽惰怠,哪怕是現在,他也一直有在學習……”

闕吉祥嘴裏下意識地念道,同時抬起胳膊,將兒子鄭重交到她掌心的下門牙,用力擲向堂屋屋頂。

“娘,爹爹!”

五歲的彭言勳扯扯她的衣擺,脆生生地說道。

“你也跟著瞎說,都被你哥帶壞了啦!”闕吉祥收回手,沒好氣地點點小兒子的額。

“娘!”彭言莘翻了個白眼,索性拉她轉過身,讓她麵向前方站定:“兒子是說爹來了!”

隨即。朝十步開外的彭季耘招招手,笑眯眯地迎了上去:“爹!您是來接我們的嗎?”

“爹爹!爹爹!”彭言勳也邁開胖胖的小短腿。跟在兄長身後歡騰地朝彭季耘跑去。

“乖!”彭季耘微笑著揉揉兩個兒子的頭,雖然對他們的記憶不在。可父子天性使然,讓他對他們並不感到陌生。

“我與你娘有點事要商量,你先帶弟弟去玩,等會兒爹再陪你們一塊兒玩好不好?”

“好!”彭言莘爽快地應道。

他雖然不是很清楚父母之間究竟出了什麽問題,但心裏多少能猜到,娘的心事,應該和爹爹有關。至於具體原因,他問過姨母,可姨母不肯告訴他。隻說等他長大了就會知曉,問姨父,姨父一直都聽姨母的,自然也不肯告訴他。來到鳳棲城後,本想找機會偷偷問舅舅的,不過看娘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也就不打算再問了,反正遲早會長大,遲早會明白。

不過這會兒。看爹一臉微笑的樣子,應該會和娘和好的吧?

於是,彭言莘立即帶著弟弟撤離了現場,跑去前頭的中心花園玩耍了。

闕吉祥沒料到丈夫會出現。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眼見著兒子們跑遠了,才回過神,吩咐兩個丫鬟跟上去照顧。至於她身邊的嬤嬤。早就識趣地退下了,此刻的院子裏。就像清過場一樣,眨眼間就隻剩她和他——曾經的夫妻——兩個人。

她沒忘自己眼下的身份。已是彭家自請下堂的媳婦。

“能否進去說話?”彭季耘朝她走近了幾步,溫和地望著她問。

清冽澄澈的嗓音,曾經撫平過她的急躁和不安,如今卻讓她鼻息酸澀地想哭。

闕吉祥!你別這麽軟弱!

她暗吸了口氣,垂著眸子不再看他,徑自轉過身,朝堂屋邁去。

若非兩條腿有如灌了鉛一般重,說不定會衝過去揪著他的衣襟質問:為何一走了無音訊?為何愛上別個女人?為何丟下她們母子仨不聞不問……

所有的困惑、委屈,一一在心裏咆哮過一遍,最終,流露於臉上的,是壓抑再壓抑之後的木然。

彭季耘跟著她進屋,轉身合上堂屋門的時候,看到西廂房門口站著的葉槿瀾,正好奇地朝這裏望過來,他微微一頷首,然後合上了門。

“瀾小姐,你說我要不要給他們送午膳去?”

月芽一臉苦惱地問。

她將彭季耘領到這裏後,就回了二進院,想問夫人什麽時候開飯,這都正午了呢,廚房那裏見遲遲沒人去提膳,都遣人來問了,誰知,還沒跨入堂屋,就聽到東側間的臥室裏傳出讓她臉紅心跳的聲音,忙不迭轉身退了出來。

想想還是來問瀾小姐吧,於是又跑回了三進院。

葉槿瀾也很無措啊,看彭季耘的樣子,不像是來和二姐鬧的,可也不能肯定。男人慣會偽裝——嫂嫂的至理名言。可是,就這麽由著他們在屋裏談不去管嗎?萬一吵起來怎麽辦?

“嫂嫂怎麽說?”

“呃……”月芽支吾著不知該怎麽說。

葉槿瀾不解地看向她,“怎麽了?”

“那個,主子爺和夫人在房裏,奴婢沒進去……”

月芽一說,臉就紅了。

若說她以前對這種聲音還不明白,自打來到夫人身邊伺候後,幾番下來也多少明白了。再經風大哥三不五時雞蛋裏挑骨頭地借機“懲罰”她,打開了她在情之一事上的懵懂。

葉槿瀾聽她這麽說,又見她小臉通紅,頓時明白了,耳根一赧,清清嗓子說:“那今天就遲點開膳吧。你若無事,陪我去看看佑佑吧,不知道他午睡了沒……一上午都在描繡樣,還沒和他玩過呢!”

月芽連忙上前攙住她,如今府裏有兩個孕婦了,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千萬不能出事。

……

堂屋裏,闕吉祥背對著彭季耘站著,盡可能不將內心的情緒表露於臉上:“你怎麽會來?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麽關係了。”

求去的下堂書讓大姐帶給他了,留在彭府的嫁妝,聽大姐來信裏說也如數拿回來了。現下暫時寄放在大姐家。她不認為自己和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來,是想把誤會的事。解釋清楚。”

彭季耘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站久了依舊會頭暈目眩。嚴重時會昏厥。據大夫說,是因為傷到的後腦處,結了血淤,也正是這塊血瘀,致他失憶不說,還引發了其他並發症。這也是他為何能不出門就不想出門的原因。

“誤會?哈!”

