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枝節橫生
顧遠山把渾渾噩噩的鐵蛋送回家，站在門外便聽到屋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敲了半天門，也無人應聲，他從鐵蛋身上搜出鑰匙開門進去
兩個孩子坐在嬰兒車裏，張大嘴巴，哇哇爭相哭喊，謝雨涵穿著睡衣，頭發散亂，蓬頭垢麵的不知在廚房裏忙些什麽
看到顧遠山，她手一抖，握著的湯匙落在灶台上，彈跳一下鐺鐺的跳躍
她趕緊彎下腰拾起湯匙，胡亂用手擦了一下，臉色蒼白
那麽大動靜，鐵蛋也無動於衷，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對聲音哭得沙啞的孩子視而不見
顧遠山皺緊眉頭，他從不曾經曆過如此混亂的場麵，望著孩子束手無策
他走到廚房門口，問道：“你在忙乎啥呢孩子哭成那樣也不管！”
謝雨涵不說話，把湯匙伸進鍋裏攪動，一股大米的清香撲鼻而來，顧遠山的肚皮裏咕嚕咕嚕叫，他這才想起來，還沒吃晚飯
他尋思著：孩子哭得厲害，興許是餓了！
他白了謝雨涵一眼，數落道：“你這媽也不知道是怎麽當的，孩子餓得直哭，你不先喂他們吃奶，還在這兒磨蹭啥”
看到顧遠山，謝雨涵心裏就不舒服，這會兒他還絮絮叨叨，更惹得她心煩意亂，她拉下臉，沒好氣地說道：“我家的事不要你操心，你趕緊走吧！”
“謝雨涵，難道我說錯了嗎餓的是你的兒子、女兒，是不該我操心，可，話說回來，作為一個女人，你就不能讓鐵蛋省點心你知道他一天到晚有多苦、多累——”顧遠山動真格的了，陪鐵蛋找小暖這幾個小時的時間，他被他的行為深深震撼，甚至覺得自己以往對他的所作所為太過分
“你以為你是誰你在外麵是市民敬仰的市委書記，在我們家，你是個不受歡迎的人，有什麽資格在我家指手畫腳”謝雨涵一邊攪動鍋裏，一邊反駁，手不小心碰到鍋沿上，她丟掉湯匙，怒目而視
“燙著沒”顧遠山親不自禁的伸手拉住謝雨涵的手查看
謝雨涵拚命把手往回縮，手上一片赤紅，顧遠山手下用力，拽她去水龍頭邊衝水，她卻腳下不穩，撲進了他的懷裏
兩個人頓時麵紅耳赤，謝雨涵的身子刻意往後退，顧遠山卻呆若木雞，沒有撒手
“造孽哦——娃兒哭得這麽可憐，居然管都不管，你們全是死人啊你們——”鐵蛋娘嚷嚷著進門，扭頭一看，她驚呆了
“你媽個腳（方言），欺負人欺負到屋裏來了，你們在做啥子當我家鐵蛋是白癡、是空氣”鐵蛋爹跳著腳衝進廚房，順手抓了掃帚高高舉起
“爸——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是誤會！”顧遠山被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嚇得不輕，他趕緊撒手，謝雨涵紅著臉攔住鐵蛋爹
“誤會硬是當我們一家子都是瓜娃子，眼瞎耳聾！那是我大孫子不會說話，不然，我就要讓他評評理，看他的媽還要不要臉！鐵蛋還在家裏，你們就摟摟抱抱，他要是不在，你們——你們——唉，我都說不出口，我這老臉都臊得慌——”鐵蛋爹氣急敗壞的罵著，鐵蛋娘站在一旁，臉色鐵青，冷冷的盯著謝雨涵
“我說啥你們都不相信，那還有啥說頭顧遠山，你走，以後不準再到我家來！”謝雨涵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沙發上紋絲不動的鐵蛋，心裏在滴血，她萬萬沒有想到，此刻，他竟然像個局外人，置身事外，兩耳不聞窗外事
“你以為支走他，事情就算完了今天，你們非交代清楚不可，否則，哪兒都別想去！”鐵蛋爹一發話，鐵蛋娘上前一步，與他一道匯成人牆，堵住了廚房門
顧遠山皺著眉頭，看著兩個難纏的老人，心平氣和的解釋：“叔、嬸兒，你們讓我們交代什麽謝雨涵的手燙傷了，我幫她看看——”
“燙傷了，這借口找得好，要你給她看，她男人還在那兒，自個兒的婆娘不曉得心疼，倒要麻煩你這個外人”鐵蛋爹話不饒人，咄咄逼人
謝雨涵原本身體不適，心裏就煩躁，鐵蛋爹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把她的強牛脾氣惹犯了
她昂起頭，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淡漠的說：“照你們說，今天不把我們扯在一起，不把你們認為的事情坐實了，就沒完沒了，是吧”
