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愛爾蘭可謂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當晚兩人就打包好行李，次日上午到機場坐飛機。
在飛行的過程中，夏晟昏昏欲睡。
花桃殘忍地推醒他，讓他給她說說老爺子的喜好。
“我怎麽知道？”夏晟驚訝地看著她，“我怎麽會知道一個素昧謀麵的人的喜好？”
“他不是你外公麽？”花桃反問，“你就沒有向他的助理打聽他的情況？”
夏晟端起小桌子上的一杯清水，然後拿起旁邊的果汁遞給花桃：“來，喝杯82年的柳橙汁壓壓驚。”
花桃接過來，優雅地跟他碰了碰杯：“cheers.”
“感覺如何，淡定下來了沒有？”夏晟笑問。
花桃說：“我又沒有緊張，就是覺得作為一個外孫媳婦，總不能兩手空空去探病，隨便買點什麽又顯得沒有誠意，不如買些老爺子喜歡的東西。”
夏晟笑道：“你已經帶著他最喜歡的東西來了，買什麽去都不要緊。”
花桃愣了一下，隨即會意過來。
老人家最喜歡的，就是她肚子裏正孕育著的小生命。
“那現在我可以睡了嗎？”夏晟眨眨眼問。
花桃：“……”
夏晟昨晚沒睡好，眼底下有兩個淡淡的黑眼圈。
花桃其實也沒睡好，她昨晚在夏晟去洗澡的時候打電話給醫生了。對方叫程瑋，麵對麵聊天的時候態度略淡漠，在電話中就更顯得冷淡了。
她想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能不能坐飛機。
“不建議。”程瑋簡潔地回複。
花桃試探著問：“會很危險麽？對胎兒不好？”
程瑋說：“如果是健康的孕婦，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但你的情況不一樣，還是謹慎一點為好。”
花桃說：“那我謹慎一點，可以坐飛機麽？”
程瑋：“……”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出國。”花桃心裏有點忐忑，“真的不可以嗎？”
程瑋歎了口氣：“也不是絕對不可以，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但如果事情真的很重要，那你就自己權衡吧。”
花桃握著手機沉默了。
程瑋頓了一下，又道：“隻要不過分勞累，注意休息，還是可以的。”
程瑋繼續說：“如果可以的話，建議帶上家庭醫生同行。”
花桃為難地道：“但我沒有家庭醫生。”
“臨時雇一個。”程瑋說，“我可以幫你安排。”
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重金禮娉之下，一個家庭醫生算什麽，一個醫療團隊都可以隨時組建起來。
花桃頷首，然後想起對方沒辦法透過電話看到她的動作，於是笑道：“好，麻煩你幫我安排，我回頭把酬金以及雇傭金打到你賬戶。隻是，我有一個要求。”
程瑋說：“請講。”
有錢人的要求一向很多，因為有錢可以任性，憑喜好做事，對喜歡的東西有要求，對不喜歡的東西同樣有要求。
花桃說：“我要那個醫生隱藏好自己的身份，隻當做一般乘客跟我乘坐同一架航班，如若一路平安，她也不必露麵，下了飛機後就算完成任務，酬勞照付。”
“沒問題。”醫生一口答應下來，“那我等一下把對方的照片和聯係電話發你微信上，你訂好機票了嗎，把航班號和座位發給我。”
花桃對程瑋爽快的態度非常滿意，順便把價錢也談了，並想要簡單了解一下自己即將雇傭的醫生曾在專業領域內獲得過什麽成就和殊榮。
程瑋說：“你想太多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產科醫生而已。你的情況還不至於要聘請頂尖一流的大夫。”
兩分鍾後，花桃的微信收到了一條信息。
程瑋把她自己的自拍發了過來。
花桃：“……”
此時此刻，程瑋就坐在她左後方的位置上，穿著寬鬆的棉麻連衣裙，漫不經心地翻看著手裏的雜誌。
她突然抬起頭，與花桃的視線相撞上。
確認過眼神，知道是對的人。
花桃放心了。
而且到目前為止，她都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夏晟把椅背放低，戴上墨鏡，抖開毯子蓋在自己身上，還真的睡了。
花桃索性也學他那樣，把座位弄得舒舒服服的，閉上眼睛休息。
手背突然一暖，夏晟的手穿過毯子覆了上來。她微微翹起嘴角，睡意更濃了。
醒來時，正聽到空姐甜美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告訴乘客們目的地快要到了，飛機即將降落。
