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何處停靠

燕敏倪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人心深處

書名:這一生,何處停靠 作者:燕敏倪 字數:6343

(女生文學 )

第一百六十九章人心深處

朗英闖了大禍,作為父親,楊智建比誰都著急,他搶在眾人之前跨出門,深一腳淺一腳跑向後院。

紀閆鑫緊跟在楊智建的身後,他的大腦細胞異常活躍,轉瞬間就冒出了N種可能性,其中不乏有他希望的那種結局。

一粒老鼠屎能壞一鍋粥,更何況,小翠是一隻到處拉屎的大老鼠,看著令人生厭,卻是攆不得、打不得、除不得,所造成的危害不言而喻;重重顧慮,紀閆鑫隻能隱忍不發,唯有讓老天爺收拾她。

柱子的情緒複雜,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已經學會了把心事藏在心裏,平和掛在臉上;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寧可退回去,把走過的路從新走一遍,選擇省略掉其中一段經曆,不再遇上小翠。

楊智建怔怔的望著,倒在怵目驚心的血泊中,人事不省的小翠,呆立在那裏,沒敢伸手去扶她,紀閆鑫隨後趕到,麵色出奇的平靜:“小翠大概是流產了!”

“大哥,對不起,朗英這孩子太皮了,她不是故意的!”楊智建的聲音暗啞,畢竟,倒在他麵前的,是鮮活的生命,大有可能因為他的女兒的過失,導致一屍兩命的嚴重後果。

“不怪朗英,這隻是個意外!”紀閆鑫的口吻,冷靜得像是在談論別人家的事。

知曉一切前因後果的人,不難理解紀閆鑫的近乎冷漠的冷靜,尤其是夏津忠,他不僅親眼目睹小翠一次次興風作浪,還曾被她陷害,差一點兒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酒精上頭,柱子感覺身體輕飄飄的,雖然毫無感情可言,看到小翠如死人一般的模樣時,他還是不禁心顫;鐵蛋站在柱子身邊,伸手扶住他。

鐵蛋了解柱子的善良,也深知他做不到鐵石心腸,哪怕麵對的是一個曾肆無忌憚的傷害他,將他的尊嚴無情踐踏的人,也無法無動於衷,隻因他有一顆善良的心。

柱子顫抖著聲音,道:“爸,我們快送小翠去醫院吧?”

紀閆鑫冷靜的回應:“不要慌亂,打120!”

“打120會不會耽誤時間?”柱子憂心忡忡,哪怕他心中再憎惡小翠,他也不希望她為此丟了性命,縱是她有錯,卻也罪不至死。

紀閆鑫邊撥打電話,邊回答:“120是專業急救,更安全一些!”

鐵蛋捏了柱子的肩膀一下,低聲道:“你爸說得沒錯,沒有急救常識,亂移動病人,是極其危險的!”

柱子點頭不語,陷入了糾結的等待。

紀閆鑫的話不無道理,不容反駁,可有誰知曉,此時此刻,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不可否認,他藏著私心,順理成章的拖延時間,他不想讓不安分的女人肮髒的血液,汙染了家裏的任何一輛車,沾染清洗不掉的晦氣;他更加希望她肚子裏的孽種就此夭折,以絕後患。

作為一家之長,紀閆鑫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兒子,維護家庭的健康、和睦,可是,如令人厭惡的老鼠一般存在的小翠,很長時間以來,攪得家裏雞犬不寧,難有寧日;鬧劇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紀閆鑫甚至急於看到,小翠在失去籌碼之後,是怎樣狗急跳牆,或是怎樣徒勞無功的亡羊補牢;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兒子柱子盡棄前嫌,和好如初,可以心平氣和的一起看,跳梁小醜蹦躂著、叫囂著唱大戲。

紀閆鑫本是一個亦邪亦正、重情重義的人,可是,在麵對傷害她的親人的人時,他的心堪比石頭還要硬;別人給了他的親人多少傷害,他一定會數倍奉還。

小翠此刻的遭遇,紀閆鑫並不同情,這是一場意外,更是老天爺的懲罰,俗話說,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自然會給予致命一擊;紀閆鑫無比感謝這場意外,今日之後,局麵將徹底改變,興許能清除老鼠窩,讓家裏從此不再老鼠橫行,恢複往日的歡聲笑語。

救護車到來前的那段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圍在那裏,低頭注視著一動不動的小翠;院子裏安靜得令人窒息,竟讓人莫名的產生了在向亡者遺體告別的錯覺。

聽到救護車‘嗚啦啦、嗚啦啦’的叫聲遠遠傳來,大夥兒才如夢方醒,紀閆鑫開口道:“柱子,回去拿兩條毯子,給小翠蓋上,別讓她凍著了!”

