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走下台階，那一家四口早關了電視機，都仰著脖子往樓梯的方向瞅，見我下來，毛蘭蘭先反應過來，笑著走到樓梯口。
“哎，大妹兒啊，你能來，真是太好了！”說著，她伸手挨個指了指，“這是咱爸，叫毛財山，這是咱媽，孫紅……咱倆的弟弟，叫毛壯壯，今年十八啦，剛考上大學！”
說著，她走到毛壯壯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壯壯，快叫二姐！”
“二姐！”男孩老老實實地喊了一聲。
我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冷著一張臉慢慢走下來。
這時，手機響了下，我掏出手機一看，是秦文浩發過來的。
“二十分鍾。”
“先坐下來吧！”我冷冷地說道。
不管怎麽樣，得先從氣勢上壓住他們。
毛財山和孫紅對視一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最終還是齊刷刷望向毛蘭蘭。
“哎，既然大妹兒都說了，那，那就都坐吧！”毛蘭蘭笑得十分燦爛。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對夫婦應該沒什麽主見，看來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毛蘭蘭身上。
客廳裏的沙發很大，毛財山孫紅和他們兒子坐一塊兒，我故意坐到他們對麵，沒想到毛蘭蘭立馬就湊了過來，緊貼著我一屁股坐下。
好吧，我忍。
“當初你們把我生下來，直接扔進了衛生院的茅坑裏，對吧？”我盯著毛財山和孫紅，不緊不慢地問道。
他們再次對視一眼，沒有吭聲。
“哎，大妹兒啊，這你可是冤枉咱爸咱媽啦！”毛壯壯突然拉住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擠出幾滴眼淚，還使勁地擦了擦，“咱們跟記者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你想想看，如果真不重視你，怎麽可能會到衛生院生產呢？那時候咱家條件不好，進衛生院可是要花錢的！”
我去，這女的中央戲精學院畢業的吧，說哭就哭……
“嗯……那會兒還不能打B超鑒定性別吧！所以，你們意外把我生在廁所裏，看我是女孩，就直接扔了！這才是事情的真相吧！”我根本就沒理睬毛蘭蘭，直接問毛家夫婦。
他們還是不說話，眼巴巴地瞅著毛蘭蘭。
“大妹兒，飯可以亂吃，但話可不能亂說啊！”毛蘭蘭哭喪著臉掖緊我的胳膊，“咱媽咱爸真沒想過把你扔咯，那會兒實在太亂，誰也不曉得你是什麽時候被抱走的！”
“你那會兒多大？”我轉過頭望向她，一臉淡定地問。
“我？”毛蘭蘭愣了愣，“三，三歲吧！”
“當時你也在衛生院？”
“哦，沒，沒有……那時候我跟外婆在家呢！”她有些茫然。
聽到這話，我微微一笑：“你才三歲，也不在現場，那你怎麽如此肯定當時發生的經過呢？”
毛蘭蘭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麽問，眼神裏閃過一絲驚慌：“當，當然是聽爸媽說的啊！”
“那好，我也想聽他們講一遍當時發生的經過……能幫我去倒杯水嗎？”我淡淡地說道。
毛蘭蘭看了毛財山和孫紅一眼，也不裝腔作勢地哭了，轉頭瞪向毛壯壯，“壯壯，去，趕緊給你二姐倒杯水！”
毛壯壯頭也沒抬，手指不停地在手機上比劃。
“姐，我哪兒知道水在哪兒？這幾天不都是媽幫我倒的嗎？”
小夥子語氣沒那麽友好。
毛蘭蘭似乎有些尷尬，訕訕地沒吭聲。
“要，要不我去吧？”這時，孫紅站了起來，看上去也有些慌。
“你坐下！”我冷眼看著她，語氣驟涼。
還有十五分鍾。
“媽，算了，我來吧！”毛蘭蘭朝孫紅使了個眼色，“你和爸就跟大妹好好談一談！”
“哦，好！”孫紅惶惶然地又坐下。
毛蘭蘭趕緊站起來，幾乎是小跑地奔到廚房裏。
倒個水而已，最多半分鍾時間，眼見毛蘭蘭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攝錄機，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們確定當初不是把我扔進茅坑裏的？”
“啊……啊！”孫紅有些慌，沒了毛蘭蘭在，似乎也沒了主意。
毛財山從頭到尾都沒有吭氣，一直低著頭搓自己的兩隻手。
