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身體已經不是很好了。
尤其是王哥的母親，需要拄著拐。
唐知心疼。
到底是兒子，很多事，都不及女兒貼心。
唐知看了看拐杖的長短，便拿上錢包，跟王哥說道，“我出去轉轉，你在吉祥看著吧。”
王哥問她幹啥去。
唐知當然不會告訴他。
唐知出了吉祥，便在門口，看到了費連娘。
隔壁的山貨店如今已經大不如從前。
費連現在下落不明。
蘇達出獄，費連心裏有鬼自然早就跑了。
費連一跑，陳東升更加不會管費連家的山貨店了。
而且陳東升早就知道了費連的真實為人和目的，很早之前就已經不管費連了。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陳東升都沒有再接觸蘇荷。
也就是唐知去省城找王哥期間。
前前後後不過一個月左右的光景，費連家原本生意不錯的山貨店，現在一個顧客都沒有。
聽蘇花說，不久前，隔壁那條街，又開了一家山貨店，而且新店開張，老板做了個活動，幾乎招攬了所有的顧客。
費連娘再也沒有了從前那股子囂張勁兒。
眼下，正一個人坐在門檻上，不知道尋思著什麽。
見唐知回來，隔壁店鋪的老板出來湊熱鬧，對唐知說道，“我跟你說，你旁邊這個地方還好被他搶走了，我就說那地方風水不好。”
唐知差異問道，“怎麽說。”
老板將嘴裏的瓜子皮子吐了出去，剛好沾在嘴唇上，樣子實在滑稽，“你想啊，當初蘇達在這裏開的好好的，後來不就下大牢了，後來你把這地方兌過來，然後又被別人搶走，你看現在費連的山貨店，折騰來折騰去，最後不也黃了。”
唐知說，“這不是還沒黃呢麽。”
那老板說道，“快了，你剛回來可能還不知道，我告訴你，費連早就跑路了，蘇達出來後，到處找費連，也不知道是誰給費連透露了消息，誰都不知道人跑去哪了。”
唐知問，“抓住他娘，就不信問不出來。”
那老板咧著嘴，“你覺得你能想到，蘇達想不到？蘇達可恨死費連了，他出來後，就找人把費連娘給抓起來了，結果問了三天三夜，啥都沒問出來，最後就隻能把他娘給打了一頓給放了。”
唐知愣怔的說道，“蘇達竟然找人打費連娘？他剛被放出來，就不怕費連娘再報警，再給他抓緊去，”
隔壁老板冷冷一笑，“蘇達能出來，還不是仗著上頭有個老總背後支持他，要不然能出來？我就這麽跟你說吧，如果沒有人撈他，他都得死裏麵，所以呀，他出來，花錢打點找人滿城搜索費連，是必須要弄死費連的。”
唐知點點頭，又覺得不妥，“蘇達就一點都不管蘇荷的臉麵了？”
隔壁老板說道，“那個當爹的能管得了誰呢，不過也不知道是怎麽的了，前幾天我聽人說，蘇達過的一點都不好，蘇荷和她媽都不管蘇達，村裏的房子不是也賣了還賬了麽。現在就隻能住在別人家的下屋棚子裏，那樣子，嘖嘖嘖，真叫一個現世報。”
唐知說，“現世報。？”
隔壁老板嘿嘿一笑，“他從前是怎麽對你們一家子的，現在淪落到這地步，可不就是報應麽。”
唐知沉默的點點頭。“這個費連也真是沒有人性，連自己娘都不管了。”
給你老板搖搖頭，罵罵咧咧的走了。
嘴裏全是對這些人的不屑。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
坐在門檻的費連娘抬起頭的時候，剛好看到了唐知。
她神情恍惚的站起來，朝著唐知走過來，“孩子，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們費家對不起你啊。報應來了，這是報應！”
唐知眉頭一蹙，心說，費連娘這是怎麽了，瘋了？
受刺激了。
