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輝快步走過來看著心跳監測儀，又拿出手電照著方明遠的瞳孔，做著檢查。
像是沒有看到醫生的忙碌，白露繼續說道：“你是我在北京接觸的不知道多少個經紀人之一，但你和他們不一樣，雖然你也很想騙我上床，但卻比他們更尊重我，所以，我選擇信你。你說你從蒙古回來會介紹我進英皇，我當時聽到你的話有多開心啊！那是英皇！香港的影視公司龍頭，如果我能簽約進去，那可就紅啦！可是，你一個飯約卻讓我等了兩個月，沒辦法，我隻好又走上了以前的老路。”
白露笑了笑，嘴角的傷口讓她看起來有些淒慘，她說道：“這樣也挺好，我靠關係簽了經紀公司，有了通告，掙了點錢，多少有了點人氣，我也敢打電話回家讓他們看看我上電視了，混出頭了！我甚至說服家裏把給弟弟蓋房子娶媳婦的錢拿來給我在北京買的房子付了首付，想要接他們來北京生活。直到今天以前，我都已經忘了你，甚至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
白露自嘲的笑了笑，但卻越笑越大聲，笑得身體都有些發抖起來，她的神情變得有些猙獰，大聲說道：“可是！你要死為什麽不死的幹脆一些！為什麽你又介入了我的生活！我辛辛苦苦打拚的一切，都被你毀了！毀了！”
曹平神色一變，一把拉開她，可心跳監測儀上的心跳頻率卻逐步放緩了下來，甚至已經比以前更加低緩，焦輝見事不對，跳上了床快速按壓著方明遠的胸膛，為他做CPR，一邊對身後的護士喊道：“手術室！B型血！快點！”方媽媽一聲驚呼，撲了過來，喊道：“我兒子怎麽了？明明！你醒醒啊！醒醒啊！”
一個巴掌甩在白露臉上，曹平怒喝道：“你瘋了！你想害死他嗎？”
白露哈哈笑著，狀若癲狂，喊道：“我是瘋了！我是瘋了才會想著去做明星！我是瘋了才會去招惹你這個大老板！你們為什麽都要來為難我！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還欠了幾百萬的房貸，就是因為這個活死人！如果他不來糾纏我！我會成現在這個模樣？你們都想我死！憑什麽！你們都給我去死！去死！去死！”
“別讓她說了！”焦輝回頭吼道，方明遠的心跳檢測儀上已經變成了一條直線，方媽媽如同失了神一般，癱坐在病床旁，護士拿著血袋跑了進來焦急說道：“手術室都滿了！早上接診的連環車禍患者都在做手術！”
焦輝吼道：“輸血！強心劑！快！”說著，顧不得家屬在旁，就從櫃子裏拿出一套備用手術器械，取出手術刀後，就直接在病床上開了胸腔，伸手進去握住方明遠的心髒捏動助跳，鮮血咕嘟嘟的冒出，瞬間染紅了床單，護士提著血袋跑過來，針頭插入方明遠的動脈，為他輸送著血液。
曹平肺都要氣炸了，捏著白露的脖子就提著她走出了病房，扔在了地上。看著胸腔被打開，往外流血的時候，白露就已經被嚇蒙了，清醒了過來，此刻被曹平扔在地上，她嚇得不斷向後退去，嘴裏結巴說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我就是說兩句氣話……不關我的事啊！”
費盡千辛萬苦，從死神手中搶回的方明遠，居然被這個白癡再次送回到生死線上，曹平心中的怒火幾乎要燃盡了理智，一個聲音在心底不停的說著：殺了她！殺了她！
曹平最後一絲清明被淹沒，怒吼一聲，一腳踏向白露的脖子，一聲尖叫，白露閉上了眼睛，風聲閃過，曹平的腳卻被撞開一絲，轟然踏在地板上，整個樓層好像都抖了一下，白露感覺自己仿佛坐在地上都被彈起來了一下，臉上一陣麻癢，她伸手一抹，鮮血淋漓，原來是曹平的褲腳在她臉色拉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曹平怒目回視，卻是刀姐趕了回來，出手擋開了曹平的攻擊，見曹平狀態不對，刀姐直接開口說道：“她叫給我來處理，你不用管。”
樓道裏的人都已經看向了這邊，曹平壓抑著怒火，咬牙說道：“我要她死！”
“好！”刀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說道：“我來辦！這是我的工作，有我在，這些髒活不用你幹。”說著，她伸手拎起白露，消失在樓梯口。
仿佛力氣都被抽走了一半，頹然回到病房，曹平在一旁握拳看著焦輝進行著搶救，卻什麽忙都幫不上，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護士集結人手把手術器械轉移到病房來，集中進行搶救，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終於，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方媽媽沙啞著聲音開口了：“焦醫生，給我兒子把傷口縫上吧……我想讓他留個全屍……”
焦輝教授早已精疲力盡，雙手都在抽搐，但還是堅持急救，聽到方媽媽的話，他頹然的被護士攙扶了下來，愧疚的對方媽媽說道：“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
曹平上前扶住方媽媽，顫抖著聲音說道：“阿姨……”
方媽媽空洞的眼神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口中喃喃自語：“我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天，這就是命啊……”
有什麽傷痛比白發人送黑發人還要痛苦呢？沒有經曆過的人永遠體會不到那是怎樣的一種絕望。
方媽媽緩緩回過頭來，對曹平說道：“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了，小平，你是個有福氣的好孩子，你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的。”
