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禍不單行
水到渠成，顧遠山和肖雪結婚了。
他們的婚禮空前隆重，分別在省城和金都最豪華的酒店舉辦了一次，斂財自不用說，各路人士紛紛前去恭賀，更有兩次婚禮都去參加了的，不外乎想討好省長肖峰和市長顧遠山。
顧遠山對肖雪的感情有點兒複雜，說愛，談不上；說不愛，心裏又有那麽一點兒喜歡。肖雪對顧遠山的感情，自是不用說，像是陳年佳釀一樣濃鬱。
結婚之後，顧遠山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金都，回到省城，自然而然住進了肖峰家裏。這對他來說，是好事，他已經完完全全融入那個獨門獨戶的小院，那些他感興趣的東西，他想什麽時候看，就什麽時候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謝雨涵被王局長調到後勤部，掃地、抹灰，打掃廁所，成了她每天的工作。用王局長的話說:能夠留用一個待產孕婦，已經是很照顧她了。
謝雨涵兢兢業業，幹好分內的工作，她在期盼中等待孩子的降生。薑新再不是東西，孩子卻是無辜的。她已經無親無故，孩子，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她生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疲憊不堪的時候，她會不由自主的走到母親安小冉的墳前，痛哭一場。
婚假結束，顧遠山就迫不及待的趕回金都，他鍾愛於無人管束，自由自在，高高在上的生活。在省城，無論是在外，還是在內，他都是受到肖峰的壓製的。在外，肖峰的職務大於他；在內，肖峰的輩分大於他；這是顧遠山無法扭轉的，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逃開，逃得遠遠的。
顧遠山開著吉普車，百無聊賴的在街上轉悠。
他覺得自己應該好好的看看金都這個世界。
以往，因為貧窮的自卑，大學四年，乃至後來工作後，他都一直是畏畏縮縮的生活在這裏，從不敢放目遠眺。今天，這裏，已然成為他的天下。豈有不先睹為快的道理？
雖是如此，但，一個人獨遊，卻缺少了樂趣。
顧遠山忽然憶起了他和謝雨涵戀愛的那段時光，他們為數不多的幾次，牽手漫步在這遍地落葉的街道上。那種感覺真的很美妙。
謝雨涵是他愛的女人，不可否認，直到今日，他還愛著她。她是他想要的女人，遺憾的是，終究，他還是沒有得到她。她那甜甜的吻，仿佛還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尚有餘溫。
女人，和財物沒有分別，太容易得到，就變得廉價；沒能得到的，才是價值連城。
顧遠山任思維天馬行空，突然，前麵一個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加快了車速，超過那人的時候，他又減速。
從反光鏡中，他看清了那張臉——謝雨涵。
除了她的臉還值得一看之外，她凸起的肚子，臃腫的身體，都格外紮眼，刺得顧遠山的心莫名的疼痛。
顧遠山的心中沒來由的憎恨薑新，是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把她糟蹋成這個樣子，謝偉鴻是幫凶。
顧遠山惡狠狠的想:除了我顧遠山之外，誰還有資格愛她？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謝偉鴻已經入獄了，這哪裏夠？這樣，太便宜他了。
謝雨涵手裏提著一桶菜油，吃力的走在路上，不時用手支撐著腰歇歇，然後繼續走。
顧遠山不忍目睹，他覺得，再看她一眼，那僅存的可以示人的那張臉，在他的眼裏，也會變得醜陋不堪。
他的心裏極度憤恨，腳下一踩，車子哄一聲躥出很遠。反光鏡裏的人影越來越小，最後，突然倒在地上。
顧遠山的心一陣刺痛，他把車往後倒了幾步，目不轉睛的盯著反光鏡，觀察著後方的動靜。
他看到過路的行人圍過去，有人伸手扶她……
他再一次踩住油門，揚長而去。
鐵蛋在回家的路上，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謝雨涵住院了。
他顧不得家裏，急匆匆調轉車頭，朝醫院去。他把自行車腳踏板蹬得飛快，心飛得更快。
