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話如一記重錘，砸懵了穀夫人，她的目光有些複雜，“你，你說什麽？”
“我的意思就是，病人出院後會毀容。”
穀夫人一下子沒站穩，差點一頭向後栽過去，穀海眼疾手快，扶穩了她，她魂驚未定的哭訴，“我可憐的女兒，她臉毀了可怎麽辦啊？思雨那麽愛美，這不是要了她的命嗎？”
穀海的眸子深了深，想說點什麽，到了嘴邊變了味，“不管思雨變成什麽樣，我對她……都不會變。”
“這裏有你什麽事？去找醫生，讓最好的外科大夫和整形醫生過來，思雨的臉不能有事。”穀老爺子慣例似的把氣灑在穀海身上。
“我這就去。”穀海轉身離開。
“阿凜，你跟我說句實話，思雨出車禍跟你有沒有關係？”穀老爺子敲了敲手杖，臉上那股渾然天成自成一派的威嚴勁兒頗有種民國官老爺的風範。
女兒囂張嬌奢肯定是有的，但不會出格，更不會拿自己開玩笑，每每出點什麽動靜，哪次不是跟陳家的小子有關係？
以前小打小鬧，家裏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沒想到臨門一腳差點把她搭進去。
這次是毀容，下次呢？
這次就是穀思雨能原諒陳易凜，他也得替女兒討個公道。
“我承認，穀思雨是在離開我家之後出的事，但如果因此就說她的車禍跟我有關，這未免太牽強了。”陳易凜四兩撥千斤的回答。
“思雨這丫頭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就是天塌下來都能麵不改色，從你家出來就能出車禍？阿凜，你跟伯母說句實話，到底是怎麽回事。”
穀思雨一出事，穀夫人的妝再好，也像老了十歲。
見陳易凜不說話，穀夫人有點著急了，“我們這當伯父伯母的在你眼裏算什麽？我們家思雨又算什麽？思雨人出了車禍，現在還躺在急診室裏，臉也毀了，你連句實話都不肯跟我們說嗎？”
“阿凜，你跟思雨說了什麽？”穀老爺子的眼角有幾條深深的皺紋，目光如鷹鉤。
陳易凜沉默了兩秒，認真道，“實話實說。”
“……”章明曦替他捏了一把汗。
“你……思雨也知道你要跟這個來曆不明的丫頭結婚？”穀夫人一句話，把本來完全置身事外的章明曦拉了進來。
陳易凜拉著她的手臂向後扯了扯，欲將她護在身後，“伯母，請慎言，你口中來曆不明的丫頭是我的未婚妻。”
“……”章明曦再次捂臉，陳總你不能錦上添花就別火上澆油了。
“未婚妻？我們思雨當了你三年的未婚妻，流言蜚語聽了多少？你就這麽把人拋棄了？你眼裏還有我和你伯父，還有我們穀家嗎？”陳易凜也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嗎，跟親兒子似的，一時三刻也說不出什麽太難聽的話，就把炮火轉到章明曦身上。
“你跟她的事，你父母知道嗎？”
陳易凜隻是目光閃了閃，沉聲開口，“這是我的家事，就不用伯父伯母費心了。”
“怎麽不關我們的事？你父母屬意的兒媳婦是我們思雨，你怎麽能說這種始亂終棄的話？”穀夫人可不管什麽未婚妻不未婚妻的，言辭鑿鑿的替女兒說話，“現在思雨人還在急救室裏，她的車禍是因為你才出的，你得對思雨負責！”
被要求負責的始亂終棄的負心漢隻是神色淡淡的看著激動地婦人，抿著唇，終於說出心裏話了嗎？還是讓他娶穀思雨？
這裏麵飽含了多少真心，又有多少心思是為了家族聯姻？現在計較這些真沒什麽意義。
不過，青梅竹馬不是這麽利用的，熟人也不是這麽坑的。
陳易凜冷笑，“伯母，我跟穀思雨之間一直清清白白，自問沒什麽對不住她和輕薄她的地方，穀思雨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我也沒說過什麽，就連我跟別人在一起，也是在跟她解除婚約之後，我實在不明白我有什麽需要負責的。”
隻聽他又說，“說到負責，我倒是想起來，我身邊的這位也許肚子裏連我的孩子都有了，我難道不該對她負責嗎？”
氣氛變得異常詭異，陳易凜這話說的直白一點就是，他從頭到尾都沒碰過穀思雨，負什麽責？如果碰了就得負責，那他就更得跟章明曦結婚了。
陳總，你威武啊。
女兒跟未婚夫訂婚三年都還是黃花大閨女，剛分手沒幾天，準女婿說別的女人肚子裏有了他的孩子，這不是啪啪打臉嗎？
穀老爺子老臉一紅，“混賬，那我們思雨這些年的青春呢？你說沒碰她，這話說出去別人也信嗎？”
