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升的表情有些奇怪，或許是因為剛才聽了李吏一番話的緣故。
位卑不敢忘國，到底什麽才是位卑？做官如自己身為兵部尚書，在弘治皇帝麵前敢說自己不是位卑麽？
楓花落院，月下柳梢頭，在馬文升府院中的一塊平地上倒映出斑駁光影，夜已深，李吏仍舊不敢睡去，今日是自己保護馬文升的第一日，若是被那群刺客乘虛而入，那自己真的就可以叫人給牟斌送去一根繩子，直接就上吊了。
一夜無話，直接到了第二日，李吏就在馬文升家裏住了下來，一日三餐與馬文升一般無二。
馬文升家裏也是弘治皇帝禦賜的官宅，亭台樓閣，應有盡有，不過卻顯示出一片破敗的顏色。
馬文升家裏沒有仆人，隻有他與老妻，二人三餐都很簡單，一碟小菜，一碗幹飯，馬文升喜歡喝茶，偶爾餐後也會喝喝茶，有一次馬文升興致勃勃的叫李吏跟自己喝茶，李吏品了一口後直接將茶給噴了出來，然後一臉懷疑的看著馬文升，發現馬文升確實沒有毒殺自己的念頭後，這才不急不緩的繼續品茶。
茶不好喝，味道就跟用水泡樹葉子一般，但是馬文升卻喝的不亦樂乎。
幾番接觸下來，李吏得出了個結論，此老頭寒酸無比，對別人扣，對自己也扣，屬於那種小偷到家裏都要流著淚出來的鐵公雞類型。
麵對李吏的嘲諷，馬文升卻振振有詞，一簞食，一瓢飲，夫複何求乎？
在馬文升家裏住了一日後，李吏突然理解了那群刺客的心情，不說他們，就連自己現在都欲將馬文升除之而後快……
第二天傍晚，叫人從外麵的酒樓裏叫來幾個小菜，李吏與馬文升對飲，李吏不能不叫菜了，再這樣下去不用刺客來殺馬文升，自己就得先將馬文升給手刃嘍……
“呦嗬，李千戶倒是有心了，有好酒敢菜還不忘記叫上老夫。”馬文升顯得精神熠奕，見到桌上的菜肴後，直接抄起筷子開始大快朵頤。
李吏強忍著不去看馬文升那副幾輩子沒吃過飽飯的模樣，簡直就是不堪入目，吃的大汗淋漓，十分盡興。
李吏想來，但凡馬文升這老頭還有那麽些許良心的話，就一定會對自己這個讓他改善夥食的主人感恩戴德的，但是事實證明了李吏還是高估了馬文升的下限，此人從頭到尾都沒跟李吏說上一句話。
……
…………
“呼……老夫好久沒吃的這麽舒坦了！”酒足飯飽，馬文升一臉滿足的說道。
“不得不說，馬大人剛才的吃相還是頗具豐姿的，下官趁大人不注意，特地叫畫師給馬大人畫了一副《尚書用餐圖》，如果馬大人不介意，下官打算將這副畫帶回家裏。”李吏拱了拱手，無限敬仰。
“李千戶這是何意？莫非老夫的畫像令有深意？”
自己的畫像還有這麽奇妙的地方？自己怎麽從來沒有注意到？馬文升被李吏一句話給說蒙了，驚訝道。
聞言，李吏斜了馬文升一眼，悠然說道。“馬大人莫要想多了，在下隻是見馬大人剛才吃東西時勢如猛虎，狀若饕餮，打算拿回家辟邪的！”
聞言，馬文升呆愣半晌，指著李吏笑罵道。“哈哈，你個豎子，老夫隻是吃了你一餐，你犯不著如此調侃老夫吧？怪不得很多人都稱呼你天生的牙尖嘴利。”
馬文升興致不錯，跟李吏打起趣來，指著李吏的鼻子不住的笑罵李吏吝嗇。
歎息一聲，李吏神情頗為落寞。“馬大人難得如此開明，但是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情，剛才我可是一口菜都沒吃呢……”
“額……這個……，老夫突然想起來，老夫還有一些公文沒有批複，李千戶自便，老夫先去忙了。”馬文升突然福至心靈，一拍腦門，走了。
真是難以想象平日裏威風八麵的兵部尚書馬文升馬大人還有如此尷尬的時候。
白吃飯還不付銀子，這老頭被追殺的還真是一點都不屈……看著馬文升急急忙忙抽身離去的背影，李吏忍不住誹腹道。
又叫人從外麵叫了幾個小菜，李吏坐在院子裏自顧自獨酌起來。
送菜的小廝有些奇怪，李吏分明記得剛才隻有一個人，怎麽這次來了兩個？
隻見那小廝朝李吏詭異一笑，抬起頭來。
李吏大驚失色，連忙拉著小廝走到一旁，壓低聲音道。
“殿下，你怎麽跑這裏來了？很危險的！”
朱厚照撇了撇嘴。“我不怕！聽說有人欲行刺朝廷重臣，我特意來看看那刺客長什麽模樣！”
朱厚照脖子擺的挺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來人啊！將太子殿下送回去！”李吏無視朱厚照的表情，直接叫人將朱厚照給托了出去！
“本太子也被刺殺過，不也活的好好的！”朱厚照左躲右閃。
“那就更得回去了，這次的刺客比之前的厲害多了！”
“本太子武功天下第一！”
“隻要你回去，你上天都行！”
“本太子是威武大將軍！”朱厚照一下子掙脫兩名錦衣衛校尉的阻撓，插著腰衝李吏吼道。
“啥？啥將軍？”李吏瞪大了眼睛，自己怎麽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封號呢？
“哈哈……威武大將軍！本殿下自己封的！”見李吏說不出話來，朱厚照得意的笑了。
不得不說，這個小昏君還是頗有自主創造能力的，活生生給自己弄出了個威武大將軍的名號，聽起來威風凜凜，但是按照朱厚照這種發展趨勢，說蠟槍頭兒都算是誇他了……
“殿下，這裏真的很危險，你必須得回去，若是讓陛下知道了，會罵死你的！”李吏不無擔憂的說道。
“怕什麽，楊廷和罵人那麽凶，我不還是挺過去了。”朱厚照撇了撇嘴。
“那刺客來了怎麽辦？這裏人數有限，可是抽不出人手來保護殿下的！”
“放心吧，有刺客來了我就直接把劉謹那老奴給扔出去……”
聞言，李吏看了看滿腹委屈蹲在一旁的劉謹，點了點頭，曰善。
“為什麽受苦的總是雜家……”角落裏，劉謹委屈的癟了癟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