花桃摘掉墨鏡，下意識地轉頭看夏晟，對方也已經醒來，正在看雜誌，敏銳地覺察到她的目光，轉頭衝她微笑。
“緊張嗎？快要到了。”夏晟的手一直都在毯子底下跟她交握。
花桃搖搖頭說：“有一點。”
夏晟樂了：“到底是有一點，還是不緊張。你的動作跟你說的話完全相反啊。”
花桃也笑了起來，反手掐了一把他的手背：“有一點啦！”
夏晟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唇角，柔聲道：“別緊張，一切有我。”
那個吻，如同帶著魔法，花桃真的感到了安心和踏實。
離開飛機的時候，花桃趁夏晟不注意，往旁邊掃了一眼，發現程瑋混在乘客中朝出口處走去。
跟在飛機上的時候一樣，程瑋突然轉頭看了過來，然後飛快地比了個打電話的姿勢，不等花桃反應過來，她便又若無其事地別開臉，一心一意走她的路了。
花桃明白她的意思，有什麽事，電話聯係。
這個臨時雇傭的隨行醫生服務態度還是很不錯的。
到了出站口，夏晟站定了，舉目四望，然後目光鎖定了某處地方。
“接我們的人在那邊。”他低頭對花桃道。
花桃順著他說的方向看去，就看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全是來接機的人。
花桃：“……”
“走吧。”夏晟握住了她的手。
平時夏晟握她的時候都是用右手，但因為現在右手要提行李，所以這回用的是左手。
夏晟的左手戴著手套，無名指和尾指的地方空蕩蕩的，花桃輕輕地抓著他殘餘的三根手指，心裏說不出的疼痛。
每觸碰一次，心便揪痛一次。
來接他們的人有三個，都穿著西褲和短袖襯衫，其中一個居然是華人，一開口就是流利的華語。
“少爺，少夫人，你們好，我叫Cian，是唐納修家的管事，也是老爺子的貼身助理。”他上前一步，謙和地做完自我介紹後，主動替夏晟拿行李。
另外兩人亦步亦趨，看架勢像是保鏢。
花桃透過車窗欣賞異國風光，一邊豎起耳朵聽夏晟和Cian的交談。
“我們現在先去一趟醫院，老爺子知道你來了，很想見見你。”
夏晟對此毫無異議：“那就先去一趟醫院吧。”
Cian頓了頓，又說：“醫院裏還有一些叔父，他們也想見一下你。”
夏晟頷首。
恐怕這才是必須先去一趟醫院的真正原因。
唐納修本家話事人的外孫找回來了，分家的人都把目光盯在了他身上，就看看他有沒有資格成為家族新一代的掌舵者。
夏晟其實從沒想過要去爭點什麽，當初在夏氏的時候，他不在乎，現在就算有再大的名利擺在他麵前，他同樣不在乎。
他所追求的，從來都是名利之外的東西。
接下來的全部時間裏，Cian都在替夏晟介紹等一下他即將碰見的那些叔伯的背景以及性格特征。
看得出Cian是一番好意，而這一番好意應該是出於老爺子的良苦用心。
夏晟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綠眸微微眯著，神情有點漫不經心，但花桃知道他必定在用心聆聽。
夏晟決不是輕率行事的人，第一次短兵相接，縱然無法讓對方臣服，也定要拚一個旗鼓相當。
那些叔伯絕非善男信女，而且Cian的話正好印證了花桃的預想。
大家對老爺子敬畏有加，對他這個流落民間多年的外孫卻是抱著輕視和敵對的，都想著如何給他一個下馬威。
特別是在這非常時期，老爺子臥病在床，一切都有變數，各分家家主都虎視眈眈著本家最高權力所在的位置。
去到醫院，Cian走在前麵引路，兩個保鏢走在最後護航。
花桃的心情突然變得有點微妙，應該沒有人會像她這樣，不過就是見個家長，卻搞得像要上陣殺敵一樣。
老爺子住的是單人病房，裏麵的布置更像是豪華單人房，在花桃看來，無論國內還是國外，私立醫院的單人房都是差不多的裝修風格，連樓下庭院的綠化都幾乎一樣。
病房裏並不像花桃以為的站滿了人，雖然裏麵的空間還挺寬敞的，還有沙發，但人數並不多。
Cian敲門進去的時候，房間裏的人除了躺在床上的老爺子外，其餘的都站了起來，齊刷刷地往他們這邊看來。
Cian用英語恭敬地向屋裏的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微笑著介紹夏晟和花桃的身份。
在那些人打量著他們的時候，花桃也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那些人。
總共三個人，年紀都在六七十左右，白皮膚，土黃色的頭發，還有深褐色的眼睛，充滿異國風情。
夏晟得體地向眾人問好，態度不卑不亢，盡顯優雅貴公子的本色。
三人招手示意他們過來，慈眉善目地笑著，表現出是一副愛護晚輩姿態。
隻是這三人的眼裏，都沒有絲毫笑意。
花桃想，厲害了，都是戲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