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哥的傷勢並沒有王大叔說的那麽輕，不光是頭上縫了針，連胳膊也用石膏吊了起來。
曹平趕到的時候，王大嬸正陪著他做腦CT，許久不見的鄭虎也在一旁。
匆匆上前，曹平關切的問道：“王源哥，怎麽回事？你怎麽搞成這個樣子了？”
“你下班了？”王源頭上包著一圈紗布，右手胳膊吊在胸前，顯得有些狼狽。
“鄭虎哥。”曹平點點頭，衝鄭虎打了個招呼，就繼續追問道：“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王源臉色有些不好看，含糊說道：“你別管了，這事跟你沒關係，你就別操心了，我能解決。”
“不是……”曹平急切說道：“哥！你拿我當外人啊！你是我哥，你被打了我能不管嗎？”
王大嬸伸手拉了拉曹平，歎了口氣說道：“小平，你先別著急，讓你哥先把檢查做完……”
曹平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鄭虎哥拉著走到了一旁。
一年多沒見，鄭虎哥肩膀上已經有三顆花了，他拉著曹平走到樓梯口，說道：“曹平，這件事你別摻和，你哥是為你好，你現在混娛樂圈，最好不要和這些負麵新聞扯上關係。”
曹平說道：“可是，我也不能什麽都不知道吧？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你們也得告訴我一聲啊？說不定我也能幫上什麽忙呢？”
“你別急，聽我給你說。”鄭虎從口袋裏拿出煙盒來，坐在樓梯上，說道：“是這麽回事，你哥今天去參加了一個同學的葬禮，他那同學我也認識，叫孔小天，跟我差不多年紀大，他爸爸從小就去世了，和他媽媽一起生活，在義務開了家小服裝廠，接一些大廠外包的代加工業務。前麵上學的時候，廠子裏效益還可以，但是這幾年，受電商對傳統實體行業的影響，大部分實體店開始倒閉，而他家的服裝廠也開始壓貨，賣不出去，虧了好多錢。原本大廠的外包訂單，也因為他家設備跟不上，接不到活。工人工資發不出，銀行那邊也在催，所以，他媽媽一急之下就找當地的一家小額貸款公司借了三百萬的高利貸，一毛息，也就是月息百分之十。可是這些錢壓根解決不了什麽問題，服裝這個行業，隔年壓的貨，基本上就算是虧一半了，有時候虧一半都賣不出去，但貸款的利息還在算，到去年年底，還了兩百多萬，還欠人家三百多萬。”
“這是高利貸啊！沒人管嗎？”曹平也坐在他身旁，很是驚訝，一般在香港電影裏才能看到的情節居然在身邊發生了？
鄭虎點著了煙，吸了一口，繼續說道：“今年年初開始，那幫放高利貸的就開始到他們家催債，總共有十二個人，砸門，潑油漆都是最開始的手法，後來開始進行跟蹤，讓人二十四小時盯著他們家，後來甚至把他媽媽帶走軟禁了起來。”
“他不報警的嗎？讓警察來處理啊？”曹平問道。
鄭虎緩緩吐出一口煙，神色嚴肅的說道：“我就是警察，我想管，但是沒法管，因為沒有法律條款限製。”
曹平張大了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一聽就是不合法的事，居然沒有法律條款限製？這就是傳說中的沒有王法嗎？
鄭虎說道：“他們報了很多次警了，我也出麵調解過很多次，但沒辦法處理，人家沒犯法，因為法律有規定，民間中介機構和個人合法收入的自有資金高息放貸的屬民間借貸行為，如發生借貸糾紛，屬民事調整範疇。你明白嗎？我們過去也隻能按照民事調解來處理。”
這消息對曹平的衝擊有點大，他問道：“接下來呢？這和王源哥的傷又有什麽關係。”
鄭虎嘴唇抿了起來，狠狠吸了一口煙，說道：“五月份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把房子賣了，但還是杯水車薪。七月份的時候，他們又把孔小天他媽抓走了，孔小天東拚西湊，求爺爺告奶奶的從親戚那借來三萬多去贖他媽媽，但卻根本滿足不了那些人的胃口，他們當著孔小天的麵，用下體抽他媽媽的臉，威脅要**她，還說要讓她去***孔小天又一次報警，但警察過去也沒有辦法，畢竟還是隻能民事調解，孔小天沒辦法，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胡亂去刺，有四個人被刺傷，其中一個當場死亡。”
“殺得好！”曹平拍手稱讚，就這種人渣，應該全殺了都不為過！
鄭虎看了他一眼，歎氣說道：“孔小天被判了死刑，上個星期剛剛執行，而他媽媽在昨天也自殺了……”
“憑什麽！！”曹平跳了起來，眼眶幾欲炸裂，怒氣衝衝的說道：“他一個人麵對一群人，說防衛過當也不過分吧？為什麽就判了死刑？”