鐵蛋爹被她的話噎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不知廉恥的跟他頂嘴，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抬手指著她，全身顫抖，說不出一句話，鐵蛋娘見老頭子被氣得夠嗆，立即闖進一線，上了戰場
她一手扶住鐵蛋爹，一手叉腰，罵道：“老實本分人，也不是讓你們這麽欺負的！當初，鐵蛋娶你，我們就一百二十個不樂意，你結過婚、生過娃兒，離婚證都沒有——看在大孫子的份上，我們不計前嫌，想著一家人隻要能好好過日子，也就算了！可——你跟這個男人一直不清不楚，哎呀，造孽啊，你就是個禍害，你自個兒瞧瞧，你把鐵蛋、把這個家都禍害成什麽樣子了！”
謝雨涵始終冷漠的看著鐵蛋娘，任憑她謾罵這樣的場景，在她的記憶裏並不陌生，隻是隨著生活掩埋在內心深處，這一刻，往事依稀浮出水麵，內心的波瀾再次被攪動，一切，變得不再平靜
“嬸兒，你說完了沒你們可以隨意教訓兒媳婦，我無權過問，但請你們不要汙蔑國家幹部，亂說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們有啥證據，證明我和謝雨涵之間不清白是捉奸在床了，還是有了私生子”顧遠山心中無名火起，說話很是歹毒
“顧遠山，我算是徹頭徹尾看清楚你了，就你這幅德行，也配當國家幹部我看啦，那些頭.頭.腦腦不是癡的，就是瞎的，要麽就是腦殼被驢踢了——”提到國家幹部，鐵蛋爹就不服氣，鐵蛋哪點比不上顧遠山他把窩在心裏多年的話，一股腦兒倒出來
顧遠山冷笑道：“叔，你硬要這麽說，也無所謂，這人啊，就是命，以往，你們都看我窮酸，瞧不起我，是吧風水輪流轉，如今，輪到我風風光光看著你們一家子要飯了——放心，走到我門上的時候，我不是舍不得賞兩頓飽飯——”
啪——
謝雨涵甩手給了顧遠山一個嘴巴子，怒罵道：“顧遠山，你混蛋！滾——你滾！”
看謝雨涵方才的表現，顧遠山原以為她跟自己是一條戰壕的，挨了這一巴掌，才突然警醒，自個兒自作多情了
他瞪著鐵蛋爹、娘，看看他們是否讓道停了片刻，見他們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他喪失了僅剩的耐性，惡狠狠的吼道：“讓開，老子還餓著肚皮呢，就你們這窮得叮當響的家，難不成還有臉留我吃飯不成”
哇哇哇——哇哇哇——咳咳咳——
孩子們的哭聲越來越弱，小冉漸漸的垂下眼皮，睡著了，小正被口水嗆了，不住地咳嗽
“讓他滾——”一個怒氣衝天的聲音突然灌進耳朵裏，幾個人的身體都不由得抖了一下
小冉被嚇醒了，咧開嘴又哇哇哭起來，鐵蛋伸手把她抱在懷裏，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搖晃著身體哄她
看著魂魄回體的鐵蛋，眾人麵麵相覷，方才光顧了吵架，全然忘記了他的存在
回想著剛才說過的那一番番惡毒、不堪入耳的話，每個人的心裏都捏了一把汗，鐵蛋娘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讓出一個缺口，顧遠山沉著臉，走為上策
砰——
走出門，顧遠山心裏鬆了一口氣，他不敢想象，再逗留下去，事態會演變成什麽樣兒
一旦鐵蛋的牛脾氣上來，在家裏動起手來，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到時候，一家人統一戰線，吃虧的還是他這個孤家寡人，再則說，這種事情宣揚出去，有損他市委書記的威望和名聲
為了別人的家務事，為了一個蓬頭垢麵、淪為家庭主婦，不修邊幅的女人，實在是不劃算
顧遠山有點兒懷疑自己當初的審美觀，琢磨著，那陣子，為啥就看上了她，還死心塌地的鍾情於她
他心想：相比較，肖雪比謝雨涵強了不是一星半點！肖雪結婚之後，越發懂得打扮，比婚前更有韻味，隻不過，我當時心思全在謝雨涵身上，沒把她當一回事，唉——真是委屈她了！再瞅瞅謝雨涵，還有哪一點是能入眼的穿著睡衣到處跑，東西掉到地上也不洗洗，胸前一片一片全是奶漬——
想到這裏，顧遠山忽然覺得自己身上散發著一股腥腥的奶味，他低下頭，扯起衣領
嗅了一下，皺起鼻子
坐進車裏之前，他索性脫掉外套，丟進了門口的垃圾桶裏
他憤憤然的開車離去，心中懊惱不已：看來，我跟楊鐵蛋八字不合，好不容易關係緩和一點，又節外生枝，橫生幺蛾子，一切回到冰點小暖這一失蹤，這個結，怕是一輩子也解不開了！也罷，是他一家人不識抬舉，與我何幹！
看著汽車拐過彎，一個人走近垃圾桶，撿起裏麵的衣服，在胸前比了一下，興高采烈的將衣服揉作一團，抱在懷裏，低頭疾步而去
(九頭鳥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