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六）
翌日，不等他們去給牛得旺請大夫，碧桃就過來傳話了，“知道你們要請先生，我們老夫人說，若是用得著，倒是可以給你們推薦一二。習武不如就著我們府裏的教頭師傅早上練練，樂器就更不用說，我們小姐現在就請著先生，抽空過來教教也就完了。至於愛好，倒要讓牛少爺自己選了，我們再找，倒比你們人生地不熟尋來的人強。”
章清亭和趙成材麵麵相覷，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既是盛情難卻，那便笑納了呐！總是債多了不愁，虱多了不癢的。
隻章清亭隱隱開始懷疑，當初孟瞻介紹他們來家裏住，是否就想到了今日？可現在追究還有意義嗎？總是自家找上他的，說到底還是他們自投羅網啊！
搖搖頭，把這些漫無邊際的想法全都趕出腦海，當務之急是把牛得旺的事情搞定。有了孟家大力協助，在外頭了半日，就基本上全定下來了。
京城裏不興官辦小堂，除了一些名師私塾，多是大戶人家為族中弟自設的堂，孟家人丁稀少，老族也不在此處，故此沒設。本說要給他們介紹一家相好的去寄館，但趙成材覺得讓牛得旺這樣的孩去那些眼高於頂的貴族裏書恐怕不妥，於是選了離家較近的小私塾，那老師性端方平和，手下也有十幾個小生，皆是平民弟。見牛得旺性質樸，程尚可，應允好生看護著他，叫他們放心。
老師各就各位，牛得旺的作息也定了下來，每日卯時一刻起床，跟著孟府的教頭霍師傅蹲馬步練拳腳，一個時辰後，便去上。隻因要的東西多，怕他吃不消，在私塾裏隻念半日，中午回來吃個午飯休息一會兒，下午接著上課。
那撥弦撫琴最講究意境，牛得旺實在不來，孟府琴師褚夫想想，拿出支笛吹奏了一曲，這個好！從前鄉間班上同也有會吹牧笛的，牛得旺當即就愛上了。
至於愛好，他自己糊裏糊塗的不知做什麽好，倒是趙玉蓮替他選了一樣，“不如就讓他木雕吧，買些軟木頭，沒那麽費手勁，工具什麽的都簡單，小孩也有興趣。”
牛得旺聽說給他木頭刻小動物刻小人便高高興興的答應了。直到真正起來，才知道每樣都不容易，可那時也沒法改了。平時的玉蓮姐姐對他是依順，但起功課來時卻凶巴巴的，一點也不肯相讓，牛得旺要是鬧著發脾氣不肯，趙玉蓮也不打他罵他，隻躲在屋裏哭，弄得小胖心裏老大的過意不去，到底唉聲歎氣的又去上課了。就這麽磕磕絆絆的，若幹年後，倒真給他有小成，起碼可以拿得出手。這是後話了。
再去濟世堂抓藥，黃老大夫親自接待，看了他們的藥方，又請教了王醫的做法，他做事認真，單獨準備了一個小冊，記錄牛得旺的脈象病情。還異常固執的不肯收他們的藥錢，“算是從這孩身上，也讓我再點醫術吧！”
好吧！大家也算交個朋友了。
牛得旺這頭收拾清楚，章清亭的衣裳樣也畫出來了。拿給眾人一看，無不覺得新穎別致的。碧桃趕緊帶著上回章清亭選出來的幾位針線好手，每日過來趕製新衣。
衣裳尺寸是章清亭定的，她一共才五匹能做衣裳的布，一匹布隻能做六套，一共也才十套。若是象普通裁縫鋪那樣定製就麻煩了，她自己也是女人，知道給女人做東西最麻煩了，不管你做得多細致，她總有能挑出毛病的地方。章清亭有想過，她這幹的是一錘買賣，幹完就拉倒的。所以幹脆將料全部製成了成衣，從小到大一共分六套碼，一個碼隻有一套，買定離手就再與她無關了，要改你就自己動手吧。
院裏也開課了，趙成材每日一早便去，至晚方歸，午飯就讓保柱送去，他除了跟人探討問，也不東拉西扯的四處套交情，倒是耳根頗為清靜。
這日一群婦人正在院裏做活，冷不丁見喬敏軒又躥了出來，扒著門框嘿嘿笑著，“我找旺兒哥哥！”
說起來牛得旺人雖笨笨的，但待人實誠，人緣真好。自從上回見過一麵後，喬敏軒老惦記著這個胖哥哥，不五時的就鬧著要來找他玩兒，玩過一時才肯乖乖的回去，很快跟她們一家也就混熟了。
章清亭故作嗔色，“旺兒哥哥要上課，不能跟你玩！”
“就玩一會兒，一小會兒！”喬敏軒高高伸著一根小指頭放在兩眼中間比劃著，可憐巴巴象隻小狗般哀求，“可以麽？”
章清亭忍俊不禁，“行啦行啦，你去找他吧！跟他一起上課，不許搗亂，知道麽？”