鄭虎目視前方，眼神也陰沉的可怕，捏著煙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冷笑一聲說道：“你以為放高利貸的都是白癡嗎？沒有關係怎麽能做這個生意？這件事連我都搞不定，你可以猜到他們的背景有多深嗎？嗬嗬，而且，他們可不是一般的法盲，都是抱著法律書細細鑽研的法律流氓，人家根本沒犯法，所以在法律上，他們站在製高點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現在不還錢還殺人，通過他們的途徑走動走動，弄死個身無長物的年輕人不是輕而易舉？”
“一派胡言！扯他媽的蛋！”曹平少有的爆了次粗口，他來來回回的走著，怎麽也不敢相信法律會允許這幫蛀蟲肆無忌憚的吮吸著勞動人民的鮮血！他猛的回過頭來，問道：“那王源哥的傷呢？也是因為他們嗎？”
鄭虎緩緩點頭說道：“今天他去參加孔小天和他媽媽的葬禮，那幫狗日的居然連死人都不讓人家安生，上門去鬧，要孔小天的親戚替他們還錢。他奶奶和姥爺跪在地上求他們，但他們仍不依不饒，也不打人，就是堵著門不讓棺材出門下葬，王源實在看不過去，上前和他們理論，動手打了他們，但雙拳難敵四手，反被他們打了。”
“王八蛋！真他娘的狗日的王八蛋！”曹平可以想象那個孔小天的奶奶和姥爺跪在放高利貸的黑社會麵前是多麽絕望，而那些人渣又是多麽囂張，他雙拳緊握，指甲幾乎都要插到肉裏，曹平隻恨自己為什麽不在當場，若是親眼看到，他一定會當場殺了那些個狗賊！
“那王源哥就被他們白打了嗎？”曹平雙目赤紅，恨恨問道。
“怎麽可能！”鄭虎一下摔了手中的煙頭，站起身來怒道：“我他媽管不了孔小天，但他們敢動王源，一個都別想跑，動手的那三個，我他媽拚了命也要辦他們個故意傷害，去號子裏待五年再說。”
“那剩下的呢？”曹平冷聲問道。
“剩……”鄭虎一窒，轉瞬長長歎了口氣，又抽出一根煙來點上，歎道：“剩下的就沒辦法了，畢竟沒有犯到我手上，沒有名目去搞他們。”
曹平早已預料，嗬嗬冷笑兩聲，譏諷說道：“堂堂公安幹警居然被一群法律流氓給難住了？”
“你！……”鄭虎火也騰的上來了，他皺眉對曹平說道：“你也用不著拿話擠兌我，我還真沒那麽大的本事，這樣的事情多了，全國各地每天都在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靠我一個人去管嗎？”
曹平也自知話說的過分了，對鄭虎歉聲說道：“對不起，鄭虎哥，我說話沒過腦子，你別往心裏去。”
鄭虎心情也很煩躁，擺擺手說道：“沒事，我可以理解，這事誰聽到都會生氣的。”
心情很是憋悶，曹平從鄭虎那拿過煙盒，抽出一根煙來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後，緩緩吐出煙霧說道：“但是，這事，一定有人要管的。”曹平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銳利。
哐當！樓梯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十八九歲的小護士怒氣衝衝的推門叫道：“你們在幹什麽！不知道這是醫院嗎？不許抽煙！趕緊給我滅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滅了……”原本殺氣騰騰的曹平頓時心虛的點頭哈腰給小護士道歉，趕緊和鄭虎滅了煙，在護士小姐姐的怒目而視下趕緊跑了出來。
在外麵等了一會，王源的腦CT做好了，幾人就一起回到樓上外科，把結果交給大夫。
把CT片放在燈光板上，醫生看了看，回頭對王源說道：“你是輕微的腦震蕩，我建議先住院觀察兩天，看有沒有隱性的傷處，去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我來吧！”曹平拿過病例，去樓下排隊繳費，跑了兩趟，才把手續辦好，安排王源哥住下後，曹平就對王大嬸說道：“嬸兒，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這裏我看著就行。”
“那怎麽行呢？你明天還要拍戲呢！”王大嬸執意不肯。
曹平說道：“嬸兒，你就回去吧！我年輕，在這湊合一晚上就行了，你就先回去吧！怎麽，你對我還不放心嗎？”
拗不過曹平，王大嬸隻好囑咐了幾句，回店裏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