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活著不易

第二百七十五章活著不易

鐵蛋把心事擱在心裏，恢複了常態，開始忙乎生意，他起早貪黑，盡量讓自己忙碌起來，不去想念小暖。

越是克製，心中的思念越是濃烈，鐵蛋的話明顯少了，謝雨涵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卻又無法勸慰他。

謝雨涵處處陪著小心，就指望鐵蛋自己能夠調整過來，到那時候，他興許才是真的放下了。

謝雨涵也想明白了，不再逼迫鐵蛋去接小暖回家，她覺得，鐵蛋的顧慮也不無道理，誰不巴望自家娃兒日子過得好一些。再則說，有些事情，也是逼迫不得的！

這日，鐵蛋和謝雨涵推著三輪車出攤，老遠就聽到爭吵聲，聽著一個文弱的女人聲有幾分耳熟。鐵蛋把三輪車停在自家的攤位前，對謝雨涵說道：“你先拾掇，我過去看看。”

扒開人群，鐵蛋看到一個女人背對他，正苦苦哀求：“老板，我占不了多大地方，我賣的東西跟你不一樣，你就讓我在這兒擺攤嘛！我家裏老人、娃兒等著吃飯——”

“不行，攤位都是出了錢的，再說了，你擺個三輪車在我攤子跟前，我還咋做生意嘛！誰家不是一家老小等著吃飯？快點走，不然，我不客氣了！”老板凶巴巴的樣子，說著話就要動手攆人。

“那就算了嘛，我再重新找地方！”女人轉身，眼裏噙著淚水，動手推三輪車，鐵蛋在看清她的麵容之後，淚水奪眶而出。

推三輪車苦苦央求的女人，赫然是因為小暖失蹤，被學校開除了的穆老師。

鐵蛋的心中無比心酸，小暖在一旁過著好日子，穆老師卻因為她遭受如此的劫難，一家老小生活都成問題。

為人師表，受人尊敬的老師，淪落到在街邊擺攤，這是多麽可悲的事情，更何況，這種結果都是自家人造成的。

鐵蛋淚水盈盈，搶前一步，握住三輪車的龍頭，哽咽的說道：“穆老師，我幫你推，你到我家的攤位前擺攤！”

聽到久違了的稱呼，穆老師抬起淚眼望著鐵蛋，立即怔住了，鐵蛋默不作聲的把三輪車推到了自家的攤位前。

忙碌中的謝雨涵抬起頭問道：“楊文鐵，你幹啥呀，這是誰家的三輪車？”

鐵蛋不做聲，苦著臉把自家的三輪車往一旁挪了挪，騰出一個好一點兒的位置，把穆老師的三輪車擺在那裏。

謝雨涵驚詫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路，望著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婦女躊躇不決的走來，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謝雨涵不敢相信，那個女人真的是穆老師，僅僅幾個月，她仿佛蒼老了十歲——

謝雨涵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向穆老師走去，眼裏滾動著淚花，在她握住穆老師的手，喊出‘穆老師’三個字的時候，淚水再也抑製不住，滾落下來。

穆老師一把抱著謝雨涵，愧疚的痛哭，嘴裏不停的喊著：“對不起——對不起——”

謝雨涵流著淚，輕輕的拍打著穆老師的後背，哭道：“穆老師——是我們害了你，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

鐵蛋望著相擁而泣的兩個女人，心中不是滋味，他走過去，輕輕的拉開謝雨涵，對穆老師說道：“穆老師，小暖找到了——一切都過去了——”

“真的？”穆老師揚起滿是淚水的臉，不敢置信的望著鐵蛋。

“真的！您過來坐，我們慢慢跟您說！”鐵蛋肯定的點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我總算是可以睡一個踏實覺了——”穆老師掩麵而泣，看得鐵蛋和謝雨涵揪心的痛。

鐵蛋和謝雨涵一邊一個，扶著穆老師走到桌子跟前坐下，謝雨涵趕緊倒來一杯熱水，拿著紙巾遞給穆老師。

穆老師接過紙巾擦了擦眼睛，淚水卻是止不住的流，她的臉上掛著驚喜的笑容，說道：“不好意思，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看我這眼淚，止都止不住——我這是高興、高興——”

謝雨涵把水杯遞給穆老師，說道：“穆老師，您喝水！”

“謝謝！快給我說說，小暖，她還好嗎？”穆老師把水杯捧在手裏，看看謝雨涵，又望著鐵蛋，迫切的追問道。

“小暖，她很好，我們已經見到過她了，那家人家很富裕，對小暖很好——”鐵蛋怕穆老師著急，心平氣和，一口氣講明白了現狀。

“那你們打算啥時候把小暖接回來？到時候別忘了告訴我，讓我一起去！”穆老師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穆老師，跟您說實話吧，我不想把小暖接回來遭罪，您也知道我家的情況，條件跟那家人比，差遠了——我怎麽能毀了她的前程？小暖生活在那樣的家庭裏，不愁吃不愁穿，長大了也能有出息，接回來可就說不準兒了——”鐵蛋掏心置腹的說出了心裏話，他覺得穆老師是一盞明燈，能夠給他指引方向。

