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花枯木哭人心（二）
環山公路的終點是一片蔥蔥鬱鬱的森林，公交車停下後所有人陸續下車，作為司機的柏樂陽是最後一個。
柏樂陽扶正司機的身體，不知道為什麽，靠著靠著他就不是很怕這個屍體了，現在剩下的隻有歎息和同情，而他能做的也隻有讓司機舒服點了。
柏樂陽起身就要離開，司機的胳膊從他的肩上滑落，“啪嗒”一聲有什麽從司機的衣袖中掉落在地上。
柏樂陽撿起來一看，是張駕駛證，本來應該貼著照片的地方什麽都沒有，想到這可能是這個司機的駕駛證，柏樂陽想了下，把駕駛證放在了衣服的內側口袋裏。
這個東西會有用的，他莫名想到了這一點。
“你在幹什麽？”王叔的聲音響起，柏樂陽背對著他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但是還是拿出駕駛證給他看了下。
王全新拿著沒有一絲血漬的駕駛證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沒發現什麽不同後還給了柏樂陽。
低頭放著駕駛證的柏樂陽沒有看見，公交車的不遠處看似在打量周圍的人這才淡淡收回視線。
臨下公交前。柏樂陽又瞥了眼司機的屍體，身體一頓，有些疑惑。
怎麽感覺，司機死很久了……
但是如果是這樣，一開始車子怎麽可能會開得那麽穩。
柏樂陽拋棄了這個疑問後心底又生出了另一個。
那個男子說的爭奪司機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隻是殺死了司機然後一定的某個人去開車？
柏樂陽不知道的是，離他們很遠的某處，那個披著鬥篷的男人同樣的驚訝，他挑選人的時候應該是確認了沒有一個人會開車的。
男人的嘴動了動，臉色蒼白，“蒼司大人，現在這樣，可以嗎？”
墨鴉發色的長發被高高束起，蒼司淡淡嗯了聲，將針管從男人體內抽出，“黔災，下次不要再做多餘的事。”
“是，我很抱歉，大人。”黔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被抽血的左臂無力的垂下，他聽見那人變小漸遠的聲音。
“城主很重視這次的新人，別再讓我看見你的小心思。”
黔災看著某個監控器中彎腰撿起駕駛證的柏樂陽，眼中閃過極深的瘋狂，然後被壓下，黑瞳中又是一片麻木。
停了一會兒，確認所有人都下了車後，黔災的嘴角才勾起一個僵硬怪異的笑，打開話筒，“恭喜你們……”
蒼司走出黔災所處的邊緣區，手裏提著一袋大約200cc的新鮮血袋，沒走多久就看見一個溫柔的婦人抱著一個似乎奄奄一息的孩子，潔淨的臉上一滴淚搖搖欲墜。
婦人聽見腳步聲驚喜地抬頭，卻在看見蒼司的下一秒猛地低下頭去，身子微弓著，如果不是僵硬地動不了，她現在就想拔腿就跑。
安靜的等著蒼司與她擦身而過，然而那個腳步聲在她身邊停下，女子的心高高提起，低著頭輕聲道，“蒼司大人。”
蒼司嗯了聲後側頭看著女子，薄唇微啟，“鬼孩兒。”
女子瞳孔一縮，下意識摟緊懷中的孩子，低低的聲音有些急切，“不是！真的不是！蒼司大人，我的孩子……”
蒼司靜靜看著女子，直到對方的聲音漸消，說不出話來，才伸手將手中的血袋給對方，“回去吧，城主有令，中城以外不準對這批新人下手。”
女子接過血袋，低低應了聲，等蒼司背過身走遠後才急切的撕開血袋，用嘴去吸裏麵的血液。
懷中原本奄奄一息的孩子謔地睜開雙眼，眼中盯著血袋發出凶殘渴望的光芒，看著吸著血忘乎自我的女子，叫了聲。
女子的動作一頓，猶豫了會兒才將血袋移至嬰兒唇邊，讓他大口大口的吸食。
眼見著血袋裏的血快要見底，女子心疼地道，“好了好了，鬼娃兒，留一些，留一些！”
嬰兒滿意地打了個飽嗝，閉上眼睛又成了一副玉雪可愛的樣子。
女子小心藏好血袋，不讓血的氣味露出，可惜地看了一眼邊緣區外麵的森林，還是轉身向外城走去。
不急，不急，等那些“貨”到了中城……
……
下了車的柏樂陽等人走到森林的邊界處，沒有直接走進，天色已晚，昏迷了近一天後又經曆了驚魂時刻，所有人不隻精神上很疲倦，身體上也收不了了，就在他們商量著如何找些食物的時候，那個嘶啞刺耳的聲音又響起了。
“恭喜你們活著下了車~但是這裏還不是終點，在後天晚上前穿過森林吧，當然請務必保證自己活下來。”
“不過令人驚喜的是，”男人眼中閃過惡劣的光芒，“你們之中有個隊伍居然超乎意料全部生存下來，真是上天眷顧的幸運兒們。”
男人的聲音消失後，柏樂陽愣愣地問道:“他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不隻我們一輛車嗎？”
“看來是的，而且我們就是他口中的‘幸運兒’了。”張權說道，除了柏樂陽以外的人都察覺到了那個男子話中的惡意，反應各不相同。
“我們必須分開走，”吳姐深深吸了口手中的煙，“一起目標太大了。”
舒方泉開口道，“明天再分開吧，今晚大家在一起好守夜，也好找食物。”
眾人好像也覺得這樣比較好，沒有異議。
王叔轉身想要去公交車那裏取點油，沒走幾步就被柏樂陽撲倒:“小心！！”