因他們這兒還要做針線，牛得旺初那笛，實在是難聽得受不了，故此便讓他跟著師傅一起，躲到孟府另一處院落裏去了。孟夫人性就把那地方借給他上課，這時候牛得旺應該在上木雕課，反正是做手工，讓這孩去玩一會兒也不打緊。
喬敏軒歡天喜地的跟著奶娘走了，這邊忽有位史大娘歎息了一句，“到底是沒娘的孩，端地可憐！”
章清亭微有詫異，她心裏還一直奇怪這喬敏軒怎麽每回過來，從不見他**露臉，心道怕是有事，也不好混打聽，難道竟是失母之雛？
“可不是嗎？說起來喬二爺也實在是忒委屈了。”碧桃也忍不住多嘴起來，“夫人過世都快年了，可他們家就是不肯給他續弦。這安的什麽心哪！”
幾個女人嘰嘰喳喳，章清亭很快聽明白了原委。
原來這喬仲達論起來機敏聰慧不亞於其他兄弟，但隻因不是嫡，又是從前的舊主，孟府大姑奶奶丫頭的孩，在家裏特別不受這位新侯爺夫人的待見。
那喬侯爺的續弦也是位名門小姐，和孟家關係平平，做人續弦本來就不如元配揚眉吐氣，待一瞧見前任夫人留下的妾室兒，就更加疙疙瘩瘩的了。雖說不好在台麵上為難他們，怕落下個善妒的惡名，但大戶人家暗地裏使絆卻是容易的。所以這麽些年，喬仲達母過得也很是不易，外人都猜，可能喬仲達最終決定走上商途，也是迫於無奈。
可他既去從商了，雖然自毀前程，損了聲名，但確確實實又是能為家族帶來利益之舉。那喬夫人又怕他有了錢就難以控製，故此一直不肯放他出府單過。這喬仲達賺的錢再多，也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自己實際上撈不著多少好處。
史大娘忿忿的道，“按說我們做下人的不該背地裏議論主，隻是那喬夫人也算計了些！趙夫人您不知道，喬二爺從前那房夫人就是侯爺夫人的一個遠房親戚，除了長得略得人意些，實在沒什麽家世，根本就配不上。可若是不娶吧，她愣是卡著不許二爺經商。那小姐也命薄，從來就是災八難的，勉強懷了敏軒少爺八個月，就生了，自己還白白搭上了一條命。而喬夫人呢，四處跟人說什麽二爺夫妻情深，怕再娶個人委屈了敏軒少爺，死堵著他續弦的。逼得人不上不下的，困在府裏，依舊給她掙錢撈銀花！”
章清亭明白了，這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但喬仲達若真是個聰明人，怎麽就沒法脫出這樊籠呢？
“不過，這眼看著敏軒少爺都快滿歲了，這自古給父母夫君守孝也不，難道喬夫人還能攔著二爺一輩不娶的？那恐怕外人就要說了！”碧桃一句話，就指出問題的核心，“隻怕那喬夫人又在張羅著娘家哪個女孩兒給他做填房吧！”
很有可能！不過……章清亭微微挑眉，心中暗忖，若是今日的喬仲達還得任人捏扁搓圓，恐怕他這幾年的生意才算是真正白做了！
這一日，十套衣裳都得了，那匹雪緞也清洗幹淨，一塊塊的裁好了。這些樣早拿給孟老夫人瞧過，她現隻單身前往，求她把喬仲達請來相看，委托代賣。
喬仲達倒是很給麵，上午派人去請，下午便到了。當然，也帶來了喬敏軒，小家夥一落地就高舉著個新玩意兒，歡快的跑去找牛得旺分享了。
孟老夫人不覺莞爾，卻意味深長的說了句，“敏軒也該添個弟弟妹妹了！”
喬仲達裝作沒聽見，專心看章清亭做的衣裳，讚賞了一時，問到關鍵，“趙夫人，您打算怎麽賣呢？”
章清亭倒是坦誠，“我這一共才十套，光料錢一套就快七兩銀了，還有工錢沒付。故此除了那匹紅的要貴些，賣十二兩一套，其餘全是一口價，十兩銀一套。您看使得麽？”
這樣下來，章清亭算過，付完做針線的錢，再給代售的一點抽頭，自己也能落個四五十兩的賺頭，已算不錯了。
喬仲達微微一笑，卻指著那夾在衣裏的雪緞道，“這又是何用？”
“這是贈，買一套我送一塊！”
喬仲達聞言眼睛一亮，對她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仔細看了貨色，當即笑道，“趙夫人若是賣得這麽便宜，我現就可以全買下來了！”
“不行！”孟老夫人卻反對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