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會上癮啊！”廖凡仰著頭，呢喃的說道。
曹平也坐在了他的身邊，盤起腿來說道：“我爺爺跟我說過一句話，生死，在一瞬之間，善惡，在一念之間。功夫是武者的武器，用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但如果不懂得使用，那就會變成毀滅自己的工具。”
呼吸逐漸平緩下來的廖凡有點擔心的說道：“這種情緒還是有點危險的，你們學功夫的，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嗎？”
曹平想了想，笑道：“也是會有的吧！我就經常情緒失控來著，其實這樣不好，是沒修到家。真正有傳承的功夫，叫武學，而武學和功夫的區別，在於它不是殺戮的工具，而是一門學問。而想要學到真正的武學，要十年時間入門，十年時間學藝，十年時間修德，我還差得遠呢！”
廖凡笑了笑，爬起來拍了拍屁股說道：“我還說跟你學點拳腳呢，要學三十年啊？那我可沒那本事。”
曹平笑著起身說道：“其實如果不追求攻擊性的話，我可以教你一套呼吸方法，別的不說，調理調理氣血，改良一下睡眠，還是不錯的，經常練的話對精氣神有幫助。”
“是嗎？那還挺好。”廖凡隨口笑道：“挺晚了的，回去休息吧！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沒事兒……”曹平隨意說道，並不在意，如今社會，人都忙著掙錢，沒幾個願意學功夫的。腳尖一挑偃月刀，拿在手裏，和廖凡出門關燈回酒店去了。
對於一個沒搏過命的演員，你得讓他知道搏命是什麽感覺，他才能演出那種氣息，而廖凡在表演上的功力，卻不僅僅是在停留在一個江湖高手的層麵。知悉功夫高手之間交手激烈程度的他，很好的把握了那個度，手中招式殺伐果決，但整體感覺卻並不是一個功夫了得的江湖拳者，而是很好的呈現了陳識那種出身大戶人家，肩任一派之重的宗師氣度。
不明白為什麽一晚上不見，廖凡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徐浩峰專門問了廖凡一句，這才知道昨晚特訓的事。相較於廖凡突然覺醒的表演狀態，對於曹平能夠“點醒”廖凡這件事，徐浩峰倒是更為驚訝一些。廖凡畢竟是影帝，表演狀態的問題隻要肯花時間去慢慢磨，總會找回來，但曹平此番可不一般，能調整捋順一個優秀演員的狀態，可不是區區一個武指能幹的事，這已經上升到了大局管控的層麵了。沒看出來，這小子在導演上麵，也有點天分啊！見獵心喜之下，徐浩峰開始經常在拍攝過程中有意無意的把曹平叫來，問問他的看法，而有的時候，他還真能想到些天馬行空的點子來，讓徐浩峰驚喜不已。
廣東會館這邊的動作戲份比較多，已經連著拍了十幾天了，但也隻拍了陳識為鄭山傲展示詠春八斬刀，鄭山傲為陳識找來的徒弟習武，鄭山傲拜師陳識學習應對耿良辰的刀法，以及二人交手的戲份。至於戲樓裏的大規模戲份，目前還沒辦法拍，因為蔣雯麗老師因為檔期的原因，還沒能進組，所以大家又開始轉戰大街，而曹平也正式開始準備自己的戲份拍攝。
在路邊的台子上一做，那就是露天的化妝室，曹平換上了洗得泛黃的麻布短褂，下身一條黑色褲子，坐直讓化妝室往臉上打著陰影。
“你看我的辮子！編了一個多小時呢！好看吧？”熱巴搖晃著滿頭的小麻花辮，朝曹平炫耀。
“好看好看……”曹平敷衍著說道：“一會不是要割掉嗎？”
“喂！”熱巴嗔怒的拍打了下他，說道：“你這個人真沒良心，我那是救你呢！”
“好好好，那我謝謝你……”曹平笑著逗她，熱巴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說道：“這才對嘛！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準備怎麽報答我呀？”
曹平好笑的看了看她，隨口問道：“你想讓我怎麽報答你？”
熱巴迫不及待的湊過來，問道：“金老師說你做飯特好吃，是不是真的？你會做什麽好吃的？”
“我會做烤全羊你信麽？”曹平笑著說道。
“切！你就吹牛吧！”熱巴滿臉不信的說道，但一會兒又懷疑的問道“真的嗎？”
這丫頭！曹平搖頭笑著，熱巴不願意了：“真的假的嘛！”
