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海謠

澤顏令

第二章 042 彼之死吾之生

書名:分海謠 作者:澤顏令 字數:4831

###42 彼之死吾之生

“邦都之賦,以待祭祀”,“祀,國之大事也。”國家所征的稅賦,都是用於祭祀的,這是一個國家的大事。

齊國注重祭天與祭地,祭祀“大地”與祭天相當。尤以祭祀山神和水神為重。

常以血和酒水灌注到地下。祭祀山神時用掩埋和懸投的方法;祭祀水神則用沉沒法,效仿堯將玉石沉在水中祭祀洛神。

朝廷主管各地祭祀,按律法嚴令禁止民間私自祭祀鬼神,亦不允許百姓私下上香、獻酒食、玉帛和牲口。

祭祀活人者,凡被證實,必受流放之苦或當即問斬。

然無風不起浪,自是有非活祭不可的原因,百姓才會甘冒刑死之風險。

借祭祀在朝廷與百姓之間周旋謀利的金陵城的林府。

林家兩代專職祭祀事宜,皇上對林家信任不疑。據傳當年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林厲遲曾助他獲得太子之位,這才有了今日的皇上。

當年的皇子,排行居中,才華不及大皇子,武藝又不如二皇子,比他年小的幾位皇子又眼看一天天長大。

想要成為皇上,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都是遙遠而飄渺的夢。

當時正值後蜀連奪三座城池,二十萬大軍壓入綏山之際。林厲遲請皇子過府相談,據說皇上離府時麵色沉重,兩日後他主動請命,勸降後蜀大軍。

當年如日中天的秦王爺怎可能輕易帶著二十萬大軍歸降齊國?隻是綏山山勢陡峻,易守難攻,當年的秦王爺在綏山北脈三個月卻遲遲沒有良策。據說皇上當年到綏山後,綏山大雨,北脈山體巨石滑落,硬生生截住了秦王爺的退路。半月之後,糧草殆盡,加之寒夜陰雨。馬匹和糧食浸沒水中,秦王爺眼看就要成水中困獸,戰士們更是饑寒交迫。

但那秦王爺也不是輕言放棄之人,他堅硬果敢,用兵如神,將士們更是忠誠於他。一日月圓,連夜集兵,準備借著月光從北脈紫雲峰攻上綏山。

誰知將士忽聞山脈間琴聲響起,琴音騰躍相擊,勢如高山,浩浩蕩蕩。

兵士繼續前行,琴音連綿,節律變化間,兵士們隻見前方草木如千軍萬馬,呼嘯奔來。

秦王爺下令所有將士捂住耳朵,自己卻仿佛進入一片明暗交疊的虛空之中。在這虛空中,他見得琴師從容不迫,靜坐虛無中,卻能感世間萬事,音調的數量不過宮、商、角、徵、羽,卻能生成五味、五色。

宮調已立,放之四海皆不可撼。

正所謂琴聲和諧,則聽者喜悅;琴聲哀傷,則聽者落淚。秦王爺此行虛境,聞得的卻是知音之意。如師曠知楚師之敗,鍾子期明辨伯牙之誌。

待秦王爺神回紫雲峰,兵士們已潰敗倒地,死傷過半;再查看四周,並未發現一個敵人的影子。

這些士兵都被同伴的兵器所傷。

草木皆兵,山石皆兵,連山中的陰雨都透著兵戈之氣。

正因為這一功績以及民間對此事的大肆渲染,才有了如今的皇上。也正因此,林府一直以來深受皇恩。

隻是晏王府向來不喜歡林府,偏安綏山一帶與金陵城的林府間也沒有多少往來。

幾十年過去了,如今的秦王爺是不是還對當年草木為兵之術對林厲遲懷恨在心,就不得而知了。

澤竽隨大皇子趕到綏山不過一個時辰,蜂鳥已經將消息傳遞給葉小樓。他麵不改色地看著三皇子,三皇子端著茶盞,輕聲咳了幾下。

“小樓,大哥那邊我阻止不了,實在是我無能。”三皇子說完又咳了一聲。

“此事怪不得你,隻怕他們今夜便會動手,如今再想著阻止已毫無意義。”

葉小樓轉身正要離開,魏兵搶前一步道:“這樣一來,殿下他豈不是步步皆輸?”

“不是一貫如此嗎?”

見葉小樓的回答如此輕率,魏兵火冒三丈,恨不能拔劍比試幾下。“我道是皇上何等愛護殿下,將你留在殿下宮中,那麽多年來,你幾時說過一句明白話?幾時為殿下赴湯蹈火過?或者你是個讀書人,能想出點好法子也行啊。可是如今天下大亂,三殿下連出力的地方都沒有,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大皇子?”

“那又如何?大皇子哪一點不如你的殿下?”

硝煙一觸即發,蕭晉隻能捂著胸口繼續咳了幾下。見魏兵仍不願善罷甘休,便又故意將水打翻。

“殿下,您何必把宮人都散去,這些事本就不該您親自動手,您看看蕭宇,吃喝玩樂一樣也不少,皇上照樣器重他,官員們也都擁戴他。您如此清雅孤獨,隻怕是曲什麽寡什麽......”魏兵懊惱地邊擦拭水漬邊抱怨道。

“是曲高和寡。”聲音潤潤如水,毫無責備之意。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繼續上次未下完的棋吧。”蕭晉提議道。

“不,我還有事。”

蕭晉緩緩摩挲著棋笥,胸有成竹地等待葉小樓入座。不料又被當麵潑了一碗冷水。

“要是下下棋就能爭得天下,你們就成天下棋好了。”魏兵說完氣呼呼地端著茶盞離殿而去。

“我說,你如此慣著手下,實在不適合做皇帝。但是魏兵此人倒是比外麵那些將領有趣一些。”

“不瞞你說,我從未真的想過,隻是......”蕭晉欲言又止。

“我不需要知道,鏡往樓近年來在各地已經儲備了一些實力,若您準備好了,助您成為太子也是我必定會做的事。”

“我以為你隻做有趣的事。”

“助您成為太子這件事的確無趣,但是你這個人還有些有趣的地方。”

蕭晉微微笑道,“我該高興還是苦笑呢?小樓,你該明白,我不想要你必須做什麽事,這並非君子之交。你我之間實在不必如此。”

葉小樓落下一子,蕭晉沉思片刻也緩緩放下一子。

“今日就到此吧,我先行告退。”

“小樓怎麽如此著急?莫非做了師傅,心中隻想著教養門生的事,連下棋也不能讓你感興趣了?”

三皇子麵帶微笑,看似雲淡風輕隨意道。

“正是如此。”葉小樓並不否認。

春光在兩人中間的棋盤上閃過,映在兩人眼中,各自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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