費連娘站在唐知跟前，也不抓著唐知，隻是看著唐知的眼睛說道，“都是我們的錯，我們錯了天煞的壞事，如今變成這樣，都是我們的錯，“
說完，自顧自的在那笑。
這樣子，屬實瘋癲了。
唐知說道，本來那些人就愛看熱鬧。
這麽一笑，看熱鬧的人更多了。
費連娘上上下下打量唐知，“多好的孩子，就那麽被那些男人糟蹋了，都是我的錯啊，是我給費連出的餿主意，想用你的身子掙錢。”
唐知心裏一緊。
這件事是前世的事。
費連娘怎麽又知道了呢。
轉身離開的那個隔壁的老板聽到費連娘這麽說話，罵罵咧咧的又跑回來指著費連娘就罵道，“你這個老太婆胡說什麽玩意，唐老板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你這不是坑人麽。怪不得你們家現在淪落成這個德行，怪不得費連有家都不敢回，都是你這個當媽的瞎折騰的。”
“現在都這樣了，還敢隨便羞辱唐老板，你可知道現在的唐老板，動動手指都能讓你活不下去。”
費連娘一點也不生氣，眼神中是對唐知的心疼，“孩子啊，都是我的錯啊，都是我的錯啊，我跟你道歉，你殺了我吧，給我犯下的錯誤贖罪，好不好”
費連娘一下子又轉身進了山貨店，出來的時候手裏有一把刀。
周圍的人被她這個舉動下了一跳。
尤其是隔壁那個老板，他倒是仗義，伸出手擋在唐知麵前，“唐知你快跑進去叫你王哥，這個老太婆要瘋了，我們得趕緊報警。”
結果那個費連娘就是笑嘻嘻的可嚇人了，“孩子啊，對不起啊，你殺了我把，給你，給你刀。”
唐知眉頭蹙在一起，“嬸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說的那些並沒有發生在我身上，我為什麽要殺你。”
這種事根本就不能說。
雖然唐知十分厭煩，費連娘幫她回憶前世的事。
那種感覺雖然沒有從前回憶起來讓她渾身發冷，但是那也是唐知這輩子不想提起來的事。
費連娘聽到唐知這麽說，臉上愣愣的，然後突然發了瘋，那把刀突然割到自己的臉上，“你不動手，那我自己動手。”
血頓時從臉上流淌出來。
留到脖子跟處。
瞬間就染紅了衣裳。
沒有人敢上前去搶那把刀。
因為費連娘臉上的表情十分享受。
就好像割傷自己，贖罪了一樣。
這個瘋魔的樣子，就跟被鬼上身一樣。
費連娘說，“我記得，我都記得的，咱們村裏一共一百三十八戶，六十七個壯丁。
沒一個，都來過咱們家，我甚至都能叫上名字。
我一刀一刀的還你。”
唐知心裏頓頓的疼。
是了。
費連娘說的沒錯。
前世，唐知用自己的身體，換來了家裏那幢三層洋樓，她清楚的記得，她被多少個人玷汙了清白。
她也清楚的記得，她用自己的身體換來了多少錢。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費連娘竟然也記得。
費連娘用刀一下又一下的割傷自己，嘴裏嘟囔著，“蘇荷的孩子，是我弄沒的，你知道為啥麽？
嗬嗬，因為我覺得蘇荷也配不上我家費連，我家費連那麽有錢了，足可以配上村長的女兒，她一個蘇荷算什麽東西，所以，我把那碗湯裏放了墮胎藥，讓你送過去，這樣孩子沒了，蘇荷就會怪在你身上。
你說，我厲害麽，我這一招用的好不好。
可是，我沒想到，費連竟然將大部分的錢都投入了山貨店。
蘇達那個奸人，竟然不肯給我退，好啊，那就讓他的女兒來還債，但是我也不會輕易讓她過門，嘿嘿，不生出個孫子來，我是不會讓費連娶她的。”
唐知心說，她真沒想到，這一切竟然是費連娘做的。
她的心，怎麽那麽狠毒。
事發的那天晚上，唐知被全家人鞭打，她不僅冷眼旁觀，還添油加醋。
這個女人的心，為什麽這麽狠毒。
狠毒的讓人發指。
