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假扮海平威,瞞的本就不是熟人。”段君墨解釋道,“你隻需清楚海平威是哪裏的人,為何精通醫術、戰術、商道、武器。”
胡寶能在段君墨身邊做打雜的小兵,本就聰明伶俐,聞言也沒多問,很快就應了下來。
沒過多久,段懿軒的隊伍就抵達了朝白城。
除了軍營裏的人知道禦駕來臨,百姓都不知曉。
抵達當日,段君墨以及商璃帶著大軍親自在城門迎接。
這一天是個豔陽日,萬裏無雲,天空碧藍如洗。
低調的馬車,巋然立在隊伍最前方。
一雙修長的食指,輕輕挑開車簾,露出了一張清貴絕色的臉龐,眉目如畫,薄唇淡冷,走出馬車,站在原地,全身如洗盡鉛華般淡然而從容,清冷的帝王氣質,不怒自威。
段君墨帶領眾人單膝跪地,亦如從前,不卑不亢。
段懿軒走過去,親手扶起了他,聲色寡淡,“戰王身受重傷,不必如此多禮。”
段君墨站了起來,“皇上一路旅途奔波,我們先回軍營再敘如何?”
他緩緩頷首。
二人一道回了軍營。
為了迎接他的到來,段君墨特意命人搭建了一頂寬敞的帳篷,裏麵放置著降暑的冰塊等,設施要比軍營平房和他的小院好很多。
周圍則是一些臨時小帳篷,專門供給他的隨身護衛。
段君墨先是在帳篷裏陪他寒暄了幾句,由於一路趕車,他還要休息,然後就離開了,接著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此時鳳靈夜正在小院,看到他以後,便走了過去,“怎麽樣?”
“想必今夜就會看見胡寶了。”他回道。
她點了點頭,“待他看到胡寶並非是我,疑慮應該就會打消了。”
“但願如此吧。”他沉聲歎道。
從沒想過段懿軒,竟然會為了一個小小的猜想,就不辭辛苦地一路趕到朝白城,隻為求證一個事實。
宴會是在晚上舉行,場地就在空場上。
搭了幾個台子,鋪了一張紅毯,各位將領按照等級分別坐在兩側。
這裏沒有侍女,所以都是炊事兵在伺候忙碌。
不像宮中的宴會,軍營重地,段君墨也沒有弄得鶯鶯燕燕,所以沒有歌舞。
大家就吃吃喝喝,談天說地。
但由於皇上就坐在最上頭,下麵的人都不了解他的脾性,所以也不敢太放肆,頂多交頭接耳,小聲私語。
段君墨坐在段懿軒左側,商璃坐在右側,二人對麵。
段懿軒和段君墨都個寡言的人,二人寒暄沒幾句,場子就安靜了下來。
商璃善於遊走任何場所,所以比較健談,“皇上不遠萬裏趕來朝白城探望戰王,如此重情重義,實乃大明之楷模。”
這馬匹拍得很好,還緩和了兄弟二人的關係。
然而段懿軒卻並未接茬,他隻淡淡看了他一眼,“聽說你在朝白城過得還不錯?”
商璃搖了搖折扇,風流倜儻,“比起京都來說,還是差了點,但比起軍營裏的各位將領,就好很多。”
段懿軒收回視線,不予理會。
他就知道,讓他來朝白城是最不靠譜的人,這裏發生那麽大的事,自己也隻是從別人嘴裏聽到。
但他又是和段君墨最熟悉的人,換做別人,肯定什麽也查不到,結果是一樣的。
“商璃所言極是,這朝白城不比京都,環境惡劣,皇上可能住不習慣。”段君墨狀似無意地說道。
段懿軒微微勾唇,“你們這是在趕朕走?”
“臣子們哪裏敢趕皇子走?既然皇上喜歡這裏,不如微沉就和王爺去其他地方散散心,您就留在這裏好了。”商璃似笑非笑。
段懿軒似乎無心與二人周旋,而是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四周,“那位名聲傳遍整個朝野的奇才可在?”
大家都知道,重頭戲終於來了。
探望段君墨是假,見海平威才是真。
此時,宴席下首位置中,胡寶緩緩站了出來,學著鳳靈夜的樣子,從容而淡然地對段懿軒行了一個叩拜大禮,“草民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家一聽這身,神情各異,紛紛將目光投向胡寶,難道是染了風寒,嗓子壞了?
“平身。”毫無察覺的段懿軒放下手中杯盞,抬眸看去。
胡寶站了起來,將鳳靈夜的氣質學了個七八分。
段懿軒細細打量著他,鳳眸平靜,手心卻已滲出了一層薄汗。
身量不高,清瘦柔弱,氣質清雅,相貌平平。
“哪裏人?”他問。
“南賓人。”胡寶鎮靜回道。
“家裏是做什麽的?”
“商人,賣書。”
“聽聞你精通商道、戰術、武器、醫術?”
“都是一些皮毛罷了。”
段懿軒沒有再問下去,而是打量著胡寶,深邃的眼裏,充滿了失望,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落寞。
這些話全是鳳靈夜提前告訴胡寶的,很符合他的氣質,不會讓段懿軒看出破綻。
顯然,段懿軒是信了。
接下來的整個宴席,他都沒有再參言半句,就連商璃問他話,都有些恍恍惚惚,答非所問,拿著酒杯,不知不覺喝了許多,神色間也帶著一些疲倦和狼狽。
他在期待什麽呢?
