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囍

桂仁

(三○三)漏洞

書名:衝囍 作者:桂仁 字數:6524

(○)

一言出,滿室皆驚。

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眼光集中在晏博的身上,不明白他為什麽要主動認罪。現在的情形,並非對他不利,相反,由於趙成材的話,分明是把他推到一個為有利的境界。而他主動認罪,到底為的是什麽?

別人不明白,可是有個人卻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孟瞻幽幽歎了口氣,用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原來最親近的人,也能傷人最深”

趙成材看著晏博,搖了搖頭,目光中充滿了同情和理解,“不值得的阿禮,真的不值得”

晏博慘然一笑,對於汙垢,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抹去他不是傻,在牢裏靜心思,就發現事有蹊蹺了。

“趙大哥,真的非常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可這些,是我罪有應得”

“那你的母親呢?”章清亭冷冷問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見到晏博的身形輕微顫動了一下,“身為人,你不遵禮法,曾經犯下大錯,連累父母憂心,家族蒙羞已是不孝若是還要讓白發人送黑發人,讓他們連晚年也不能過得安生,你便是一死,又豈能彌補萬一?”

晏博的臉雪白了,手指深深的摳進了地裏,一瞬就磨出了血。

那邊狀師此時情形,上前道,“大人,人犯既已認罪,還請大人及早發落,以還死者公道”

“說得好”孟瞻朗聲笑過之後,臉色卻威嚴起來,“到底你是大人,還是本官是大人?本官審案,也是你能饒舌催促的麽?”

“小人不敢”狀師,急忙跪地求饒。

孟瞻冷哼,“你也是個讀書人,姑且記下。如有再犯,定懲不饒”訓斥了狀師,他開始發問,“人犯晏博,你方才認的什麽罪?”

趙成材怕晏博又說出什麽過激而無法挽回的話,急忙搶在頭裏躬身施禮,“回大人,人犯因受刺激過甚,一時情緒有些激動,請問在下可以代他回話麽?依著律法,這也是使得的,還望大人應允”

趙成材說得沒錯,若是有些人犯因為聾啞瘋癲,或是受了刺激胡言亂語,狀師有權代他回話,人犯隻要保持沉默就好。但如此一來,狀師的證據就非常重要了,除非他能有切實的能夠證明人犯並沒有犯罪的證據,否則一般情況下,主審之人會很排斥這一類的人犯。

孟瞻點了點頭,“趙先生,你既如此說,可是有確鑿的證據麽?”

趙成材遲疑了一下,“證據尚在收集之中,如無意外,下午可到。敢問大人,能延後再審麽?”

“你那是什麽證據?”

“這……”趙成材不能說。此事多少有些耍手段之嫌,若是提前說了,等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那邊狀師生怕夜長夢多,不肯應允,“大人,現在人犯俱已在此,為何要拖延時日?”

趙成材頭上的汗都快急出來了,作為原告,又是死了人的苦主,他們有這個權利拒絕等候。可是李鴻那頭,到底辦沒辦妥呢?

章清亭此時上前一步,“請問大人,妾身作為這馬場的東家,又是在我的馬場裏出的命案,可以在此問幾句話麽?”

此舉便是變相的拖延時間了,有個人緩和一下,總比趙成材一人僵在那裏好。秀才退了半步,對著娘微微頷,示意她照著陳師爺給個套走,卻不知章清亭已經另有打算。

孟瞻同意,“當然可以,趙夫人請問。”

章清亭施了一禮,方才來到死者婆娘跟前,“請問這位大姐,你們家中有幾口人?公婆俱在麽?你相公平時以何為生?日好過麽?”

還以為她要問些什麽要緊的話,沒想到隻是聊起家常,那婆娘之前與章清亭交惡,不敢答,隻望著那狀師不作聲。

“這些事情有什麽好問的?你們打死人,現在還來貓哭耗假慈悲麽?”那狀師回得很不客氣。

章清亭也不惱,仍是輕輕柔柔的說,“無論如何,死者為大這位先生莫怪,小婦人問了,也是想著日後要怎麽補償才是若是您清楚,還請告知一二。”

那狀師皺著眉頭,很是嫌她囉嗦,不過章清亭說得懇切,在這公堂之上也不好反駁,便快速回了話,“他們家不僅父母俱在,還有個八十多的老奶奶,夫妻倆共有五個孩,家中隻有二畝薄田,以種地為生,家計著實艱難著呢”

章清亭點了點頭,又問那婆娘,“大姐,那你相公這一病,花費著實不輕吧?他是從什麽時候犯的病?都病了多久了?”