王哥已經從裏麵出來了。
他站在唐知身邊，“這個老太婆我看是瘋了，我們報警吧，要不然死在這。”
唐知點頭。
裏麵的人報警。
巡捕房的人到的時候，費連娘還沒割完、
血肉模糊的樣子，巡捕房的人也不敢靠近。
費連娘最後說道，“這件事誰也不怪，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說完，躺在地上，喘了最後一口氣。
屍體被抬頭。
巡捕房的人在人群裏問話。
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也就隻能這樣了。
人是走了。
但是山貨店門口地上的一灘血還在。
觸目驚心的紅。
這個厲害了一輩子的老太婆，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唐知坐在門口的椅子裏，盯著天空，腦子裏想，這是老天爺在幫她報仇麽。
自作孽，不可活。
蘇花見唐知愣在那，好久都不進來。
便拉著王哥在一旁說道，“王哥，唐知是怎麽了，這都坐半個小時一動沒動了，不是嚇出什麽毛病了吧。要不要我出去看看。”
王哥搖搖頭，“你別去了，她現在心裏一定不好受，那些年，那些人是怎麽欺負她的，你應該清楚，如今費連娘就這麽死了，可能也算是報仇了，讓她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蘇花點點頭。
眾人便沒再說話。
唐知也不知道做了多久，額頭上細密的汗了，她才恍惚的起身，走到房間對王哥說道，“王哥，你陪我去見一下蘇達，我想跟他談談蘇花的婚事。”
蘇花說，“不用，他不認我，我也不認他，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給我做主就行了。”
唐知自嘲一笑，“那怎麽行，父母在，終身大事，哪能不告知，將來會有遺憾的，你心裏難受，不用出麵，我去看看，很快就回來。”
王哥從院子裏抬出自行車，說道，“這自行車可是好久沒有騎了，丫頭，上來吧，哥帶你環遊小鎮。”
王哥是想逗唐知笑。
唐知動了動嘴，卻笑不出來，“王哥，你就別逗我了，我根本就笑不出來，讓你失望了。”
王哥將唐知抱上自行車的橫杆上，說道，“那就不笑，你要是想哭，哭出來好受很多，你總是這樣憋著自己，會憋出毛病的，小小年紀，一身毛病，可不好。”
唐知揉了揉酸酸的鼻子，“當初蘇達入獄的時候，我隻覺得我大仇得報，如今費連娘死在我麵前，我心裏竟然一點痛快的感覺都沒有，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從前那些記憶都不要記著，就這麽忘了吧。可是忘不掉，每天都在折磨我的身心。”
唐知從前的事，王哥並不是全都清楚。
每次都是聽唐知說一點，拚拚湊湊，王哥從來不會主動問，主動打聽。
在王哥看來，唐知心裏一定藏了許多別人承受不了的秘密。
王哥說，“有些事，我們沒有經曆過，根本就沒有勸你的立場，但是不管發生什麽事，哥都陪著你。”
唐知擦了擦眼睛，停止了心酸。因為已經到了。
蘇達的確住在一處非常破舊的地方。
這裏比從前自己住在蘇達家的下屋棚子還破。
眼看著，就好像要坍塌了一樣。
唐知走過去，被王哥拉住，“你在這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唐知聽話的站在那。
王哥從裏麵出來的時候，身後跟著蘇達。
蘇達看到唐知的那一瞬間，滿眼的憤怒，“你個賤人，你竟然還敢來找我，你看我不打死你。”
