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翠花一聽說有三十兩銀子，內心是很願意的。
不過今天是李紅梅主動送上門來給銀子，她怎麽也不樂意就此鬆口啊。
當下便冷眉圓眼的，“我家五兒是最能幹，再養兩年，又可以幹活的存在。你就三十兩銀子，我還不如賣給這個牙婆子，好讓五兒去當人家的上門女婿呢。”
那一直看熱鬧的牙婆子這會兒不樂意地瞅著李紅梅，“我說這位小娘子，我這大老遠兒地跑來，你就這樣撬我生意的，沒你們這樣做事兒的哈。就你們這樣的山，跑著多累啊。”
李紅梅衝她微微一笑，“婆子，生意在外，難免會有意外。不過，這一趟一會兒我自會給你一個交待的。畢竟，那孩子平時我看著也還算不錯，實不想他就這樣淪落到旁人家裏去了。”
那牙婆子聽她這般說來，也就閉嘴了。
反倒是吳翠花聽著她這樣說，更是覺得自己得把著五兒不放了。
當下，她眼睛一轉，“我說大山家的，你要五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還要田地和房舍之類的，那怎麽也得一百兩才行。這些，可是我老底兒的錢了，全給你了，我以後都沒活頭兒呢。”
李紅梅哈地嗤笑出聲。
四周，更是有人看不過眼，當下便嘲諷起來。
“喲喲，感情這些田地是你吳翠花買的呢？嘖嘖，據我們所知，這兒的田地，還有屋舍之類的，全是人家大山家的吧。看你們沒住的地兒，才把屋舍給你們的。你這可倒好，現在還倒賣一筆錢出來。嘖，世上有這樣的兄弟，唉，我怎麽就沒遇到呢。”
李紅梅也懶的跟這婆娘計較了。
她深吸口氣，緊盯著吳翠花，“四十兩銀子，是看在五兒的份上才添這十兩的，你若是願意，我現在就給你這四十兩。你立下契約，從此以後，五兒與你家再無瓜葛。他也得改姓，跟著我趙家。”
實在是這一家太煩人了，走了這一趟，想來老娘也寒心，看清楚了這一家子。用點錢打發了，她也是願意的。
那吳翠花還想要再多要，李紅梅卻是冷了臉，“甭跟我說什麽五兒值錢，這位婆子才給你多少錢？這些地和屋，我一直沒給你契約，就是防著你的。說白一些，我現在攆你們出去，我也是占理兒的。吳翠花，這四十兩銀子，一半是看五兒的麵，另外一半……”
她有些難過地看一眼不遠處沉默的趙母，“是看在我娘的麵上，她於心不忍，不想你們出去後，再無錢生存。而我能盡到的責任，也不過如此了。路是自己走的，往後，你們一家子怎麽著，與我們家都沒關係。尤其是娘，她老了，更沒義務照顧你們一家子。”
那吳翠花看一眼不遠處低頭的趙母，囁嚅著，“那個，她是當老人的，當年不是拋棄了我家寶財麽。這會兒做一些補償，有何不可的！”
好理所當然的話。感情，在這一家子的心裏，趙母就是這樣的。
看四周一知半解的人，李紅梅拱了拱手。這才把趙母的經曆說了出來。
“各位，想來，好多人隻是聽說我家婆婆從外麵認了個兒子回來。但是其中的具體原因，卻沒有幾個人知曉的吧。今天，在願意聽小婦人講一下故事的，那就站在這兒聽我說來。我婆婆當年……”
當下，把趙母當初的一些事情講了出來。
“試問，一個年輕的失了丈夫的女人，被婆婆和惡人這樣逼迫，還能留在那個家裏麽？被人殘害到如此地步，她還敢留在家裏麽？她是有意拋棄了那幾個孩子的，還是無力而為，相信大家夥兒心裏都有數。我們將心比心，換作是在場的各位當年是我婆婆的處境，你們還會做出更明智的選擇麽？”
四下的人都沉默了。
有心酸經曆的一些婦人，更是眼睛紅紅地看著趙母。
“大妹子，你這一輩子，也是個苦命人啊。放心，你另外那幾個孩子，若是我們在外麵有聽說，也會告訴你的。你以前命苦，但是現在好了，有了大山倆口子，你的下半生也不愁的。至於一些白眼狼之類的，不用管顧了，有的人啊，哪怕是生下來是自己的骨肉，但是這心呢，卻是跟著旁人長的啊。所以大妹子，你沒啥好苦惱的。以後，有大山和你另外的幾個孩子為你養老送終的呢。”
說這話的是村裏出了名的五福婆子。
她年輕的時候也受過不少的苦楚。
夫婦倆在早年也受過不少的苦頭。人生，據說也算是大起大落的類型。但是倆人一直堅持著咬牙挺過來，把自己家的五個孩子都養大成人，並且還都教導的很出色。