闕吉祥自嘲地輕笑了一聲,隨即也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不經意間視線與他在空中相遇,暗惱自己的不爭氣。竟然仍會受他清澈的眼神吸引,連忙別開視線,克製著音色,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在顫抖,開口問:“好!既然你大老遠跑來這裏解釋了,我姑且聽你說上一說。”

她不會承認,內心深處依舊對他有所期待。隻是,南下鳳棲城前,他對她的態度。真的傷到她了啊。

彭季耘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她,眼裏淌著淡淡的笑,將她故作冷靜、暗自著惱、佯裝淡定的情緒。一一收入眼底。

雖然還是無法將她從遺失的記憶裏盡數找回,但在看到她的人、聽到她的話後,不僅懸於心頭的大石安然落下。也讓他清楚地確定,他和她。在他失憶之前,必定是對令人欣羨的恩愛夫妻。

說要解釋的是他。遲遲不開口的也是他。

闕吉祥沉不住氣地想催問時,彭季耘緩緩開口了:

“大概是臘月二十二吧,在回逐鹿城的途中,我所乘坐的馬車連人帶貨翻下了山崖……”

“什麽!”闕吉祥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雙手死死攥著椅子的扶手,指骨都掐白了。

“怎麽會這樣?你人還好吧?多高的懸崖?怎麽就會翻下去呢?車夫怎麽駕的車……”

語無倫次地拋出一連串問題,問得彭季耘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你別急,容我細細說給你聽。”

他雙手手肘擱在扶手上,雙掌在胸前交握,微笑著安撫顯得有些驚慌失措的妻子。

“那你倒是快說呀!”闕吉祥急急催道,惹來他一串愉悅的低笑。

“彭季耘!”

“好,我說。但你真的不打算給我倒杯茶嗎?我在前廳與大舅子聊了半天,嘴巴好渴。”他笑意盈滿地望著她,表情好無辜。

闕吉祥被他話噎到,要不是他剛剛說的開頭,讓她擔心又著急,誰理他渴不渴。

心裏如是嘀咕,人卻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給他衝了杯上好的碧螺春,端到他跟前。

彭季耘微笑著致謝,接過後放到手邊的茶幾上,也不急著喝,娓娓道起差點就讓他殞命黃泉的事……

一刻鍾後,彭季耘端起茶盞呡了口茶,道:“……整件事的經過大致就是這樣,而失憶的事,一時半會兒沒法治愈,後腦處的血瘀,大夫說日子久了能自行吸收,不過具體要多久,也沒個定論……”

唯一隱瞞她的是,血瘀還引起了其他並發症狀。來之前,他已經交代妥當商號的事,除了想對她解釋清楚,也想陪她和兒子多相處一陣子,等送他們母子三人到了靈秀城,再看情況而定。倘若血瘀一直無法消散,並發症越來越厲害,那麽,他也想好了,等安妥她的生活,他就離開。

怎麽會這樣?

闕吉祥早已聽得臉色蒼白,要不是有扶手椅撐著她,她早搖搖欲墜了。

兩個多月前,他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她竟然不曉得;而這兩個月裏,她更是怨過他、恨過他,甚至還咬牙切齒地咒過他,卻不知道他一直在和失憶做鬥爭。

“別哭,吉祥。”彭季耘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座椅,在她跟前蹲了下來,伸手替她抹去爬滿臉頰的淚水,柔聲勸道:“我沒事,隻是失憶,如今也能零碎記起一些,過不了多久會全部記起來的,倒是委屈了你……”

“不……不怪你……”

這怎能怪他?

闕吉祥一個勁地搖頭,嘴裏哽咽地道:“是我不夠耐心,應該再多等你幾天,應該相信你……”

她越想越替他委屈,這件事上,明明他也傷得很重,卻還帶著殘存不全的記憶,查清了設計陷害她的人,還千裏迢迢奔來這裏找她解釋……一時間,再也忍不住,索性撲到他懷裏放聲大哭起來,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彭季耘摟著她,順著她的背連聲安撫:“不哭了,啊,再哭眼睛該疼了。”

“讓我哭……讓我哭一場……”

闕吉祥埋首在他懷裏,執意不肯停下哭聲。

就讓她抱著他狠狠哭上一場吧,哭過之後,意味著雨過天晴,她會陪他尋回丟失的記憶。

“我沒事了,吉祥,你也沒事了。”他怕她哭久了眼睛會腫得睜不開,撫著她的背,示意她冷靜下來。

“可是……你還帶了一個女人回家……”

闕吉祥沒忘彭家還有個虎視眈眈覬覦著彭家四少奶奶寶座的女人,不禁有些忸怩。

“我剛剛沒提到嗎?我在來這裏之前已經派人送她回江州了。她父親也算是於我有恩,她說想來逐鹿城逛逛,我不好拒絕。如今逛得差不多了,也該回去了……”

“噗嗤……”闕吉祥被他的話語逗笑,臉上還掛著淚痕,嘴角卻揚得老高:“你真的失憶了?別不是裝的吧?嘴巴依舊這麽壞……白長了一張牲畜無害的臉……”

心結一解開,她對他又極其自然地回到了以往的相處模式。

而他對她,雖然不能一下子就從略微有些相熟的陌生人跳到夫妻,可她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全部記起以前的事。

就算真的記不來了,也不打緊,就當今日是兩人初次會麵,重新再戀上一場又何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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