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子老頭發完了手中所有的考卷，便再次回到了人群的前方，背著手，快速的在所有考生臉上掃了一眼，正色道：“此試目的在於觀緣，觀的就是你們是否與我宗有緣。”
老頭一掄袖袍，天上閑雲頓時退散，露出山崖之巔的觀宇，老頭就指著那觀宇，道：“山上仙觀，自等有緣之人加入。”
蘇楊和在場的其他考生一樣，抬頭向著山峰之上眺去。
大道梵音，紫氣東來。
所有考生目光灼烈，咕咚咕咚吞著口水，露出向往的神色。
蘇楊也有些震驚於這觀宇的恢宏，不過更多的是流連老頭剛才的那一手，袖子一扇，雲就躲開了，果真是充滿未知的世界，這也加深了蘇楊變強的欲望，不僅是對這個身體負責，更是為曾經碌碌無為的自己，提交一份新的答卷！
老頭袖袍再次翻動，祥雲又重新將觀宇遮住，然而這並不能影響眾人心中火熱的情緒，反而更加深刻了眾人的決心，便聽得老頭再次開口說道：“三閣的觀緣試，是自古就傳承下來考核手段，嚴格來說，不管你修行天賦如何，隻要你們與我宗有緣，便能加入進來，隻是，為了雙方的方便，我覺得有些人還是知難而退的好，不然淪為他人笑柄，得不償失，又是何苦？”
老頭說完，若有若無的瞟了一眼蘇楊，麵上起了一絲戲謔的表情，眾考生自然知道老頭指的是誰，當即一個個向著蘇楊看過去，然後哄笑回答：“對，長老說的都對。”
老頭冷笑一聲，罷手轉身，然後傳來一句淡漠的話語：“那便開始吧，時間，一炷香。”
說完，老頭便坐會了那個黃色蒲團上，閉目沉神起來。
蘇楊滿眼陰霾的看著那個老頭，手掌微微緊握，而就在他憤恨之際，身旁的位置傳來一個聲音：“沒事吧兄弟？”
蘇楊轉頭看去，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臉上長了幾顆小小的雀斑，頭發黑亮。
“沒事。”蘇楊多看了那人幾眼，最後抱拳一笑，便低頭看案上的試卷去了。
試卷足夠大，或許是因為空白的地方太多，隻有頁眉處的一排小字，也就是說，筆試的問題隻有一個。
這次考題，和蘇楊過往十二次筆試的考題不盡相同，以前的考題有關於太陽，關於天穹大地，也有關於春夏秋冬，等等……
而這次的考題，是關於月亮。
試卷上書：夫子，何以觀月？
夫子是誰？蘇楊不知道。
為什麽他觀的是月？蘇楊也不知道。
但有一樣蘇楊很清楚，就是夫子很空虛寂寞，何以觀月，是因為在思人。
月亮，在蘇楊的世界裏，就是古人用來寄托思念的東西，詩仙李白同誌，在月下獨酌中就寫過，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諸如此類種種，不勝枚舉。
那麽作為人類，就總會有共性，古人睹月思人，夫子觀月，想必也是思人。
蘇楊想到前麵的十二次筆試，想到那個蘇二牛每次所提交的答卷，都是寫的什麽修煉啊，感悟天地啊，睡覺啊雲雲的，讓蘇楊不敢苟同。
既然測試目的在於緣，那寫一些人盡皆知的東西又有何意義？要寫就寫自己的見解！
蘇楊是這樣想的，然後他就這樣做了。
當即提筆，《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
坐在石頭上的黃袍老頭有些無聊，本想入定修行，但他此時心緒難平，倒是眯著眼睛在下麵的一眾考生身上遊移著，動作顯得有些機械，因為他在想一個問題。
夫子，何以觀月？
這是這次考試的問題，他覺得有些難，甚至是近幾年來最難的一道題，畢竟，夫子是何許人也？他的心思又怎會是他們可以揣摩的？
老頭依稀記得夫子寫過這麽一首詞，名字叫做無題，同時也記錄在了山海道藏三千藏當中，是關於夫子生平軼事的那一篇。
而想必，這次的題目也是文閣的那些老迂腐們，從那一篇裏挑選出來的。
夫子的那篇詞叫無題，不是因為不想提一個題，而是因為根本就沒有寫完，沒人知道他為什麽沒有寫完，老頭也不知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
起舞弄輕影，何似在人間。
老頭口中喃喃，多麽美的一首詞，可惜沒有寫完，更可惜的是，台下這些奮筆直書的考生們，這次能通過考試的，恐怕也是寥寥無幾，甚至沒有一個。
老頭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有些可惜，畢竟這裏麵也有著一些資質尚好的少年，如果這些年輕弟子這次不能通過考試，恐怕就與他這一脈無緣了，所以有些可惜。
然而片刻之後，老頭臉上的神色就被鄙夷所取代，不為其他，是因為那個早已埋頭睡覺的少年，老頭記得，他叫蘇二牛。
“終於懂得放棄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別人的堅持是毅力，你這是愚蠢！”
“生了廢物的命，卻還癡心修道，真是愚不知恥，白日做夢！”
黃袍老頭不再看他，冷淡的移開視線，在眾人臉上看了一眼，便再次將眼睛給閉上了。
下一次睜開，便是一炷香之後。
黃袍老頭幽幽站起，眾考生麵色忐忑的看著他，然後便見這老頭憑空一掌，頓時桌案上所有的試卷飛揚，浮在空中，然後隨著老頭手掌一攥，試卷全都想著他的手裏飛去。
蘇楊得見，大呼神奇，不過見到周遭之人並未有什麽反應，他才強壓著沒有表現出來。
“覺得自己沒希望的，可以下山了。”老頭將試卷放在胳肢窩裏，續道：“覺得自己有希望的，可以到旁邊院裏休息一天，考核結果，明日公布。”
老頭說完，便沿著小徑幽道向山上走去了，很快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裏。
隨著老頭的話音一落，有幾個考生便情緒低落的向山下走去了。
或許是因為蘇楊在這裏麵算是名人，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然後，譏諷嘲笑的話語，便再次傳來。
“喲，看來還真是個倔骨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