到了醫院，他一撒手，自行車哐當一聲倒地，也不再操心鎖車，朝著婦產科一路狂奔。
他氣喘籲籲的跑到護士站，急切的問道:“請問，謝雨涵在哪間病房？”
護士頭也不抬，說道:“42床，對了，去把住院費交了。”
護士遞給他一張紙。
“謝謝！”鐵蛋撒腿就跑，不小心把紙掉到地上。
“你的繳費單！”護士在身後大喊。
病房裏，謝雨涵麵色蒼白，虛弱無力，平躺在床上，隆起的肚子已經癟下去。她睡著了。
看到她平安，鐵蛋才算鬆了一口氣。
鐵蛋猜測，孩子肯定生了，但他卻沒有看到孩子的蹤影。他趕緊跑到辦公室，向大夫詢問:“大夫，42床謝雨涵的孩子呢？”
大夫打量他片刻，眼神裏充滿狐疑，他問道:“你是她丈夫？”
“我是她的朋友。”
“孩子生下來就死了，是個畸形兒。你可以去太平間看看。”大夫冷冷的說。仿佛這不是一條人命，隻是一隻小貓小狗。
鐵蛋的心涼颼颼的，他不知道該怎樣向謝雨涵交代。懷胎十月，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孩子就躺在了太平間。
鐵蛋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太平間，裏麵陰森可怖。他慢慢的走進去，一股嗆人的味道撲麵而來，他幹咳兩聲，繼續往裏走。一張床上，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體，他顫抖著雙手，揭開白布單，孩子的模樣觸目驚心。它的臉扭曲、粘連在一起，根本無法分清五官。
鐵蛋的胃在那一刻猛烈的翻滾，眼瞅著就要吐出來，他趕緊蓋上單子，急忙退出太平間，在走廊裏，大口大口吐氣，不斷幹嘔，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兒。
他想:一定不能讓謝雨涵看到它，不然，它將會成為她一生的噩夢！我這個大男人看了尚且承受不了，何況是謝雨涵這等弱女子。
鐵蛋回到病房，謝雨涵已經醒來，她正對護士哭喊著要見自己的孩子。
鐵蛋一陣心酸，輕輕摟住她。謝雨涵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在他的懷裏慢慢睡著了。
鐵蛋的家裏。
“哥哥，哥哥，我餓了！”小暖纏著柱子，不停的喊。
柱子望望窗外，天，徹底黑透了，再看看櫃子上的鍾，時針指向九點半。
柱子的心裏發慌，鐵蛋叔從來不曾這麽晚都沒回來，該不是出了什麽事？千萬不能出事，否則，這個家，就完了。
“餓……餓……”柱子聽見媽媽在喊叫。
“餓死了……爸爸，怎麽還不回來……”小暖開始哭鬧。
“小暖不哭，哥給你們煮麵吃！”柱子安慰小暖。
“真的？哥，太好了！”小暖破涕為笑，高興得跳起來。
柱子到廚房裏，開始張羅著煮麵，娟兒也跟著跑進廚房，摸摸這兒，敲敲那兒。柱子怕她不小心傷到自己，趕緊扶她出去。
這時候，小暖吃力的把板凳拉到鍋跟前，朝著板凳上爬，她爬上板凳之後，沒站穩，伸手一抓，鍋翻了，一鍋水從她的身上澆下來。聲嘶力竭的哭喊聲立即充斥著整個屋子。
柱子嚇得奔進廚房，一把將小暖抱下來，小暖在他的懷裏哭得撕心裂肺，他的眼淚也如泉水般湧出來。
“小暖不怕，哥哥帶你去醫院。”柱子一邊安慰小暖，一邊鎖廚房的門。
為了娟兒和小暖的安全，家裏的廚房是上鎖的，隻有做飯的時候才打開。
柱子看看坐在那裏無動於衷的媽媽，咬咬牙，吃力的抱著小暖出門，又把房門反鎖，他怕媽媽跑出去遭遇危險。
柱子站在路邊擋車，路上，車來車往，沒有一輛車停下，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小暖還在不停的哭，看著小暖，柱子心都碎了。
好不容易，一輛出租車停下，柱子抱著小暖上了車。對司機說:“叔叔，去醫院。我妹妹燙傷了……”
“好。”司機發動汽車，開得飛快。
“叔叔，我家大人不在家，我沒有錢。等大人回來，我一定還給你！”柱子難為情的說道。
“沒事，叔叔不收你的錢。這孩子，真懂事！”司機目光溫和的看看他。
“謝謝！”柱子慚愧的低下頭。
到了醫院，柱子抱著小暖下車，司機在身後喊他:“孩子，等等！”
柱子錯愕的停住腳步，司機塞給他一把零錢，說:“我就這麽多錢，先拿去給你妹妹看病吧！”
柱子感激不盡，望著司機淚流滿麵，哽咽著說:“謝謝叔叔，我會還給你的！”
司機衝他笑笑，鑽進車裏，開車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