“真的！你要吃嗎？”曹平忍住笑認真說道，他在內蒙趕拍最後決戰的兩天，看過蒙古大叔烤全羊的做法，還是知道點原理的。
“要啊要啊！我好久都沒吃烤全羊了呢！你準備在哪烤呢？那得用很大的饢坑呢！天津有嗎？其實烤全羊可以用鐵盤在下麵接著滴落的油，烤點紅薯片啊！土豆片啊！特別好吃，我更喜歡吃紅薯，可以多烤點紅薯，嗯！沒錯，土豆片嘛，要不就算了，或者烤出來給導演吃……”曹平一臉震驚的看著她，就……就這麽開始盤算起來了嗎？真的有點擔心你的人設會崩啊！
好在曹平的妝比較簡單，隻用加深一下膚色，深化一下眉眼就可以了，這才躲過熱巴的狂轟亂炸。
導演從一來就開始和燈光師調整著攝影機位和打光角度，一群人舉著泡沫打光板一會跑到這邊，一會跑到那邊，找著最佳的補光角度。
燈光絕對是電影拍攝裏的一個大學問，隻要改變光照狀況，完全可以將吸引人的表情變成一種令人惡心的表情。而在室內、室外的拍攝場景中，如何調整光線強度、光線方向，將自然光或者人造光調整成劇情需要的狀態，絕對是外行無法操作的，甚至可以說，一個好的燈光師，甚至能影響一個優秀演員的演技發揮。
現場布置好後，群演也基本上都化妝完畢了，徐浩峰拿著大喇叭喊著：“來先拍特寫鏡頭！準備一下！”
特寫是耿良辰推著推車上街擺攤停車的鏡頭。喊了開始後，曹平推著一輛老舊的木製手推車向前走著，一個攝影師傅扛著個機器蹲在前麵拍特寫，把車推到機器前麵，曹平往下一放，第一個鏡頭就結束了。
第二個特寫鏡頭是拍耿良辰書攤的招牌幡，拍完特寫鏡頭後，才開始拍攝演員鏡頭。
下麵一個鏡頭是迪麗熱巴擺茶攤招呼客人時，發現曹平招手要茶的鏡頭，攝影機架設好，群演就位，熱巴也拿著個抹布在桌子前準備好了。
徐浩峰又把曹平叫到跟前，說道：“你看看下麵這個鏡頭，能看出什麽？”
這樣的情況已經有好幾次了，曹平也沒在意，俯身按著膝蓋，他在徐導身旁看著監視器，等待著鏡頭的拍攝。
現場導演已經喊了action，打板之後，一個安排好的群演從鏡頭前走過，熱巴就開始擦起了桌子，不得不說，正經演起戲來，這丫頭還是挺有靈性的，她的角色在這段戲裏沒有台詞，但光是肢體語言和微表情，就足以支撐起一個飽滿的形象，這在她這個歲數的演員中，還是難能可貴的。
擦了幾下桌子，熱巴無意間抬起頭，看了眼鏡頭，正要低頭，卻仿佛看到什麽一般，抬起頭來又看了一眼，直起身來，伸出一根指頭舉過頭頂，疑惑的挑了挑眉，仿佛在詢問什麽，轉瞬又了然的點了點頭。
“哢！過了！”徐導喊了一聲，回過頭來問曹平說道：“看出什麽來了？”
曹平疑惑的又看了眼屏幕，難道是熱巴的演技？不可能啊？雖然演的不錯，但並沒有說需要單獨拿出來詢問的必要啊？那徐導問的是什麽意思呢？曹平沒有輕易回答，說道：“再回放一遍吧！”
徐浩峰沒說話，又回放了一遍，隻是短短三四秒的鏡頭而已，很快就結束了，他饒有興致的看著皺眉思索的曹平，笑而不語。
難道是布景？曹平皺眉看著監視器上的畫麵，除了桌子和招牌，後麵的建築都是老房子，並沒有什麽古怪的地方啊？聲音嗎？那就更不可能了，電影拍攝過程中，很少用收音話筒收集自然聲，除非是有特殊需要，否則都會選擇後期配音，尤其是這種在城市裏拍的古裝片，就不提嘈雜的現場噪音，光是外麵傳來的一聲汽車喇叭聲都足以毀掉一條辛辛苦苦拍出的鏡頭，剛才拍的時候根本沒有收音話筒，應該不是這方麵的問題。
“再放一遍吧！”曹平又說道，他臉都快伸到屏幕裏了。雖然拍戲暫停了，但徐浩峰也沒有著急，又給他放了一遍。
“咦？”這一遍中，曹平突然像是留意到了什麽，但又不敢確定，隻是焦急的說道：“再放一遍。”徐浩峰又按了一次後退，而這一遍，曹平驚訝的脫口而出：“那個群演……”
仿佛沒有料到曹平能在短短的四遍回放中注意到這個大多數人都會忽略的細節，徐浩峰很是驚訝，又有些驚喜。曹平已經自己上去操作著又回放了一遍，而這一遍，他也總算確定了下來。
監視器中的畫麵，攝影機焦距保持在茶攤的位置，打板之後，一個安排好的群演從鏡頭前走過，群演根本看不清臉，但就是這一個人的閃過，卻將原來略顯空曠的畫麵補充得豐滿了起來，一個人，就給畫麵帶來一種馬路上人流不息的感覺，這就是導演對電影畫麵的把控力。
肩膀上被拍了一下，還在驚歎於這種精巧安排的曹平回過頭來，卻見徐浩峰神色複雜的對他說道：“曹平，如果有空，到北影學個導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