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晟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心頭一跳，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太陽穴突突作痛，他抬手捂著前額，等慢慢習慣了那陣難受的感覺後，才彎下腰去穿鞋子。
再抬頭時，剛睡醒時的懵懂和迷茫已然消散，綠眸一片淩厲清明。
他緩緩環視四周，確定這是一處民宅，裝修和家居都已經陳舊，而且透著一股冷寂的味道，像是久無人居的樣子。
他狐疑地皺起雙眉，放輕腳步走到門邊，扶著門把盡量不發聲響地把門拉開。
透過縫隙往外掃了一眼，他怔住了，旋即放下心來。
秦可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抽煙。
夏晟想起他們下午一起去火鍋城吃火鍋，記憶停留在三人不斷幹杯的場景，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斷片了。
“這裏是哪裏啊？”夏晟捂著嘴巴打了個嗬欠，因為看到秦可周圍煙霧繚繞，仿佛下一秒便能羽化登仙，便沒有靠近，“你怎麽回事啊，抽煙抽得這麽凶。”
秦可聞言，把煙頭捺熄在茶幾上，細微的星火閃了一下，然後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黑痕。
“無聊，沒事抽著玩兒。這裏是我以前住的地方，雖然挺久沒有人住了，但還定期打掃。怎麽，你昨晚睡得好嗎？”秦可翹著二郎腿，端起麵前早已經冷透的開水喝了一口，因為一夜未眠，又毫無節製地抽煙，嗓子啞得不行。
“說不上好不好，反正一覺到天亮。”夏晟輕輕地晃了晃腦袋，宿醉醒來難以避免地頭痛，難受得很，他自己找到了電熱水壺，伸手摸了摸壺壁，還是溫熱的，於是倒了半杯水慢慢喝。
秦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活動活動僵硬的脖子和胳膊，笑道：“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夏晟邊喝水邊抬頭看他，用眼神示意他說。
秦可帶了幾分羞澀地道：“我是Gay。”
夏晟一口水噴了出來。
“真有這麽震驚？”秦可走過去，一把勾住他的肩膀，發現對方並沒有閃躲，眼底難過的情緒瞬間消散。
夏晟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把杯子放到一邊，無奈地道：“你怎麽突然跟我說這個？”
“咱們關係好嘛，不想瞞著你。”秦可見他並不抗拒與自己有肢體接觸，便心安理得地繼續摟著他的肩膀，不打算放開了。
夏晟還真不在意他的性取向，他認識的人多，三教九流的都結交有一些，什麽人沒見過，不值得他大驚小怪。
就是沒想到秦可會突然向他出櫃，讓他十分意外。
時尚設計界裏十男九Gay，看來這話還真沒有說錯。
夏晟頭痛，聞到秦可身上那股煙味就更痛了，他皺著眉想把人推開，但推了一下，發現對方巋然不動。
“你個煙鬼，別靠這麽近……”夏晟突然想到了什麽，狐疑地抬眼看他，“你通宵沒睡吧？”
秦可剛才被夏晟推了一下，有點難過，覺得自己遭嫌棄了，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要是對方忌憚他的性取向，他得立馬難過死。
所以在聽到夏晟隻是嫌他身上煙味大時，他整個人都長長地鬆了口氣，然後很幹脆地把手拿開。
他也知道自己滿身煙臭味，夏晟那麽愛幹淨，身上總是飄著暖暖的薄荷清香，肯定受不了。
“是啊，睡不著。”秦可神經一放鬆，就實話實說了。
“為什麽睡不著？”這裏可是他以前住的地方，別告訴他有認床的習慣。
秦可知道夏晟直覺敏銳，但沒想到這麽敏銳，總覺得他可能已經覺察到了什麽。
“思考人生唄。”秦可不太正經地笑道。
夏晟自然是不信的，若是以往，他肯定不會勉強對方說自己不願意說的事，但這回有點不同，疑點太多，一一串起來的話，竟讓他得出一個驚人的猜想。