隨著話音落下，“轟”的一聲公交車自燃，王叔看著公交車目瞪口呆，其餘人皺了眉，這就是要除去他們的退路。
沒有油，還好吳姐身上有打火機，所有人也不敢深入，找了些幹燥的普通草類點火。
好幾人分開找食物，大部分人一無所獲，隻有舒方泉找到了一窩鳥蛋。
鳥蛋隻有小小的五個，所有人看著那五個蛋，誰都沒有開口，柏樂陽想了想說道，“算了，我不吃了，我還不是很餓。”
有了柏樂陽的退出，張權環視眾人，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小舒和小米你們是情侶，吃一個蛋吧。”
小舒沉默地接過。
柏樂陽皺眉，想說什麽卻被小箐拉住了袖子扯了扯，見柏樂陽看過來小箐搖了搖頭。
晚上柏樂陽守夜時，看著熄滅的火堆抿著唇。
小箐拍了拍裙子在他身邊坐下，“還在想那事呢？”
柏樂陽動了動唇，“沒有，你怎麽不睡？”
雖然他覺得是小舒找回來的鳥蛋，這麽做太不公平了，但是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起衝突的時候。
“太冷了，睡不著。”小箐雙手環膝。
柏樂陽看了她一眼，猶猶豫豫的說道，“那個，晚上生火太明顯了……”
小箐輕笑，“你可真是個笨蛋，這時候就該是把外套給女生披上，說那麽多幹什麽。”
“哦。”柏樂陽解開外套披在小箐身上。
小箐緊了緊外套，滿意地勾了下唇，然後看著火堆發呆。
果不其然柏樂陽問道:“你怎麽了，好像不太開心。”
小箐悶悶不樂地道:“哪裏能開心得起來……我好怕，明天就要分開了，大家在一起的時候還不覺得，可是一想到後麵的路要自己一個人走我就……”
柏樂陽安慰道:“不要擔心，明天我和你一起走吧。”
“這樣可以嗎？”
“沒事，你看小舒和小米不就是打算一起走的嗎？”
“謝謝樂陽哥。”小箐展開笑顏。
暗夜的黑幕中，不知誰低低說了聲，“白癡。”
茂密的大樹上，一個人影在樹葉的遮掩下，靜靜看著下麵發生的一幕幕。
……
第二天，柏樂陽和小箐同眾人分手後，小心地找了個方向前進。進入到森林深處後不久，兩人突然聽見了打鬥聲和不時傳來的嘶吼聲。
兩人對視一眼，小箐並不想過去，可是柏樂陽已經走過去了，小箐跺了跺腳還是跟了上去。
柏樂陽震撼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一個黑衣男子正和一個怪異可怕的巨獸打鬥著，黑衣男子靈活地避開巨獸的攻擊，但是從散落的墨鴉長發中能看出他並不輕鬆。
柏樂陽和小箐的到來沒有分去戰鬥雙方的任何一點注意力，在不斷撞斷蒼天大樹後，野獸終於不甘地嘶吼一聲，倒地不起。
有著墨鴉長發的男子淡淡看了柏樂陽這邊一眼，沒有管他們轉身離開。
小箐惡心的看了看皮膚像是癩□□一樣滿是疙瘩的不知名巨獸，見那個男人離開了，拉拉發愣的柏樂陽，低聲催促道，“快跟上啊！”
“哎？”柏樂陽被小箐拉著跟上那個黑衣男子，男人靠在樹下像是在休息，柏樂陽兩人過來後隻是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他們。
小箐也沒有太過靠近，拉著柏樂陽在不遠處坐下。
打發柏樂陽去找吃的，小箐小心翼翼地走進像是閉目養神的人，“那個，你是不是受傷了，我……”
男人看了她一眼，冰冷刺骨的視線讓小箐渾身發涼。
等到柏樂陽回來後，完全沒有察覺到兩人間奇怪的氛圍，拿著找到的枯木熟練地開始……鑽木取火。
小箐一時被男人嚇住，等到吃完才突然驚覺，問道，“你是從哪裏找來的肉？”
“從那個死掉的野獸身上啊，唔，這野獸的肉質還真是不錯。”
小箐一想到那個巨獸的樣子，肚子裏一陣翻騰，強忍著反胃。
柏樂陽奇怪地看了眼小箐忽青忽白的臉色，拿著烤好的肉走到男人身邊，問道，“那個，你要不要？”
男子撩起眼皮看了眼柏樂陽，接過。
柏樂陽似乎看見了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但是再細看時，依舊是漠然的平靜。
男人吃肉的樣子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氣質，柏樂陽忍不住看了看男子俊逸的臉，心下嘀咕果然這就是個看臉的世界。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男人站起來，淡淡的對柏樂陽兩人說道，“你們是這次的新人？”
柏樂陽還沒反應過來，隱隱猜出什麽的小箐趕忙答道:“是的。”
蒼司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跟我來吧。”
……
黑色死寂的樓中，低沉的男聲響起，“蒼司還沒回來？”
“是。”
“鬼婦都回城了，為什麽蒼司還沒回來？！”低沉的男音中帶了一股質問和歇斯底裏。
“……城主，您讓蒼司去擔任這一次的‘領路人’了。”
“是嗎，派人去接替蒼司。”男聲好像又平靜了。
“是。”那人退下。
“蒼司。”
“蒼司……”
低低的男聲無限喃喃著，從不知滿足到暴躁。
“蒼司，快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