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便是等到了天黑，直到天黑，淩霄才過來。
淼淼開了門，見他一臉疲憊，側身讓他進來後，便道：“茹茹呢？”
“睡著了。”
“哦……”
淼淼沉默了下來，坐回到位置上，給他倒了杯酒，道：“如果她一直這樣，你要怎麽辦？”
淩霄沉默了，淼淼的手一下攥緊了，“現在世道不太平，她太弱小，不可能一直帶在身邊的。”
“我知道。”
淩霄喝了口酒，“可她讓我想起了我妹妹，那個三歲就死在逃亡路上的妹妹。”
淼淼愣了下，“你妹妹？”
“是……我母妃被人陷害，外祖家也受了波折，為了將我們倆帶出來，外祖一家都死了。”
“對不起……”
淼淼蠕著唇，“我……”
“不用說對不起……”
他淡淡道：“這麽多年了，我已經淡忘了。”
如果你淡忘了，如何會對茹茹心生憐惜？
淼淼在心裏應了句，卻是沒將這話說出口，又是給他倒了杯酒，輕輕道：“她見到我為什麽那麽大反應？”
淩霄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也許正巧心裏的恐懼又發作了。”
“是麽？”
她冷笑，“我怎麽覺得她是裝的？”
淩霄望著淼淼，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道：“你是在吃醋麽？吃一個小孩子的醋？”
“我才沒有。”
她否認，“我隻是覺得她有點奇怪罷了。”
“怎麽奇怪？”
“郎雖無心，妾有意。”
淼淼輕聲道：“你對她無心，可她對你有情。”
“你想多了。”
他輕笑，“我當時正好路過那，順手救了她，人在絕望中，會對伸出援手的人特別依賴。”
“就像你對狐君麽？”
“我不依賴他。”
他臉一紅，“他將我送去隱仙派後，我都是靠自己。”
淼淼輕笑，“也許你說得有道理，但是我還是不喜歡她纏著你，你就當我吃醋好了。”
“我就將她當妹妹。”
他坐了過來，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撫·摸著她的秀發道：“等她穩定點，我便托個好人家照顧她。”
“再好的人家哪有情哥哥照顧得好？”
“小東西。”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還說不是吃醋？”
“哼！”
她撅嘴，往他懷裏拱了拱，伸手抱住他，“就是吃醋，不喜歡她靠著你。”
他心情愉悅起來，“跟個小孩子計較什麽？我雖憐憫她似我妹妹般命苦，可卻也清楚不能帶著她。”
“隻希望你到時能放得下才好。”
“醋壇子。”
他在她額頭親了下，見她消瘦的臉，眼裏露出一絲憐惜，“清減了好多。”
“比起你在第一線，我這任務輕鬆很多，危險也少。”
“你當我三歲孩子？”
他輕輕捏了下她鼻子，“正麵衝突都是一瞬間的事，你這個防不勝防。”
頓了下又道：“你回來修整幾天？”
“還不知道呢，魔尊的動作有所減緩，魔修士的事你聽說了麽？”
“嗯。”
他眯眼，“恐怕大有所圖。”
“那幾個明顯是殘次品，是拿凡人做實驗的，若是直接將修士也……”
淼淼不敢想象，“隻要是煉氣四層以上的，會使用五行法術，一旦轉化，魔氣化作分神，恐怕到時的實力都不止化神。”
“未來如何，已不是我們能掌控的了。”
他輕聲道：“我們能做的就是多救一些人。”
“想不到淩霄魔君竟也有這樣的慈悲心腸。”
他沉默了，過了許久，才低低道：“我不想看見孤兒。”
淼淼也沉默了，過了許久輕聲道：“若不是那一場謀害，也許你早已是黃土一堆，命運的安排總有道理的……”
“是啊。”
他輕笑，“可我還是不想看見受苦的孩子。”
“那我們就多多努力吧。”
她靠在他懷裏，看向窗外，一輪明月升起，低低道：“希望這次後，不會再有戰亂，我們也能過些太平的日子。”
“如果我們贏了，大陸的格局也會改變，或許戰爭的結束並不意味著混亂結束，而是走向另一個混亂的開始。”
“如你所言，未來並不是我們掌控的，我們隻能做好自己。”
“淼淼，等這次戰亂結束，我陪你去西域，然後我們就回北海好麽？”
“怎麽忽然想回北海了？”
“沒什麽……”
他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就是感覺累了，這些年，遇見你之前，我每一天想得都是我要變得更強大；可自遇見你後，覺得與你這樣安安靜靜生活也挺好……”