蘇達蒼老了很多。
但是氣勢不減，抬起拳頭朝著唐知就奔了過來。
王哥用力一推，蘇達便坐在了地上，
唐知冷冷一笑，“蘇達，你在監獄呆了這麽久，怎麽還不長記性，我可以讓你進去，你覺得我還能讓你傷害到我麽。”
蘇達雖然趴在地上，渾身是土，很狼狽，但是嘴裏依舊不饒人，“賤人，我早晚弄死你，我要讓你付出代價，我要讓你遭到報應。”
唐知說道，“蘇達，你怎麽還不知道悔改呢，如果當初你沒有那麽對我，我會讓你進去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報應，是老天給你的報應，費連娘已經死了，下一個就是你。”
蘇達一愣，“你說什麽她死了？我告訴你，不是我弄死她的。你不能怪給我。”
唐知說道，“你覺得我是在給費連娘報仇？嗬嗬，怎麽可能，你們對我來說，都是仇人。我的仇人太多了，我得好好活著，看著你們一個一個死在我眼前。”
蘇達看著這樣的唐知，突然眼裏充滿了害怕，“唐知，你還要怎麽樣，我已經被你搞的妻離子散，現在住在這種地方，連狗窩都比我這強，你還要我怎麽樣你才能放過我。”
唐知默默搖搖頭，“你的結局是什麽，是天注定的，不是我，我今天來隻是想要告訴你，你的女兒，蘇花要結婚了。”
蘇達小眼睛一閃而過的精光，“結婚？”
這件事，仿佛是一注興奮劑，蘇達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那要是結婚，就得有彩禮啊，對方給多少錢，隻給錢也不行，還得陪送一套房子，還得是樓房。”
唐知心說，不來是明確的，。這個蘇達怎麽還這麽貪心，還有心氣兒來折騰這些。
唐知說道，“你怎麽不問問婚配誰家。”
蘇達雙手抱在一起，縮著脖子，蹲在了牆角，“那跟我有啥關係，反正我還活著，不管蘇花跟誰結婚，都得給我錢，不夠，我不同意嫁女兒。”
唐知說，“你就沒想過，你這樣的身份，會連累你的兩個女兒將來的婚配？蘇達你怎麽還是那麽自私，蘇花說的對，我就不應該來見你。反正你已經不認她了，那以後她也就不認你了，你們既然沒有關係，那結婚彩禮的事，也就跟你沒有關係了。”
蘇達不肯，“誰說不認她了，我認。”
唐知嗬嗬一笑，“先不說這些年你是怎麽對蘇花的，你偏心蘇荷，蘇花常年被你老婆欺負，後來你直接就不管蘇花，讓她自生自滅，她隻能來求我跟我在一起，這麽久，你可曾管過她，你隻記得你有個女兒叫蘇荷，你一出來就去找她，讓她照顧你，可是你看看，她可管你？”
蘇達被唐知說的心裏實在過意不去，“那我也沒辦法，好歹那些年我沒讓她餓死。”
唐知冷冷說道，“所以，以後，你不許出現在蘇花身邊，蘇花要嫁給趙大武，趙家什麽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敢去打擾蘇花，趙大武能斃了你。”
蘇達打了個激靈，“那你得給我點錢。”
唐知被這句話氣笑了，“我為什麽要給你錢。你是想威脅我？我告訴你，現在在小鎮上，你死了，就跟死了一隻螞蟻毫無區別，沒有人在意你，恐怕你今天睡死在這個破屋子裏，可能都不會有人發現你的屍體。這就是你的報應，當初姥姥是怎麽被你們折磨死的，這都是你應得的，本來我覺得你以後會死在牢獄裏，可是我沒想到那些人把你放出來，我當時還挺生氣，不過現在看來，放出來才是對你最大的折磨。”
好歹，在牢獄裏還有一口飯吃。
現在這種情況，蘇達恐怕永不了多久就得餓死。
唐知撂下狠話，“不要讓我看到你，否則我不會讓你活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