那婆娘聽那狀師都回了話,還當真以為章清亭是想在縣爺麵前賣個乖,賠她銀,於是這回也不等狀師回話,自己便答了起來,“我家相公是中秋那時就落下的病,這大年下的,家裏為了給他治病,賣了東西又賣地,連我陪嫁來的飾衣服全賠了個幹淨嗚嗚”她適時幹嚎了兩聲,卻並無半滴眼淚落下。

章清亭心中冷笑,忽地話鋒一轉,指著那領頭的漢問,“那他上你們家拜年時,提的是什麽禮?且別慌著作答大人,能不能煩請分開問他二人一句?”

這……那兩人立即慌了神,那漢眼珠一轉,立即搶聲答道,“就是兩隻雞,這還有什麽好問的?”

“對就是兩隻雞都是母的”那婆娘立即附合,還特別說明了一下,絕了章清亭想要對口供的心。

狀師趕緊賠禮,“大人,鄉民無知,不知避諱,還請勿怪”

孟瞻聽章清亭不知不覺就在話裏下了套,很是欣賞,也知道她既然敢出聲來問,必不僅僅止步於此了,“算了趙夫人,你還有話要問麽?”

“有。其實就當著大夥的麵問問更好,免得到時又說不清”章清亭微微一笑,仍是問那婦人,“既然你相公病了這麽久,連一點家產也全都賠幹淨,那你怎麽請的狀師?他的酬勞又是多少呢?”

這……那婆娘幹張著嘴,望著那狀師,一個字也答不出來了。狀師是自己找上門的,她哪知道收了多少錢?

那狀師把話題接了下來,“不平,人人踩我見她家委實可憐,便沒收她家的銀”

“這位先生當真好心腸”章清亭笑裏藏刀,“看來咱們也得幫著您宣揚宣揚,日後有什麽為難之處的人家,盡可以找您,想必您都是不會拒絕的吧?”

那狀師嘴角抽搐了幾下,卻是什麽話也不肯接了。

那婆娘剛鬆了一口氣,章清亭又追著她問,“既然那日這漢上你們家來看望你相公,約好了要一起來我們馬場打劫,那你相公是自己下的床,自己出的門麽?”

“是啊”那婆娘這句話倒回得痛快,怕章清亭又拿她的錯處,別的一字都不肯多說了。

章清亭問大夫,“老先生,您說一個病了一個月的傷寒病人,有可能突然自己回光返照,下地走麽?”

那大夫也很有趣,捋須眯眼一笑,“那除非是神仙下藥”

場中有不少人噗哧笑了起來,那婆娘忙不迭的改口,指著那漢,“是他扶著出去的”

章清亭忍著笑,使勁繃著臉還問那大夫,“這樣有可能麽?”

“這才象是人幹的事情”那之前所為,便不是人幹的事情了

章清亭謝過,又問那漢,“你帶了死者出門,又是上哪兒召齊了其餘的一十七人?”

“這大的,大夥兒都在家裏貓著呢一喊不就都來了?”

趙成材適時道了一句,“一十七人的家,你帶著死者一處處的到,然後來了我們馬場,也不過是中午的工夫,你這速,還真快呀”

這是陳師爺給他們找出來的一個重要疑點,因為之前他們的口供上都稱,是那漢先到死者家裏拜年,然後和死者一起上的馬場,如果沒有事先的預謀和準備,他們怎麽可能這麽快速的就糾結起這麽多人?

那漢倒是沉著,當即答道,“哪用我們一個個的去找?反正我們住得也近,隻找了兩個,剩下有些正好在一起串門,便很快就把人都喊齊了。”

章清亭又問,“那死者既身體不好,怕是一直要人扶著的吧?”

“是啊”那漢如此一答,卻聽得堂上有好幾道吸氣之聲。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但趙成材已然明白娘找著的漏洞在哪裏了,當即喝問,“既是死者一直要人攙扶,那是誰扶的他?若是有人扶著,我家夥計又是如何站在他的身後,對著他的後頸劈下的那一掌?可不要說,是你們的人扶著讓他打的”

這個問題一拋出來,眾人都有些傻眼了。千算萬算,他們都少算了這條要命的漏洞

章清亭早先在趙成材和他們爭辯晏博打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病人時,便有了一絲靈光,隻是那時沒想明白,等到晏博要認罪時,她才突然想通此節。

(ps收到某親人生中第一張粉紅,好感動哦謝謝大家在很多選擇中投給了小清亭,桂會繼續努力的希望本月能做到天天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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