所以他還是忍不住追問：“思考出什麽結果了嗎？”
秦可對上他的眼睛，覺得那雙綠色的利眸是那般清澈睿智，仿佛已經洞穿了他內心深處快要掩埋不住的感情。
“思考出來了。”秦可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擠出這話。
夏晟了然地笑笑，覺得自己果然猜得沒錯。
“我說，你是不是對龍哥一見鍾情啊？”
“夏晟，我看上你了。”
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立刻又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夏晟最先反應過來，表情複雜地問：“你看上我了？”
告白有時候挺像拉肚子的，開了個頭，便肆無忌憚了，恨不得把肚子裏的真情實感毫不掩飾地嘩啦啦全倒出來。
“是，我看上你了，誰讓方丈你這麽帥。”秦可跟人告白像跟人開玩笑似的，語氣不正經，連掛在唇角上的笑容都不正經。
夏晟摸摸自己的臉，也覺得自己長得這麽花容月貌的確有點造孽。
但沒辦法，天生麗質，他低調不了。
“你是認真的？”夏晟問。
秦可也知道自己的表情太輕佻，但他吊兒郎當慣了，經年累月，已經活成了這麽個態度，不敢對生活輕易認真。
他害怕自己一認真，就輸了。
秦可心裏有點慶幸，夏晟的反應比他預想中的要好很多，至少沒有驚怒，也沒有厭惡，更沒有二話不說拂袖而去。
夏晟這一直男，麵對他的告白如此雲淡風輕，讓他難過之餘，也有一點輕鬆。
終於把心底話說了，而且好像不至於告白不成，連朋友都做不成。
秦可的花言巧語隻用來調戲那些跟他玩玩的對象，麵對夏晟，他隻想說心底話，要是現在不說清楚，以後恐怕再難有機會說了。
“我現在隻要多看你幾眼都能硬，你說我是不是認真的。”秦可說完這話，發現夏晟的目光竟然下意識地朝自己……看來，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唉，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的小弟弟啊，他真能起立向你敬禮。”
夏晟以前沒少調戲美女，現在自己被人調戲回來，心情……真複雜。
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挑眉看著對方一副賤兮兮的模樣，戲謔道：“那敬個禮給哥哥看唄。”
秦可呼吸一緊，眸光越發暗沉。
“小和尚，”他上前一步，表情瞬間變得凶狠，搖身成為一隻極具侵略性的野獸，“記住一個教訓，不要在對你感興趣的人麵前玩火。”
夏晟在他動手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防備，隻是沒想到秦可的速度竟超出他的預想，胳膊一下子就被抓住了，還來不及抵抗，便被對方不容分說地往背後的牆壁推去。
背部猛地撞在牆上，夏晟吃痛地皺起了眉頭，沒等他緩過一口氣來，陌生的男性氣息便夾雜著濃重的煙味迫近麵前。
“靠！你這家夥……”夏晟咬牙瞪他。如果對方是一頭貪婪的狼，他便是一頭凜然不可侵犯的雄獅。
隻是這頭雄獅，在在秦可的眼裏，更像一隻張牙舞爪的波斯貓。
“你以為自己是異性戀隻是因為還沒有遇到讓你心動的同性，我們試一發吧，身體的感受是最直觀的，說不定你會因此發現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渴望。”
“滾！這種鬼話能說服誰啊，我不用試都能知道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渴望，你別惹惱我，否則……”夏晟說話的同時，膝蓋猛地朝著對方的重要部位狠狠頂去。沒想到堂堂夏大少，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居然連這種花季少女用來對方色狼的招數也用上了。
夏大少的內心是崩潰的。
秦可早有防備，敏捷地閃身避過，然後身子往前貼近，瞬間把夏晟牢牢壓製在自己懷中。