其中一個兒子在外麵當了一個小商人，據說，生意現在是一年比一年的好。
好幾回，那個兒子都想來接她倆去外麵住享福之類的，但是老人家一直不願意去。另外的幾個兒子雖然在鄉下，但也是腦子靈活的人，生活也過得蠻滋潤的。
總體來說，這位婆子雖然年輕受苦，但卻家庭和美，夫婦恩愛，兒女孝順，是個典型的五福家庭。
為此，村裏好多人家要圖個喜慶的時候，便會請這位五福嬸兒去撩坑，走上一場之類的。現在她如此安慰趙母，自是讓在場的人更是同情趙母。
一時間，便有好多人都開始勸導趙母，讓她寬慰一些。
那吳翠花看這樣，知道今天再不可亂要錢了。
尤其是二朗在一邊兒拽了拽她袖子後，她更是趕緊上前，“行，你把銀子給我。”
提到銀子的時候，二朗的眼睛放射著別樣的光芒。
當下，由村長做中人，劉子安書寫下契約，村裏的五福婆子，還有柳嬸兒，以及在場的有點份量的年輕一輩的人，都當了見證人。
“好了，這是四十兩銀子。從今天起，你們劉家一家子趕緊搬城裏去住吧。五兒，你過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們趙家的人了。”
五兒沒覺得難過，他抬頭，大步往前走來。
“嫂子。”
李紅梅笑著摸摸他腦袋瓜，“嗯，記住，從現在起，你是劉家獨一份兒的男人，劉家人不行，但是嫂子相信，你是一個能幹的人。你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漢。你不會象你們劉家人那麽孬種，總有一天，嫂子相信你會站立起來，驕傲地對所有人說，劉家，也不全是痞子。”
劉五兒聽的眼睛都濕了。
他今天經曆了大起大落的風波，這會兒再聽到李紅梅如此激勵人心的一番話，內心的激動是無法平息的。
“嗯，嫂子，我聽你的。”五兒抹淚，很肯定地說出這一番話來。
三兒則湊過來，一把握緊五兒的手，“以後，你就是我哥，俺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過，你要是做了壞事，我也要打你屁股的。就象，我哥打我屁股一樣的。”
原本有些莊重的氣氛，愣是被這小娃三二句的給弄輕鬆了。
好些人都哈地笑出聲來。
至於那吳翠花幾個人，則沒人再看她們。
“好了，各位，我們還是趕緊回去排練吧。這春耕也差不多快結束了。到時候五月節的時候，咱們村的人可要出去表演啊。到時候，你們可得把勁兒憋足了，咱們爭取，一炮走紅。”
“大山家的，你說的對，咱們爭取一炮走紅，哈哈，開門兒紅，咱村子的人，也得做到這一步啊。”
大家夥兒熱烈地討論著未來，五兒被三兒牽著往前走。
他回頭，有些怨地看著身後捧著銀子，正歡天喜地往屋裏去的吳翠花的背影。
今天生母把他當成貨物售賣的場景，他這一輩子都記在心裏。
你們今天把我當成貨物出售，總有一天，我要證明，我這個貨物，也是可以立起來的。
隻要，我聽嫂子的話，認真學習，做好每一件事情，相信總有一天，會象個男人一樣地站在你們的麵前，讓你們知道，當年的你們做了一件多麽後悔的決定……
在這一刻，小小的劉五兒，因為小時候的經曆，令他做發出了第一人人生的誓言！
回到屋裏，吳翠花還摟著銀子笑個不停。
她這一輩子也算是窮怕了的人，生平哪看到過這麽多銀子的。
突然間摟著四十兩，感覺腿都在飄忽。
一邊，二朗也眼讒地看著銀子，慢慢湊過來。“娘，你讓我也摸摸這銀子唄。”
吳翠花瞪他一眼，把銀子往懷裏攏。
“不給摸，你要有本事，就自己掙去。唉，看來，這生孩子還能發家致富的。你往後啊，趕緊娶媳婦兒，咱們多生一些娃，好售賣掉換銀子花。一年生一個，一個得一二十兩銀子。十年後，這也有一幢房子了呢……”
她這算計的好，二朗卻聽的撇嘴。
看著她懷裏的銀子，二朗怎麽也不是滋味兒。突然間指著她身後，“娘，那是啥？”
吳翠花咋驚，趕緊回頭。
二朗卻在這時候眼睛一冷，伸手，一把就劈奪走她懷裏的銀子，轉身，撒腿就跑。
吳翠花反應過來時，那孩子早就跑遠了。
“天殺的啊，兒子搶老娘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