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何處停靠

燕敏倪

第二百四十九章 黔驢技窮

書名:這一生,何處停靠 作者:燕敏倪 字數:6950

第二百四十九章黔驢技窮

齊雲和紀閆鑫起身快速迎上去,搭手把華子接下來平放在地上,紀閆坤從樹洞口伸出半個身子,焦急的張望,卻又使不上力。

華子的嘴裏不停的冒出白沫,麵色也漸漸變得青紫,齊雲伸手號脈,皺眉凝神,之後伸手掐住華子的人中,眼睛盯著夏津鍾,問道:“他吃了啥?”

“我也不知道啊,這小子跑得比兔子還快,等我攆上去的時候,他已經倒那兒了——”夏津鍾擔憂的看著華子,好不容易才把他從鬼門關帶出來,為了一口吃食喪了命,那就太不值當了。

“你們想辦法把華子弄吐,我去瞅瞅。”齊雲立即起身邁步,衝著黑豹喊道:“黑豹,趕緊領路!”

黑豹聽到召喚,急忙張腿跑去,齊雲疾步如飛,緊緊的跟在其後。

到了林子裏,黑豹在一片被壓趴下的長草、植被旁停下,衝著齊雲汪汪叫著,齊雲停下腳步,四處張望,周圍分布著好幾種植物,枝幹上都掛著青的、黃的、紅的、紫的,誘人的果子。

齊雲看著那些誘人的果子,眉頭擰在了一起,這些果子,毒性都不一樣,解藥也大不相同,華子究竟吃了哪種果子,目前隻有他自己知道。

齊雲犯難了,他在周圍尋找了一圈,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有毒藥的地方通常都會有解藥,他眼疾手快,迅速扯了幾種能夠解毒的草藥,返回去。

紀閆鑫和夏津鍾已經將華子催吐,地上留下一灘穢物,齊雲隨手撿了一根木棍,在穢物裏翻找,一邊翻,一邊罵道:“好小子,這才多一會兒工夫,吃了這麽些下去,餓死鬼投胎啊!”

夏津鍾聽了心中很難過,立即解釋道:“先生有所不知,當天接到簡冰哥的命令,兄弟們餓著肚皮就出發了,我們來到這兒之前,被困在寸草不生的絕壁險灘,全靠黑豹捉魚上岸,我們都是以生魚肉充饑,著實是餓了——華子年輕,看到那些誘人的野果子,管不住嘴,也實屬情有可原!唉——”

齊雲一聽,心中為之所動,頓感自個兒方才的話有些不近人情,他說道:“我對醫術也隻是略懂皮毛,如今,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能不能闖過這關,就全看華子的造化了!”

“先生,那就拜托你了!”夏津鍾難過的低頭看著華子,抬手用衣袖擦掉了他嘴角的汙漬。

紀閆鑫用信任的目光看著齊雲,說道:“先生,你一定有辦法的!生死有命,隻要我們盡力了,想必,華子是不會怪罪我們的!”

齊雲看了紀閆鑫一眼,歎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手中的幾種草藥,咬咬牙,下狠心放在一個平展的大石頭上,右手撿起一塊兒鵝卵石,用力的砸捶,直到草藥變成了糊狀,他雙手把草藥糊歸攏在一起,捧在手心裏,走到華子的身邊。

華子雙目緊閉,麵色青紫,活像一個死人。齊雲沉聲說道:“把他的嘴巴掰開。”

夏津鍾趕緊將華子平放在大石頭上,雙手想要分開他的上下頜,豈料華子緊咬牙關,卻是怎麽樣也分不開。

紀閆鑫見狀,從褲腰上抽出一把短刀,夏津鍾緊張的盯著明晃晃的刀,不知其用意,心懸在嗓子眼兒。

紀閆鑫冷著臉,直接用刀尖掘開了華子的牙關,衝著齊雲說道:“先生,可以了!”

齊雲將雙手湊近華子的嘴上方,用力擠出汁液,綠色的液體一點一點的灌進華子的嘴裏,又從嘴角流出來。

夏津鍾趕緊用衣袖擦拭,不一會兒,他的衣袖就被染成了深綠色。

齊雲不厭其煩的擠著草汁,夏津鍾認真仔細的擦,直到再也擠不出半點汁液,齊雲才停下手中的動作,滿頭是汗。

紀閆鑫小心翼翼的從華子嘴裏撤出了刀尖,包括樹洞裏幹著急的紀閆坤在內,所有的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華子,等待奇跡。

齊雲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汁液流進了華子的胃裏,藥量是否足以抵抗他體內的毒素。原本,他采用的就是風險極大的以毒攻毒之法,完全沒有勝算的把握,此刻,隻能聽天由命了!

許久之後,華子依然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反應,齊雲再次號脈,幾乎感覺不到脈搏的跳動,他搖了搖頭,默默的走到一邊。

紀閆鑫望著齊雲的背影,已然明白了已經無力回天,華子沒救了,夏津鍾看看齊雲,又怔怔的望著紀閆鑫陰冷的麵孔,片刻,突然跪倒在石麵上,聲聲哀求道:“大哥——求求你,讓齊先生救救華子吧——他才二十歲——齊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定有辦法的——”

齊雲猛然轉身,厲聲吼道:“我能見死不救嗎?我真的是黔驢技窮了——”

“津鍾,齊先生是怎樣的人,難道你不清楚?起來,你這麽逼他,有用麽?”紀閆鑫嚴厲的喝道。

紀閆坤在樹洞裏深吸了一口氣,喊道:“津鍾,打些水來,給華子洗洗幹淨,送他上路!”