“否則怎麽樣？你咬我麽？”都已經被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了，夏大少的狠話對秦可來說毫無威脅，隻能讓他更加興奮，“來咬啊，哥哥求之不得。”
夏晟都要氣樂了：“滾！”
“不滾，你要是覺得做下麵那個有心理壓力，我可以讓你在上麵。”秦可循循善誘。
夏晟說：“我對著你硬不起來。”
“我可以幫你擼。”秦可深情款款地看著他。
夏晟：“……”
“其實我昨晚就可以趁你毫無反抗之力時把你給辦了，但我要是真那樣做了，你一定會恨我。”對於昨晚沒有動手，秦可不後悔，但此時此刻要他就這樣把人放走，他不甘心。
夏晟淡淡地道：“我不恨你，我會第一時間殺了你。”
秦可立刻嬉皮笑臉地道：“我死了都要愛，你今天是逃不掉的。”
……
花桃接到夏晟電話的時候，才剛醒來不久。
“花小豬，現在在哪兒？”夏晟問。
“在工作室呢，昨晚沒有回去。”花桃問，“你要過來嗎？”
“過，”夏晟想了想，又說，“你讓他們放假一天吧。”
花桃笑道：“吳毓文和甜甜醬今天外勤，狄帝和KK請假，工作室就我一個人。”
“那好，等一會兒見。”
夏晟說的等一會兒，是十五分鍾。
花桃見到他的時，整個人都被嚇了一跳。
“你……怎麽回事啊？跟人打架了？”
貴公子衣衫淩亂，下巴和眼角都有著明顯的青淤，脖子上還有一個新鮮的牙印。
花桃盯著那個牙印，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夏晟覺得要是告訴花桃自己為了捍衛菊花和人大戰三百回合，最後好不容易才從狼口逃脫實在太丟臉，便避重就輕地道：“是啊，跟人幹了一架，宿醉都醒了，現在神清氣爽。”
花桃趕緊把他拉到座位上坐下，到處去找急救箱。
“你昨晚不是跟秦可回家嗎，怎麽一大早就跑出去跟人打架啊？”
“我打的就是他。”提起秦可，夏大少立刻恨得牙癢癢。
“啊？”花桃的身形頓了一下，回過頭疑惑地看向他，“你們為了什麽事打架啊？”
夏晟卡殼了一下，良久才慢吞吞地道，“為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花桃：“……”
她算是聽出來了，夏大少不想說，那她也就不問了。反正等他想告訴她的時候，自然會說，她沒必要刨根問底。
夏晟眼巴巴地看著她道：“我的都是小傷，不用上藥也行，我們先來做更重要的事吧。”
“不行，我不能容忍你帥帥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多影響美感。”花桃說完，還是有點好奇，“我們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夏晟立刻殷切地搖動起身後的隱形尾巴：“來讓我抱抱。”
花桃：“……”
夏晟站起來，朝她張開雙臂，一雙綠眼睛濕漉漉地看過去：“快來快來。”
花桃瞬間在他軟萌帥的攻擊之下潰不成軍。
急救箱先不找了，一頭紮進美男懷。
“還是溫香軟玉好。”夏晟把人抱牢了，一臉陶醉地把腦袋埋到了對方的……胸脯。
“你幹嘛！”花桃的雙頰頓時燒了起來，用力地推開他的腦袋，“你個戀母情結。”
夏晟低頭咬住她的耳垂，低聲笑道：“花小豬，如果我是女的，你還會不會愛上我？”
花桃奇怪地反問：“怎麽突然這麽問？”
“你別管我為什麽這麽問，回答就行了。”夏晟故意在她的耳畔吹一口氣，弄得她怕癢地縮起了肩膀。
“你……讓我想一下。”於是花桃幻想了一下把夏大少的腦袋移植到弱水身上的效果……畫麵簡直不能更美了。
空氣寂靜了兩分鍾。
“行了，不用說了，你對我的愛就這麽膚淺。”夏晟傷心地道。
花桃連忙仰起頭在他臉上吧唧一下，安撫道：“再膚淺也是愛，我每天愛你多一些，厚積薄發，總有一天，就算你真的變成人妖，我還是不會嫌棄你的。”
夏晟：“……”
花桃突然反問：“晟哥哥，如果我是男的，你還會不會愛上我？”
夏晟：“……”
“行了，不用說了，你對我的愛就這麽膚淺！”花桃氣呼呼地跺了他一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