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海謠

澤顏令

第二章 050 花不語,水空流

書名:分海謠 作者:澤顏令 字數:4877

###50 花不語水空流

花不語,水空流。

月影稠,風葉稀疏,遺落朝霞無歸途。

葉小樓靜默不語的時候,棲霞山固然花草不語,水木無華,但還不至於鳥獸成屍,不見陽光。

倘若夫人生氣時,朝霞和月光都不敢在林間露出蹤跡,山脈上也絕對不會飄過半朵染色的雲彩。

夜青拿了一盒街市上買的飴糖送去夜淩房裏。對夜淩被關在房中禁足一事好像全然不知。本就生得眉清目秀的夜青自顧談笑,一臉不藏心事的浪蕩模樣。

夜淩看了好不生氣,心頭正是思緒萬千,各種花草樹葉零落一地,又被雷雨澆成了花肥。

這些不愉快的心事自然也沒有藏著的必要,盡數寫在夜淩臉上。

這樣的臉誰見了都不可能雲淡風輕地當作沒什麽事發生。隻有夜青。

與其說夜青為人風流倜儻,不顧及他人,不如說他凡事隻想著好的一麵,從不給自己平添煩惱。

用他的話說便是那——鏡往樓的事有樓主擔憂,天下事有皇帝頂著。

要是自己能有夜青半分缺心少腸也許就不會如此鬱鬱寡歡,就連夫人都說“如此這般女子心事,成不了半點氣候。”

夜淩自是不服,但從不覺得有什麽改變的必要。能在鏡往樓照顧葉小樓,就是最好的生活,比她在街市上使出渾身解數方能討得一口飯吃的日子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一生,隻照顧一個人,為他開心而開心,因他煩惱而心痛。這樣的生活,即使不過是女子心事,試問世上又有幾個女子不想要年歲就這般流過呢。

一世匆匆,得一人心,還有何渴求。

若是得不到一人心,能守在那個人的身邊,還能有什麽不知足的?

不,原本一切都是最好的,最美滿的,最平靜的。

歲月,從孩童到少女,再到風姿卓卓的妙齡女子,女人的青春轉瞬即逝,很多也許未及盛開,便已凋謝。

這一切既在於自己的努力,亦在於那株依附的大樹。

一樹天涯,一生相依,怎可淡忘,怎可不時時惦念,日日牽想。

何況,世間男子雖多,又有幾人能及得上葉小樓半分。

她是不可能放下的,不可能將他錯過。

“我就說淩姐姐喜歡上樓主了。”夜青翹著腿躺在夜淩床上,就好像躺在自己家中榻上一般。

“你給我起來。”夜淩沒好氣地命令道。

“想要男子喜歡你,又整日命令般的口氣,誰會喜歡這樣的女子?我看你啊,讓樓主在棲霞山給你建個尼姑庵,你就在裏麵出家得了。”

這話真損,損得夜淩已出手,七枚銀絲小箭已然朝夜青飛去。

“淩生箭”。

“師姐何時學會這種暗器?”夜青轉身而起,七枚淩生箭僅一枚刺入夜青右肩。

”師姐下手如此之狠,夜青甚是喜歡。”邊說邊伸手拔下箭,捏在手指間端詳起來。

夜淩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忍受不住,在夜青麵前使出了偷學的武功。

“淩生箭本身並不是什麽禁術,歸澤閣裏武學藏書眾多,師姐選的這一項,到真是叫我意想不到,想來樓主也和我一樣並不知情。要是他知道了,也不知會不會對你另眼相看。”

夜青並未查看傷口,雖然左肩滲出了絲絲深黑色的血。

“睡起卷簾無一事,浣絲心,浣絲心。

飛絮落花,沒心情,沒心情,珠簾空斜影。

哎,哎,哎。”

“說夠了沒有,再沒說夠,繼續說,我看你的傷能撐到什麽時候?”夜淩又想幫夜青查看傷勢,又恨他逼自己出手。本已是繁雜的心情愈發難解難平。

“傷口?身上的傷口我夜青何時放在心上。倒是這心上的傷口喲,也不知晚春如夢,是不是該醒醒嘍。”

“你早該醒了。”

夜淩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瓷藥瓶,放在桌上,又怨道:“傷口有毒,半個時辰不用藥,你就沒救了。”

“就知道師姐關心我了。現在氣也消了,可以吃一塊我帶來的飴糖了?”夜青騰空翻起,坐在夜淩身邊的椅子上。這才覺得傷口雖隻有一點微微發熱,但整個右側身體似乎都已麻木。

淩生箭本來不過是平常暗器,歸澤閣並未將它歸入禁術,但二十年前,蘭澗草萃取的毒液在江湖上出現,沾上此毒無藥可解。即使救了回來也會令一個人喪失行動,活著與死屍無異。

可這無色無味中之亦無痛苦的毒藥卻無法保存超過半柱香的時間。不少人想盡辦法保留蘭澗草的毒性,其中淩生箭因由銀絲草所製,能令蘭澗草久存不散,當年死在淩生箭之下的人成百上千。

夜青很清楚淩生箭的威力,隻是他沒有想到鏡往樓中竟然也會有人修習這種禁術。這個人竟然還是夜淩。

心中自是疑慮,臉上仍是一副殷勤風流的態度。

“也許樓主會喜歡師姐現在的樣子,倒不如兵行險招,讓我把這件事透露給樓主,然後看看樓主對您的態度會不會有所改變。他可是最喜歡有趣的人了。”

“你敢。”

“如若不然,你這蘭澗草的毒我也已經受了,你要我不說,豈不是得嫁給我,後半生都要在病榻旁照顧我這麽個活死人了?”夜青扶著肩膀,做出一副痛苦又享受的模樣。

“我可是又喜歡美色,又動彈不得的男人,麵對我這樣一個夫君,是不是太為難師姐了?”

“你住嘴。”

夜淩真恨不得剛才自己出手再準一點,現在也不用再受夜青這些刺心的話。轉念一想,如若此時和他翻臉,若是他真把修煉淩生箭的事說了出去,或許自己想要再留在鏡往樓都難如登天了。

於是歎了口氣,溫柔淺笑道:“是我剛才心中煩悶,實在對不起。”

心中再有不願,話既然已經說了出來,神色姿態便也和之前大不相同。夜淩本就生得楚楚動人,此刻夜色清冷,照在她淡粉的臉上,晚春時節分外迷離。

夜青的眼睛卻看著別的地方,心思也沒有在這張臉上。

夜淩自然也是弄不懂眼前這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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