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兄弟生死垂危,卻沒有一點兒辦法,四個男人都把悲傷悶在心裏。

夏津鍾從石麵上爬起來,抹了一把淚,吸溜著鼻子,從樹林子裏摘下幾片大葉子,走到河邊,將葉子卷在一起,盛滿水,捧在手心裏回到華子的身邊。

紀閆鑫默不作聲的蹲下身子,澆出水,親自為華子擦洗麵部。夏津鍾淚水漣漣的哽咽道:“華子——你安心走吧,你也算是值了,大哥親自送你上路!”

洗完了麵,紀閆鑫又幫華子洗淨了手、腳,一邊洗,一邊罵道:“你小子都多大了,這麽不愛不幹淨,多久沒洗澡了?手、腳黑得就跟烏骨雞似的,身上汙垢都能搓麵條了——”

說著說著,紀閆鑫的眼角不由得落下了幾滴淚,隨後放聲痛哭,在得知娟兒、柱子墜崖身亡之後,他一直強忍著沒有落一滴淚,而今天,華子的離開引發了他內心的悲痛,徹底打開了痛苦的閘門。

紀閆鑫的表現令紀閆坤和齊雲很是錯愕,這幾天來,他們追問娟兒和兩個孩子的下落,紀閆鑫總是回避著話題,草草搪塞過去。

此刻,紀閆坤和齊雲依稀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紀閆坤自是悲傷,就更別提齊雲了,老年喪獨子,白發人送黑發人,他連落淚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是,齊雲是長者,吃的鹽都比他們吃的米多,他又怎能像年輕人一樣,輕易的把淚水掛在臉上。

齊雲邁開大步,朝林子裏走去,一來是想要獨自靜一靜,二來,看看是否還能找到讓華子起死回生的方法。

剛一踏進林子,齊雲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他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深怕驚擾了林子外同樣沉浸在悲痛中的人。有些痛苦,是唯有自個兒知曉的,無法與人分擔,隻能自己靜靜的消化。

任何的傷痛都將成為過去,當傷口不再流血,結痂成為疤痕之後,就不再那麽疼痛了——

紀閆鑫哭罷之後,拭去淚痕,抬頭看著麵色沉痛的夏津鍾,說道:“津鍾,說吧,咋處理華子的後事?這事兒,你說了算!”

“大哥——”夏津鍾抽泣起來,頓時說不出話來,片刻,他才接著說,好歹挖個坑把他埋了,總不能讓他暴屍荒野,死無葬身之地吧?”

“好,就按你說的辦!”紀閆鑫說完話,站起身來,紀閆坤從樹洞裏探出身子來,喊道:“大哥,弄我下來吧,好歹,我還能守在華子身邊!”

紀閆鑫轉身抬頭,喝道:“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

紀閆鑫衝著夏津鍾說:“我們抓緊時間挖坑,天亮前應該能讓華子入土為安。”

“大哥——我替華子謝謝你了!”夏津鍾說著又要下跪,紀閆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罵道:“你又要幹啥?動不動就下跪,你是男人,還是軟骨頭!”

夏津鍾被紀閆鑫吼得半曲腿,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紀閆鑫沒再看他一眼,徑直走進樹林子裏,準備給華子挑選一塊風水寶地落戶。

為了加快進度,早些讓華子入土為安,夏津鍾也跟在紀閆鑫的身後進了林子,黑豹見四下無人,起身圍著華子轉了幾圈,聽到林子裏撲簌簌有動靜,嗖的一聲躥出去,猶如離弦之箭,立即沒了蹤影。

樹洞裏的紀閆坤擔起了守護華子的責任,他把身子趴在洞外,盡管懸在空中很難受,他還是一直堅持著。

此刻,紀閆坤痛恨自己,腿折了,完全成了廢人,什麽忙都幫不上,一天到晚還得讓人伺候。

想到娟兒、柱子和齊宏有可能已經出了意外,不在人世,紀閆坤悲從心起,擁堵不堪,他一直想默默的守護著娟兒,看著她幸福、平安,可是他沒做到,就連大哥紀閆鑫也沒能做到,還是讓她們受到牽連,遭遇了不測——

想著這些悲傷難耐的事情,紀閆坤不免有些走神,眼睛雖然一直盯著華子的身體,目光卻是渙散無光的,一切都無法通過眼睛的注視納入大腦,繼而作出反應和判斷。

地麵上,一隻碩大的、背上綠黃相間的癩蛤蟆,正一步一步跳著朝華子靠近,時不時吐出細長的舌頭,卷著飛蚊入嘴。

紀閆坤一味沉浸在對娟兒、柱子和齊宏的緬懷中,同樣也為紀閆鑫和齊雲擔憂,無法從中抽身,他根本沒有發覺那隻罕見的癩蛤蟆已經跳到了華子身上,從他的腰部慢慢往頭部跳躍。

突然刮起了一陣風,紀閆坤打了一個激靈,精神狀況恢複如常,他突然看到了已經跳到華子頸項邊的癩蛤蟆,頓時心裏一緊,大聲罵道:“滾開——你他媽的鬼東西,快點滾開——”

齊雲隱隱約約聽到紀閆坤的叫罵聲,心知出事了,著忙疾步飛奔往回趕。

...

(九頭鳥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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