柱子聞聲而動,跑向前院屋內,再回來時,懷裏抱著毯子,眾人搭手,用毯子將小翠裹起來,就如同裹一堆沒有生命的物品;一幫大男人,很難對禍害人的害人精動惻隱之心。

紀閆鑫回想著多年前,死死的抱著大出血的娟兒在懷裏的場景,心依舊劇烈的疼痛,愛與討厭,竟是如此的鮮明,態度自是有著天壤之別。

救護車呼嘯著駛入後院,大夥兒把小翠移交給了大夫,大夫和老天爺一並,決定著小翠的命運,興許她能夠醒來,興許她會與她腹中的胎兒一起,長眠於地下;紀閆鑫更希望是後者,一了百了,幹幹淨淨。

天災人禍,不需要承擔任何心理負擔,更不會承擔任何法律責任,甚至連一滴虛偽的眼淚,都不需要付出。

柱子和楊智建隨救護車前往醫院,紀閆坤留在家裏陪伴齊雲,照顧朗英,紀閆鑫和夏津忠、鐵蛋開車趕往醫院。

像狼一樣充滿野性的朗英,受到驚嚇,竟有了貓的特性,坐在齊雲和紀閆鑫的中間,安安靜靜,一言不發,她並不知曉生死的真正意義,但是,她不斷的在心中重複一個問題——她會不會死?

孩子最是不會作假,喜歡誰、討厭誰,言行舉止中表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朗英討厭小翠,那是見麵第一次就表現得透透徹徹的。

齊雲的內心五味雜陳,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心知肚明,小翠肚子裏的孩子,十之八九是齊宏與她苟合的證據,雖然醜事怕見光,可那小生命畢竟是老齊家的血脈,是他老齊家的根苗。

此時此刻,齊雲的內心隱隱作痛,不免替夭折的胎兒痛心,甚至希望它能夠擁有頑強的生命力,起死回生。

一想到,齊宏不成器,親手害死了何芳菲腹中,快要落地見天日的胎兒,兩口子鬧到水火不容、分崩離析的地步,齊雲的心就痛得無法呼吸,啜歎老齊家大有可能就此絕後,斷了香火。

看到齊雲悶悶不樂,紀閆坤倒了酒,道:“先生,不如我哥兒倆喝幾杯,寬寬心,我這心裏怪不是滋味的,柱子好不容易回來,一家人盡棄前嫌,卻發生了這種事情,讓人好生憋悶!”

聽到柱子的名字,齊雲的心不由得抽搐,隱隱自責,心想:我這個老家夥,真是老糊塗了,竟然自私自利的光為自個兒著想,那孽種若真是留在世上,日後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少禍端,阿鑫和柱子最是難做人;今天這樣甚好,清除了一顆定時炸彈,大夥兒從此就不必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待時間逝去,一切都會徹底抹去痕跡!說一千道一萬,都是我教子無方,才會讓齊宏那孽障毫無人性,四處橫行作惡!

“阿坤,別想多了,凡事都會過去!”齊雲反倒安慰紀閆坤,他不知道紀閆坤是否知曉整件事情的真相;但他知道,在兄弟們的眼裏、心裏,一直是將他和齊宏分而論之的。

齊雲打心眼兒裏感激兄弟們對他的真情厚意,他壓根兒不敢想象,兒子指望不上,倘若沒有兄弟們的陪伴、悉心嗬護,他這暮年的日子,將會過得多麽無趣、孤單;恐怕,哪日死在哪個旮旯角裏,腐爛成泥,都無人知曉。

“先生,柱子從小命運多波折,大哥也是苦了一輩子,作為兄弟,我一路看著他們走過來,自然是希望他們父子,能夠過幾天好日子;那些年,大嫂跟大哥分分合合,命運多舛,糾纏不清;眼瞅著日子過安穩了,哪兒曾想,又出來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小翠,攪得家裏雞犬不寧,平心而論,她根本就不適合柱子,咱們的柱子啊,比不上齊宏有脾氣,男人太過老實,是要被女人騎在頭上欺負的!”紀閆坤有感而發,這二十多年來,他始終陪在紀閆鑫身邊,看盡了他的悲苦,最是有發言權。

齊雲端起酒杯,與紀閆坤碰杯,一飲而盡,道:“我與阿鑫也是相交二十多年,自然也希望他後半生平平安安,要我說啊,兒孫自有兒孫福,一代人不管一代人,老一輩的人照顧好自己,晚輩們的日子,就讓他們自個兒去過,好與歹,都是他們自個兒的選擇,怨不得旁人!我這一輩子,最自責的事情是,沒有把齊宏引上正道,我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先生言重了,齊宏之所以誤入歧途,跟他身陷雪狼穀的那段經曆分不開,您千萬不要耿耿於懷!我雖然沒結婚,隨著年紀一年一年增長,似乎也能理解你們這些做父親的人的心情了!”紀閆坤時常想,突然間與一個陌生女人生活在一起,會是多麽可怕的事情,大哥紀閆鑫給他安排的相親,屢屢以失敗而告終。

紀閆坤並非沒有對女人動過心、動過情,很多年前,他就曾將大嫂娟兒悄然的放在心裏,二十年過去了,每每想起她,還感覺到絲絲縷縷的溫暖。

紀閆坤並非不相信愛情,隻是,他始終覺得,和他羈絆一生的那個她,還沒有出現,興許哪天就會徹底闖入他的生活,再也無法擺脫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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