“不想成仙了麽？”
“有你在，哪裏都是仙境。”
她的臉一下紅了，低低道：“怎麽忽然好肉麻？”
他低頭噙住她，輕聲道：“我喜歡你……”
目光漸迷離，她輕輕閉上眼，呼吸交織，逐而忘情時，忽然外麵傳來一陣哭聲，“子傅哥哥，你在哪裏？！”
須臾門便被推開，茹茹披頭散發地站在門外，見著抱著的二人，眼淚更多了，“子傅哥哥，你，你騙我！你，你怎麽可以和這個壞女人親熱？！你是茹茹的，你答應茹茹的，要照顧茹茹一輩子！你怎麽可以撒謊？！”
“照顧你一輩子和與我親熱好像不是一回事吧？”
被人撞破與愛人親熱，淼淼的心火一下被點燃了，冷眼看著茹茹道：“你可能還不清楚，你的子傅哥哥已跟我師尊提親，也就是說，我是你子傅哥哥未來的妻子，他與我親熱不是很正常麽？”
“嗚……”
茹茹一下畏縮起來，躲在門檻邊，驚懼地直發抖，“子，子傅哥哥，她，她說得是真得麽？她，她是壞人，大，大家都說，她，她被僵屍王抓去過，她是僵，僵屍……”
“淼淼是被抓走過，但她不是僵屍。”
淩霄一蹙眉，“是哪個跟你說的？這是哥哥未來的妻子，是要過一輩子的人，怎會是僵屍？”
“大，大家都這麽說的……”
茹茹探著頭，大著膽子走近了幾步，怯怯道：“你，你，你真不是僵屍？”
淼淼好氣又好笑，“我要是僵屍上回就不救你了，直接吃了你。”
“你，你救過我？！”
她瞪大眼，“什麽時候的事？”
得，做了好事人家完全不記得啊！
“沒你淼淼姐姐，你可能現在也變僵屍了，所以淼淼怎麽會是壞人呢？”
淩霄很溫柔，讓淼淼有點吃味。可想想人家這是看妹妹的心情又釋然了。
哥哥對妹妹當然很溫柔啊，這樣再看看茹茹就順眼多了。
“那，那子傅哥哥，你，你能陪茹茹睡麽？”
此言一出，淼淼臉色一變，立刻道：“你一大姑娘了，怎麽還讓男人陪你睡？”
說罷便是看向淩霄，問道：“難道這些天？”
“淼淼，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那是哪樣子？！”
淼淼的臉一下扭曲了，“別告訴我照顧妹妹還要照顧到床上去的！”
“楊淼淼！”
淩霄的聲音一下提高，“你說話太難聽了，茹茹雖現在有大人的外表，可內心就是個孩子，你想……”
“你想說我內心齷齪？”
淼淼冷笑，“行行行，她單純，我齷齪，當你的好哥哥哄妹妹睡覺去吧！”
“哥哥，姐姐你們不要吵架，姐姐也陪茹茹一起睡好不好？”
小姑娘的手搭了上來，淼淼一把甩開，吼道：“誰要跟你們一起睡！不要臉！”
這一下，甩得力氣大了些，茹茹一下摔倒在地上，淼淼愣了下，眼裏閃過一絲懊悔，剛想去將人扶起來，卻見淩霄搶先將茹茹扶起，看著茹茹臉上的淚珠，忙安慰，“茹茹，哪裏摔疼沒？”
說罷便是衝淼淼道：“淼淼，你過了，你該知道我的心意的，你怎麽能這樣對茹茹？！”
剛有些滅下去的火氣一下又上來，淼淼大吼道：“我怎麽了？我怎麽了？！我故意的？顏子傅，你真行，我跟你在一起出生入死，相濡以沫這麽些年，你現在為了一個認識幾個月的人吼我，我，我不理你了！”
淼淼一腳將案幾踢翻，朝著大門就走去。
“淼淼！”
他喊著，淼淼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老遠，她停了下來，看向幽暗的走廊，心底湧起失望，或許她的確是敏·感了，或許茹茹真得是無辜的，心智真得隻有幾歲了，可，可他也沒追出來，並沒來哄他。
“唰”，一個東西從黑暗中扔過來。
“什麽人？！”
“我。”
“師兄？”
淼淼接住黑暗中的東西，發現是個酒壺，玉裘從黑暗中走出，喝了一口酒，道：“就知道會這樣，走吧，出去溜溜。”
淼淼沉默了下，“這樣多久了？”
“你出發後就這樣了。”
“什麽？”
“你出發做任務，淩霄也去了一線，她偷偷跟在後麵，淩霄無法，隻好帶上她。一場戰鬥下來，就忽然瘋了，從此一直跟著淩霄，寸步不離。”
玉裘頓了下，看向淼淼有些發白的臉色，垂下眼，低低道：“每晚都必須淩霄哄著睡，在一個屋。”
“艸！”
淼淼罵了句髒話，喝了一口酒，“師兄，她真瘋了麽？”
“你覺著呢？”
淼淼沉默不語，玉裘道：“出去走走。”
隨著玉裘出了溫泉旅館，二人飛到原諒樓，坐在樓頂，喝著酒，望著月亮，過了好久，玉裘才道：“淼淼，天道不欺，人心也不可欺……你應該是能察覺的吧？那個姑娘真是瘋子會讓你好過些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