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海謠

澤顏令

第六章 255 當年之案

書名:分海謠 作者:澤顏令 字數:4679

忽然,梅安在眾人的沉默和等待中開口了。柳洛發現她已經好久沒有說話。

平日能說會道的梅安,剛才一直就沉默著,很少開口,現在卻突然說道:“諸位都忽略了一件事。”

宇文長聞聲,側過身體,恭謙有禮道:“梅掌門,您說大家忽略了一件事,可否相告,是何事?”

“當年,太湖一帶三十一戶人家,共計一百九十九人。不論老少,盡數死絕。

此事諸位可還記得?”

眾人不解地點頭。梅安又道:“此三十一戶人家,分別位於金陵附近,呈東、東北、北、西北、西、南、西南、東南排列。

位於東方的死者上身長出柳條,柳條穿過軀體,盤結纏繞,密密麻麻的黃花開在柳條之間。

黃花香氣怪異,足足遮掩了屍體三日,才被人發現,上報官府。

共三十八個黃花籠,死者三十八人,屍體火焚。焚時香氣滿城,焚盡後香味半月未散。

死於南方者六十一人,城中大火,百姓紛紛提水救火,火勢卻越救越大,火光點燃了遠處太湖的水。眼看無法控製,已燒遍兩條街,卻突然天降大雨,轉瞬間大火變成一片黑壓壓的死寂。

幾日後,官府調查死者身份時發現六十一人分別來自九戶人家,且這九戶人家之外並無其他死者,而這九戶人家的人也無一人生還。

調查至此,辦案的官員嚇得魂不守舍,瞞著家裏告假半月,前往金陵城,周周轉轉托了幾位勉強算得上有交情的朋友,散了不少銀兩,才入了林府。

前前後後將這場禍事說完,又在林府住了幾日,才回得家去。

次月,許是怪事傳到了廬州,當地人便將自己城中的怪事與這兩起離奇死亡聯係在了一起。

百花井巷是廬州城裏最熱鬧的一條巷子,一天夜裏,一群人商量好了似的衝上街頭,怒氣衝天,從百花井巷這頭跑到那頭,口中謾罵不休,也不知說的是什麽話。見得這事的路人說起當晚的情形連連搖頭,“可怕,太可怕了,鬼魅纏身,鬼魅纏身。說的哪裏是人話,都是狂嘯鬼叫之聲。”

周圍的人嚇得緊閉門窗,好在這些人也不招惹鄰舍,隻是一味橫衝直撞,見樹撞樹,見牆撞牆,見到同樣凶狠狂躁的人便相互抓扯,直到一個倒下斷氣為止。

沒有人知道犯下這些案情的凶手是誰,官府查了半年,都不知道這些人為何會在一夜之間全部慘死。

最後,官府計算了當晚所有的死者,加上和州死於湖中的二十七人,共一百九十九人,分別來自三十一戶人家,這三十一戶人家死得幹幹淨淨,無一存活。”

每個人聽了都不說話,這件事當年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隻是官府不僅調查數年之久仍然沒有找到凶手,這件事在民間便與妖蠱鬼邪之說牽扯在一起,官府也不允許百姓再私下議論。

但是民間卻有一個傳言,傳言說此事乃是鏡往樓所為,而鏡往樓的確和尚武門一樣,沒有出現在青霞山。

鏡往樓在江湖之中,卻不牽連江湖之事。

於廟堂中更是深得皇子照顧,與皇家關係甚密,據說那無人見過的鏡往樓樓主,就連皇上都敬他為先生。

宇文長嘴角微微繃緊,眾人的臉色比方才更難看。

“梅安師太的意思是,鏡往樓殺死了十七門二十一派所有人?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尚慕容顫顫驚驚地問。

“殺人,有時候要理由,有時候卻也不要理由。有些人殺人是為了報仇,有些人殺人是為了求財,有些人則是因為一時氣血攻心,免不了錯下殺手。

除此之外,更可怕的是,根本沒有理由,沒有任何理由,或者那個理由常人根本無法想象。

不為權,不為禮,不為江湖名聲,不為攻城略地,就是想殺人就殺了,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若那鏡往樓就是這最後一種,隻怕是我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們殺人的動機是什麽,也想不出十七門二十一派究竟哪裏得罪了他們,什麽時候惹惱了他們,才會遭來如此殺身之禍。”

正因著所有人都慘遭滅門,故而這一百多人之間更多了先前沒有的相互信任和理解。

梅安這樣一說,眾人都覺得甚是有理。

九問先生皺著眉道:“此事也許真是與鏡往樓有關,也許鏡往樓這麽做有什麽天大的原因。”

“什麽天大的原因?”眾人再問。

九問看向四聖。四聖搖了搖頭,歎道:“若真是如此,隻怕除了做好應戰的準備,沒有任何別的辦法?”

“應戰?應什麽戰?與何人一戰?”

“魔世,水界甚至還有天界。”

宇文長平靜道。

四聖轉身,移步往山下而去,若是換了平日,四聖根本不會與人說那麽多話,他們也是動了惻隱之心,也是看到一路上死了那麽多人,再不願見凡間又添新的屍骨。

這些人雖然已經找了鬼族的惡鬼之道,若是不用藥物控製,隻怕早晚成了魔世大軍的一員。

到時候魔世三百萬大軍浩浩蕩蕩踏足凡間,而凡人卻還要被控製成傀儡,相互殘殺。

魔世三皇根本不會真正死去,他們有無限個輪回,而凡人的一生隻有一次,凡間的一切從不複來。

他們銷聲匿跡,修煉至今,所能參悟的也隻是心狠如鐵石,絕不姑息妖邪,定要保護百姓。

其中自然有他們自己也看不清黑白青紅的時候,比如秋海棠的死。

四聖不能否認自己承擔著不可逃避的責任。

但他們不過肉體凡胎,修煉再深又豈能和天界修者相提並論。

天界以鏡像明天下萬事,糾正自己的錯誤,所以他們才是不僅看到事情表麵,更能東西其中本質。

而人,最大的困境便是很難判斷清楚一件事的本質究竟為何?

時間長了,一代人前赴後繼,一代人漸漸隱去,發生過的事,就算當年再可怕,也隨著人一起被新的曆史衝刷,被新的人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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