“伯父要是覺得我讓思雨吃虧了，那可以由女方發表解除婚約的聲明，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也沒關係。”陳易凜從頭到尾都坦然處之，“物質條件我也會盡力補償她，其他的我給不了。”
“我們穀家缺你的物質補償嗎？”穀老爺子是真的動怒了。
“那您說，該怎麽辦？”陳易凜幽幽的笑了。
這個問題根本就是無解，隻要老爺子提得出條件，那就是把女兒賣了，若是堅持讓陳易凜娶穀思雨，那不是上趕著倒貼嗎？
陳易凜，你這一招實在是狠啊。
手術結束之前，陳易凜就離開了，背影決絕而又無情。
“混賬東西！我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小子是個白眼狼，幸好沒把思雨交給他，不然……”
老爺子氣得滿臉通紅，指著他的背影麵色不善，動怒的語氣威嚴而又有斷續，幾次三番像是一口氣提不上來要背過去一樣。
“老頭子——你怎麽樣？”
穀夫人一聲驚呼，就隻能看到穀老爺子徐徐摔倒的模糊的影子。
穀思雨還沒從急救室出來，穀老爺子又要被推進去，穀夫人覺得自己的頭發都快白了。
等在電梯門口的章明曦朝來的方向看了一眼，人來人往，除了感受到大家對醫院的支持什麽也看不見。
糾結的說，“我剛才好像聽見了穀夫人的聲音。”
“我怎麽沒聽到？你的幻聽吧？”陳易凜輕輕笑了笑。
其實他聽見了，就連穀老爺子昏倒之前罵的那句也聽得一清二楚，他隻是不想理會。
這時候不走，就走不了了。
上車之後，章明曦的手機就跟壞了似的，震動個不停。
她以為是電話，拿出手機，滿屏幕的微信未讀消息。
她拿著手機，還在不停的震動，跟開了小馬達似的，手都快震麻了。
陳易凜心裏有點不是滋味，看了一眼屏幕什麽都沒看見，有種即將被綠的憤怒。
“業務這麽繁忙啊？”
“沒，就是設計部的群消息，我調了震動。”
捧醋狂飲的某總裁想了想，設計部也沒什麽男人，就算有那麽幾個，長得歪瓜裂棗的，還沒喬陽好看，懸殊這麽大，怎麽跟他比？
這點自信陳易凜還是有的，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章明曦頭也沒抬得刷消息，設計部人不算多，也就那麽十幾二十個人，但要是人手發一條消息，就能刷屏。
她看明白了，這是之前說請客的事，大家都在商量時間，一致通過明天是個好日子，艾特了她一下，讓她別逃單。
大家心裏都很清楚，現在讓章明曦請客，性質還是組長請客，說不定過兩天，章明曦搖身一變成了總裁夫人，誰還敢宰？
車窗外透過的午後的光讓輪廓的線條看起來特別柔和，眉宇間渲染上淡淡的風情，冷淡的長眸此刻沾染了迷離。
“明天早點起來。”
“有事嗎？”這段時間是特殊時期，陳易凜剛開了個頭，章明曦心裏就警鈴大作，打起十二分精神。
莫非陳總要開新聞發布會？或者帶她去見家長？不管是哪一種，章明曦內心都是拒絕的。
他明顯不太高興，提醒道，“忘了你答應我什麽了？”
章明曦趕緊想自己答應了什麽割地賠款的不平等條約。
等等——在民政局接到穀思雨電話的時候，她貌似大概好像答應了陳易凜，隻要去救穀思雨，她就乖乖跟陳易凜領結婚證。
這事還能後悔嗎？她當時也是權宜之計啊，沒想真獻身啊……
陳易凜看著她千變萬化，變幻莫測的表情猜不透她心裏想什麽，隻是不悅的神色更上一層樓。
“還沒想到？”這濃縮的幾個字裏麵包含著陳易凜對這件事極大的不滿。
“你說的是……領證這件事嗎？”
陳易凜挑挑眉毛，“當然，你要是想先見見我的父母，我可以滿足你，不過，結果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言下之意，該領證還是得領。
章明曦嚇得差點從座位上飛起來，衝出車頂，“誰，誰想見家長了？”
去見陳易凜爹媽？陳易凜爹媽能比穀思雨爹媽和藹？開玩笑啊。
“那就直接領證。”不去……正合他意，他也不想在領證之前出什麽岔子。
“……”嗬嗬，這件事不能翻篇了是吧？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章明曦靈光一閃，剛才設計部群裏不是說明天聚餐嗎？她雖然沒表態，可也沒說不去啊。
此時不去，更待何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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