他明明親眼看見她身中劇毒,被甄語蓉刺殺,最後葬身火海。
他現在卻在妄想,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她。
他行了五天五夜的路,做了五天五夜的夢。
當這個美夢破碎時,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有多麽可笑。
靈兒死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當他渾渾噩噩地被護衛送回帳篷以後,各位大將們紛紛麵麵相覷,如果剛開始還聽不出來的話,那是因為沒注意,可後麵仔細聽的話,還是能夠分辨得出,那就是胡寶的聲音。
但見皇上最後的神情,以及大將軍一臉平靜的模樣,大家也是壓下了心裏的疑問,沒有多事。
商璃和鳳靈夜相處了一段時間,自然知道這不是海平威的聲音,但也沒有點破。
他並不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段君墨和段懿軒都是他的朋友,不損害朋友的利益,這是他作為商人的底線。
待段懿軒離開以後,他才揚起唇角笑了笑,“什麽時候走?”
“過幾天。”段君墨回。
他站起身,語氣鄭重,“一路順風。”
“謝謝。”段君墨看向他,唇角微彎。
他罷了罷手,轉過身,搖著折扇,背影灑脫而悠然。
一場宴席,草草結束,誰也沒有吃得開心,喝得痛快。
此時,鳳靈夜拿著平價藥房的賬本,恰好從帳篷經過,沒想到段懿軒回來得早,所以此時的帳篷已經點起了燭火。
她隻看了一眼,便平靜地收回了目光,然後繼續往前走去。
就在這時,帳篷忽然傳來酒壺掉落在地上的破碎聲。
“靈兒......”悶悶的嗓音,一看就醉得不清。
她腳步頓了頓,抿緊唇角,加快腳步離開了。
回院子沒多久,段君墨也回來了。
鳳靈夜一見他就問道:“喝酒了?”
“沒有,”他疲倦地坐到涼椅上,“鳳醫士吩咐過的,我豈敢不從?”
她從懷裏拿出一些紗布和消毒的藥水,瓶瓶罐罐的,很快擺滿了小桌子。
他雙手枕在後腦勺,淡淡一笑,“不信你過來聞聞?”
“我信,”她覷了他一眼,“渾身都是傷還敢這麽浪。”
他不以為意,“渾身是傷也不耽誤辦正事。”
“惡趣味。”她拿著棉簽和藥水,挑眉,“你脫還是我脫?”
他一邊脫下外套,露出纏著繃帶的胸膛,一邊看向她的瓶瓶罐罐,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懷裏是有多大,怎麽能裝這麽多東西?”
解開他的繃帶,她將棉簽沾了藥,然後一點一點開始消毒,“因為我有一個醫療口袋。這次上完藥就不用纏繃帶了,大夏天捂著不容易痊愈。”
“醫療口袋?”他充滿了興趣,“我能看看嗎?”
她停下動作,想著既然什麽都被他看到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於是就將懷裏的醫療口袋遞給了他。
他接過去以後,往裏麵摸了摸,居然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頓時看向她,一臉“你騙我?”的表情。
她接過來,將手放進去,再伸出來時,手上居然就多一瓶藥水。
他眼前一亮,“這是魔術?”
“這是科技。”她無語強調,“這是一個隱形的醫療口袋,你將手放進去以後,想你需要什麽,東西就會自動出現在你手中,反之,將東西放入口袋,就會自動為你收藏起來。”
他聞言,又學著她的模樣照做,然而手裏依舊是什麽也沒有。
“要是你想的東西,這個醫療口袋裏沒有,也就拿不出來。”她上完了藥,然後將醫療口袋收了回來,“這裏麵大多都是醫療物品,少數是我需要的生活用品。”
“那個麵霜還有防凍瘡的藥膏,都是這裏麵的?”他問。
她失笑,“不然你真以為我有那麽大的本事,做出那麽複雜的東西?”
他認真地點了點頭,“在我心裏,你已經無所不能。”
“我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但也不是神仙。”她笑了一聲,將藥瓶全部收回醫療口袋。
似想到什麽,她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段懿軒那邊,他相信了?”
“目前來看是相信了,但最怕死灰複燃。”他也收斂起了玩鬧的心,眉目微沉。
相比他的擔憂,她卻要淡然許多,“那座牢籠,我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就算死,她也要死在宮門外。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最難的檻都過去了,還有幾天,我們就可以徹底遠離這一切了。”他柔聲寬慰道,
她緩緩頷首。
二人相視一笑。
現在她不是孤軍奮鬥的一個人,他們一定可以做到的。
由於段懿軒的到來,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煩,沒有召見,鳳靈夜和胡寶都很少出門。
第二天清晨。
段君墨在校場練兵。
段懿軒站在一旁,看著底下氣勢磅礴的大軍,目色幽沉,“那火藥包,海平威是如何知道煉製秘方的?”
他不死心,依舊對海平威存有懷疑。
段君墨了解他,所以沒有感到意外,隻麵容平靜地回道:“聽他說是從書上看到的,可書上若有記載,恐怕早已為朝廷的兵部所用了。”
三言兩語之間,就巧妙地將這個話題踢了回去。
段懿軒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真與他舉辦了洞房花燭?”
“如你所見,確實如此,”段君墨看著下麵練功的士兵,鳳目蕭瑟,“海平威是我的人,然而卻被柔然可汗看中,不管是看中他這個人,還是看中他的才華,我都不可能讓步。”
他將話說得很直白,反而讓人找不出疑點。
段懿軒薄唇緊抿,沒有回話。
段君墨繼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