“到底是還是不是！”我語氣一沉。
“不，不是……”很明顯，孫紅心虛，所以回答的聲音也很小。
“那好，可以用你兒子的性命發誓嗎？”我伸手指向毛壯壯，“如果你說謊，毛壯壯不得好死！”
“操，你有病吧！”話音剛落，毛壯壯突然站了起來，把手機摔在地上。
喲，脾氣還不小嘛！我在心裏冷笑，不過視線依然放在孫紅身上。
“發誓啊！”
孫紅明顯呆住了，她有些惶恐地拉了拉孫財山的衣袖，孫財山卻沒有動，依然低頭不語。
“爸，媽！幹嘛要認這種女人？”見倆人不吭聲，毛壯壯暴跳如雷，“你們沒聽到她剛才說什麽嗎？她要咒你們兒子死啊！”
“毛壯壯，別亂說話！”我不緊不慢道，“隻是拿你發個誓而已！如果你爸你媽真沒說謊的話，那你怕個毛啊！”
聽到這話，毛壯壯突然瞪向我：“我姐……”
“壯壯，幹啥呢？”這時候，毛蘭蘭突然衝了過來，伸手按住毛壯壯的肩膀，把他摁回沙發上。
杯子裏的水漾出大半，冒著騰騰的熱氣，毛蘭蘭的手背都被燙紅了，可她絲毫沒有在意，看來剛才真是急了。
“姐，她咒我！”毛壯壯氣呼呼地瞪我一眼。
“我再次聲明，我沒罵你，隻是拿你發個毒誓而已！”我再次很有耐心地解釋。
炸吧炸吧，越生氣越好……
毛蘭蘭趕緊把水杯放下，又一屁股坐我旁邊。
“哎，都是一家人，何必發什麽誓呢！”
“可我就信這個啊！”我轉頭望向她，故作無辜道，“那姨，你用毛壯壯發個誓吧！既然你媽不敢，你也可以囉！”
聽到這話，毛蘭蘭的臉明顯僵住了，停滯幾秒鍾沒吭聲，而後又看了毛壯壯一眼，突然湊到我耳邊，壓低聲說道：“那姐用自己發誓，可以不？”
“不行！”我很堅決地搖了搖頭。
“那，那你的意思，我發個誓，你就肯認我們？”
眼看著毛壯壯臉色越發難看，似乎即將暴走，我趕緊點點頭。
我算是看出來了，主事的就隻有毛蘭蘭一個人而已，毛財山和孫紅都聽她的指揮，至於毛壯壯，跟個事外人似的，不過小夥子年輕氣盛，沉不住氣，正好。
“姐，你什麽意思啊！”毛壯壯一臉不滿地看著毛蘭蘭，“你說要來成都旅遊，我才跟學校請了假過來的！結果呢，就天天悶在這屋子裏！現在倒好，搞什麽認親！這女的有什麽好認的！”
“壯壯！”孫紅趕緊坐到毛壯壯身邊，拚命朝他遞眼色搖頭。
“媽，你也真是的，幹嘛要聽我姐的？大老遠跑到這兒來，難道就是為了聽這個女的咒我死？”
“壯壯，你姐是為了你好！”孫紅似乎有些急了。
“為我好？就是咒我？”毛壯壯更加生氣了，他轉頭望向毛蘭蘭，一挑眉，臉上滿滿的挑釁，“毛蘭蘭，我告訴你！隻要你今天敢咒我一句，信不信老子揍得你回不了家！”
“哎我說毛壯壯，你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毛蘭蘭怒了，“我這麽折騰，還不是為了你！”
“哼，老子不需要！”毛壯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老子現在學的是遊戲專業，以後畢了業底薪起碼一萬！才不會稀罕這個女人掙的錢！”
啥？聽到這話，我有些懵了。
“哦，爸，媽，聽見沒？你們兒子將來肯定有出息！那就麻煩你們兩位別老是打電話給我，讓我多寄點兒錢回去，修什麽房子啊，娶什麽媳婦兒啊，這孩子以後有錢！都不稀罕！”
我總算聽明白了，敢情這時候腆著臉來認親，是以為我很有錢嗎？
“不好意思，我想……你們應該有什麽誤會吧！”我笑了笑，緩緩說道，“我爸剛過世不久，因為癌症，花了很多錢，就現在還欠著人家三十幾萬呢！正說下個月就準備把現在住的這套房子給賣了還債！”
“那，那你們不是還有一套房子和一間鋪麵嗎？”聽到我的話，毛蘭蘭的注意力立刻就轉移過來。
嗬嗬，打聽得倒是蠻清楚的。
“鋪麵是學校的啊，我爸一走就收回去了！那個一套三的也是公房，隻能住二十年就要收回去的！”我一臉認真地回答。
毛蘭蘭一下急了：“那，那你們市中心那套房子，再怎麽說也能賣百來萬吧！”
“啊，還完賬，其他的錢不得還要買間小房子嗎？不然等公房收回去了，我們住哪兒？”我皺起眉頭，故作詫異地反問，“你們該不會是聽別人說了些什麽吧？”
“就是那個林小姐啊！她說養你的那家人挺有錢的！都是大學退休老師！”
果然……
“她又不是我們家裏的人，怎麽可能知道得那麽清楚呢！毛大姐，你該不是被她給騙了吧！”
此時此刻，毛蘭蘭已完全陷入迷茫之中。
“我，我也不曉得啦！反正那時候她是主動找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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