曹平不知該怎麽去安慰這位傷心的母親，方媽媽鬆開曹平的手，緩緩走到床前，溫柔的撫摸著方明遠的臉頰，仿佛在看著自己熟睡的孩子，看著她的眼神，不知為何，曹平心中隻剩下一股悲涼，一如窗外的月光。
“小心！你怎麽了？”護士的驚叫聲傳來，曹平看去，卻是方媽媽昏倒在了地上。
次日，曹平一夜未睡，坐在方媽媽的病床前守候著，肝癌後期的檢測報告讓他怎麽也不願相信命運的不公會如此殘忍。他看著病床上虛弱的方媽媽，怎麽也想不通她是怎麽忍受著肝癌劇烈的疼痛，日服一日的照顧著方明遠的。
曹平痛苦的揪著頭發，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麽當初要把方明遠接到北京來，如果沒來北京，說不定他就不會死，說不定在保守治療下會有康複的一天。而方媽媽在那邊有小蘇分擔照顧，說不定也會提前發現病情吧！他更恨那個刺忍，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拉到醫院手刃在方明遠麵前，可是現在，就算是殺了他，又有什麽用呢？
輕輕呻吟了一聲，方媽媽醒了過來，但卻虛弱得眼睛都睜不太開了，她嘴裏喃喃說些什麽，曹平趕緊湊過去說道：“阿姨，你想說什麽？”
方媽媽虛弱問道：“明明呢？”
曹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看著他的臉色，方媽媽閉上了眼睛，連歎氣都沒了力氣，她說道：“原來不是做夢啊……”
曹平啞著嗓子說道：“阿姨，你好好養病，我已經請了最好的大夫來給你看病了，你要堅持下去。”
方媽媽閉上了眼睛，好久才睜開，緩緩說道：“不用了……我知道我活不了幾天了……這是命啊！小平，阿姨……最後再求你個事兒……”
曹平哽咽說道：“阿姨你說。”
方媽媽說道：“我死了以後，你把我和明明的骨灰……帶回老家，和他爸埋在一起，麻煩你了……”
曹平搖著頭，隻是一個勁的說著：“不會的，你會好起來的，阿姨……”
方媽媽費力的舉起手來，曹平趕緊伸手握住，她虛弱的說道：“那個姑娘……你就別難為她了……她也是個苦命人……這事，不怪她……”
直到最後一刻，她還在關心著別人，對於方媽媽這種不知是寬容還是愚昧的善良，曹平除了點頭，又有什麽話可以說呢？
得到曹平的答複，方媽媽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在醫院痛苦的躺了四天，方媽媽終於去了，一直到臨終前，她的脊梁也依舊是挺直的。
火化的那天，曹平誰都沒有喊，一個人到殯儀館，送方明遠和方媽媽走完最後一程。
從殯儀館裏出來，曹平心中突然無比的憋悶，十分想要喝酒，在北京的街頭，他找了個酒吧，衝進去就要了一桌子的酒灌著自己，但卻越喝越清醒，喝到連酒吧少爺都看不下去，不敢讓他繼續喝了，他就結賬出來換地方繼續喝，不知道喝了多久，他才終於意識模糊了起來，在嘈雜的酒吧低音炮的轟炸下，他痛苦的吼著：“憑什麽！為什麽這麽針對我！我想要保護的人就要離開，為什麽好人不得好報！”
喝醉了酒後的他，開始拉著身邊的人喝酒，吹著牛逼，他隻是迷迷糊糊的很想找個人傾訴而已。
恍惚間，一個身影坐到了他的身邊，摸著他的額頭，說道：“你喝醉了，回家吧好嗎？”
“回什麽家？我沒有家！”曹平醉眼朦朧，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隻是覺得她聲音非常好聽，打著酒嗝，曹平笑嘻嘻的唱著：“我滴家在東北，鬆花江上……”
“你有家！”那個聲音卻非常肯定。
“我怎麽不知道？”曹平搖搖晃晃，感覺坐都坐不穩了。突然間，他感覺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一雙纖細卻有力的胳膊摟住了他的腦袋，一瞬間，仿佛回到了溫暖的港灣，曹平一下子卸下了偽裝，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不肯讓它低落，他死死咬著牙根，說道：“方明遠死了！方媽媽也死了！為什麽該死的卻沒死！不該死的卻死了！這不公平！”
那雙胳膊溫柔的拍著他的後背，說道：“發生了什麽事？你給我說說好嗎？說出來會好受一點。”
不知為什麽，在這個聲音前，曹平完全沒有一絲警惕，把事情經過零零散散的全都竹筒倒豆子的倒了出來，他咬牙說道：“那個白露，我雖然答應方媽媽不會殺她，但也會讓她付出代價！”
那個聲音一直靜靜的聽著曹平訴說，聽完後，她冷靜說道：“方媽媽說的沒錯，這件事，錯不在她。”
曹平迷蒙著眼睛直起身來，說道：“為什麽？”
“這件事，錯不在她一人，錯在整個娛樂圈，她選擇遵從娛樂圈裏潛規則的一種，這是她的選擇，她隻錯在和你產生了衝突，但因為和你的兩句口角就被辭退，裏麵的事一定沒這麽簡單。”
“潛規則？”曹平的思維被酒精麻木，轉的很慢。
那個聲音說道：“是的，你進圈子以來，一直接觸的都是大腕級的明星們，他們已經不再需要遵從這種潛規則，但他們中間也會有更高一級的潛規則，而在娛樂圈底層，像白露這樣的女孩，基本上也隻能通過走她這條路才能出頭。”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曹平搖著頭說道。
“這是約定俗成的潛規則，其中關係根深蒂固，盤根錯節，單憑人力是無法抗衡的。”
“我不信！”曹平喝醉酒後豪情萬丈，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舉著酒瓶說道：“別人不行！不代表我曹平不行！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趟出條道來！我曹平，要還這世界一片淨土！”話一說完，他身子一歪，就軟倒在沙發上，失去意識前，他聽到那個聲音幽幽說道：“希望你能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