聽完鐵蛋的話，穆老師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小暖爸爸、小暖媽媽——我隻能說，你們太偉大了，換做我——我做不到——”

“穆老師，您的意思是說我做錯了？”鐵蛋焦急的問道。

穆老師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其實這事兒吧，沒有對與錯，關鍵是怎麽看待這個問題！我覺得，你們啥事兒都為孩子考慮到了，可是——這對你們來說，公平嗎？小貓小狗養養，還有感情；更何況是人？再則說，也得顧及一下小暖的感受不是嗎？倘若她想回來，而你們又不去接她，會給她的成長造成極大的陰影！”

“穆老師，我也沒把您當外人，就實話跟您說了吧，小暖她——她壓根兒就不認我們，打她的心眼兒裏來講，她應該是不願意回來的——說實話，那會兒，麵對小暖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我的心——那個痛——”鐵蛋說話間又捂住了胸口，謝雨涵趕緊給他倒來一杯熱水。

“楊師傅，小暖畢竟九歲了，有了自己的初步思維，再則，孩子嘛，很容易跟著身邊的人學，加之有人刻意的教的話——你也不要太難過，她終歸會長大，終有一天，她會明白事理！九歲的孩子，記憶力正是日趨旺盛的時候，她會記得，有你們這樣的好父母——”作為一名從教多年的教育工作者，穆老師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穆老師，我還是有些迷惑——那我究竟該咋辦啊？接還是不接？”鐵蛋追問道。

“老板，多來些葷串串，再來兩瓶啤酒。哦，對了，再來兩份炸洋芋。”顧客點餐的聲音打斷了鐵蛋和穆老師的談話，穆老師站起身，說道：“楊師傅，我們先做生意，閑了再聊！”

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鐵蛋心中不安，他望著穆老師忙碌的背影，有些迷茫，不情願的站起身來，拖遝著腳步去忙活。

對於穆老師來說，決不能放過任何一單生意，沒賺一分錢，對她來說，都是那麽的重要。媽媽的藥費、孩子的學費、一家老小四口人的生活費，都得靠她賺回來。

穆老師白天去別人家當鍾點工，一天要跑好幾家，從早晨忙到傍晚，回家顧不上歇腳，又得推著三輪車出來做點兒小生意。

穆老師非常感謝父親的支持，在得知她丟了工作之後，沒有一聲埋怨，而是擔起了家裏大大小小的活兒。穆老師在外麵忙碌的時候，年邁的父親伺候好臥病在床的老伴兒，送外孫女上學，忙完這些，他又擔起了采買工作，采購洋芋（土豆）、調料，回家之後，又會把洋芋削好，用水泡起來。

這樣一來，穆老師能剩下不少時間，可以多做一戶人家的活兒。

鐵蛋能夠看得出來，穆老師家的生活很艱難，不然，她又怎麽可能拉的下臉，在街頭當小販——

鐵蛋深刻的感覺到了每一個人，生活得都不容易，他心想：都怪我，我早該去學校澄清事實，還穆老師清白——我一定得去，明兒一早就去，那樣，穆老師就可以回學校去教書，不必再這麽辛勞！

穆老師忙忙碌碌，雖說賺不了幾個錢，但是，她還是熱情洋溢的接待每一位顧客，份量也給的很足。

鐵蛋忙完之後，站在一旁，怔怔的望著穆老師對顧客笑臉相迎、笑臉相送，他感覺，此刻的穆老師，多像他初做生意的時候的樣子啊！

夜深，待顧客散盡，鐵蛋幫著穆老師收拾家什，說道：“穆老師，往後啊，咱們就在一起擺攤，相互有個照應！”

穆老師感激的說：“楊師傅，真是謝謝你們老口子，你看我——拙嘴笨舌的，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啥也甭說，說多了就外道了！往後，家裏有啥事兒，就支會一聲，老人、娃兒都回鄉下了，我們兩口子除了擺攤，也沒啥事。”鐵蛋把爐子提到三輪車上放好，伸手推了推，看看是否放穩了。

“你看，都耽誤你們收攤了！”穆老師走到謝雨涵身邊，幫忙收拾，鐵蛋硬是把她推走了，說道：“穆老師，您趕緊回家去，我們兩個人，收拾起來快，我們做生意這麽久，習慣了熬夜，再說了，家裏又沒事！”

“那我就先走了，謝謝你們！”穆老師推著三輪車，走了幾步，又回頭說道：“楊師傅，別忘了，下次去看小暖的時候，一定帶上我，讓我看她一眼——我也就安心了！”

“好好好，穆老師，你放心，一定帶你去！”目送穆老師走遠，鐵蛋這才開始搭手收拾家什。

謝雨涵歎了一口氣，說道：“看到穆老師的模樣，心裏怪不落忍的！”

鐵蛋吐了一口氣，說道：“這人啊，活著都不容易！前一秒預料不到下一秒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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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頭鳥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