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後事……
這幾個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剛才沒勇氣問醫生,我爸還能活多久,我怕自己曉得了,會無法麵對消逝的每時每刻。
爸現在睡著了,那他醒著的時候,會想些什麽呢?我又該不該去問,他還有沒有心願呢……
亂,心真的很亂。
我怔怔地盯著地上,腦子裏一片空白,突然,一雙白色板鞋出現在我視線裏。
我木然地抬頭,是徐成陽。
他氣喘籲籲地看著我,眼神裏滿滿都是擔心。
其實我很想站起來抱住他的,可現在我實在已經沒有那個力氣。
“我去,你蹲這兒幹嘛?當自己叫花子(乞丐)啊?”他一把將我拽起來。
我全然沒有力氣,像是缺了骨頭似的,又軟軟地滑坐下去。
徐成陽歎口氣,幹脆一屁股坐我旁邊。
終於,有個人可以靠靠了……
我默然,安靜地把頭倚在他的肩頭。
“你爸……現在什麽情況?”他似乎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問出口。
“肝癌,晚期。”盡管這兩個詞反複提及,可現在說出來,還是紮心的疼。
他伸手撓了撓我的頭發,又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輕輕拍打。
心終於沉寂了些,可我依然迷茫,到底,要不要告訴母上?
整個人冷靜下來,思路也慢慢清晰。
“對了徐成陽,你是怎麽知道我爸得病的?”我皺起眉,輕聲問。
“這個你就別管了……對了,跟你說個高興的事兒吧!”他笑了笑。
我瞪大眼,有些迷茫。
“吳歡和胡軍兒離婚了!胡軍兒在外麵亂搞,被人拍了照片發到他們公司論壇上去了!你知道最搞笑的是什麽嗎?吳歡很久之前就曉得胡軍兒出軌的事,但一直忍著,估計還想跟他一塊兒去美國吧!結果這事兒一鬧,胡軍兒的資格就被取消了,這下吳歡不幹了,拿著那些證據去法院起訴,聽說還找了熟人,動作挺麻溜的就讓胡軍兒淨身出戶了……來,給你看看他們倆在群裏是怎麽撕逼的!”
說著,徐成陽掏出手機,鼓搗了幾下,把手機遞到我麵前。
我知道他是想逗我開心,所以不想駁他的麵子,勉強低下頭瞟了幾眼。
徐成陽順著我的視線慢慢下滑,雖然我沒心思認真看,不過那些話也太過直白,一看就懂。
吳歡罵胡軍兒人渣,還是短小粗,現在自己離了他還可以找更好的,胡軍兒則反嗆她自從生了孩子底下就跟氣球似的,隻有彈性沒有韌性,害得他每次過夫妻生活的時候都要裝出很盡興的樣子。
反正,那些語言要多粗俗有多粗俗。
我從來沒有想過,兩口子撕逼居然會把房事都扯出來,還是在同學的群裏。
大概,這就是報應?我不確定。
不過,即使看了這些,也沒辦法讓我的心情好轉。
見我呆愣的樣子,徐成陽歎了口氣,慢悠悠地收回手機。
“你爸得這個病……幹嘛跑到這兒來治呢?”
是啊,為什麽呢,我也搞不懂。
這家中醫院名氣並不算大,腫瘤科在這兒也不出名,除了人少,根本沒有任何優勢……
“許胖,我以前有個親戚也得過這病,他去醫院治過,也用過很多的偏方,待會兒我幫你問問,看看有沒有能用的方子!”徐成陽柔聲說道。
我點點頭,眼淚又止不住地往外溢。
為什麽這年頭,得肝癌的人會那麽多?
“要不你還是先起來吧,地上挺涼的!”說著,徐成陽先站起來,而後一把把我拉起來。
這一次,我站穩了。
“徐成陽,你覺得,我該把我爸的事跟我媽說嗎?”我仰起頭望向他。
徐成陽很清楚我家裏的情況,這時候詢問他,再合適不過。
聽到我的提問,他皺了皺眉,沒有立刻回答。
“許胖,你還真難到我了……不過,我個人還是傾向於告訴她,畢竟你媽對你爸還有感情,你能瞞得住她一時,可也瞞不住她一世呀!到時候你爸要……”突然,他頓了頓,“你覺得你媽能原諒你?”
徐成陽的話總能一針見血地點醒我,是啊,這事兒也不能瞞著她一輩子。
“不過呢,你也可以先問問你爸的意見,他現在不再婚了嗎?要你媽跑過來,跟你那阿姨撞上,其實還挺尷尬的……”
“我爸沒跟她結婚!”徐成陽話沒說完,我斬釘截鐵地打斷他,“而且,她早就帶著她女兒離開我爸了!”
“什麽?”徐成陽似乎顯得很震驚,眼珠子一轉,“那不正好?可以讓你們一家人安安靜靜地度過一段時光?”
“可,我該怎麽跟我媽說呢?”我無力地搖搖頭。
我還沒有從打擊中徹底回過神,要再把母上拉進來,指不定我們倆母女會有多亂。
“當然得越快越好!”徐成陽一臉嚴肅,“許嵐,我知道這事兒對你來說很難接受,可是,叔叔得了癌症,這是事實!癌症到了晚期,也是事實!這不是你不去想不去問就能逃避得了的!所以,你必須得振作起來!你現在是你們家的主心骨,明白麽?”
我木然地點點頭,倚靠在牆邊,嚐試著慢慢消化他的話。
是啊,我爸現在已經成這樣了,一旦母上知道消息,也一定會倍受打擊……
徐成陽說得沒錯,我得振作,我必須得站出來,替這個家扛著,無論如何,都要順利度過這段最艱難的時光……
我抹了抹眼淚,拉著徐成陽去了醫生辦公室。
孫主任正在看資料,抬頭見是我,很客氣地點了點頭。
“孫主任!”我深吸口氣,坐到他旁邊,“我,我爸……他,他還能活多久?”
當這句話勉強地說出口時,身體抖得十分厲害,徐成陽趕緊過來,用身體擋在背後,似乎很怕我暈過去。
孫主任有些詫異地看了徐成陽一眼,語氣和藹道:“一般來說,到了他這個階段,平均存活時間也就在一個月左右……當然,這隻是平均,也不排除提前或延後!”
一,一個月!
心猛地一顫。
“醫生,據您所說,像他爸爸這種情況,最長的能活多久?”徐成陽把話接上。
“就我所診治過的病例裏,有過半年的記錄!不過病患很年輕,才三十幾歲,這跟許國輝的身體條件沒辦法類比!他要是能早點兒發現,采取手術或化療,可能拖的時間會久一些……不過現在,我隻能說盡力讓他多活幾天!”
大腦突然放空,我忘了自己還要問什麽,耳邊反複回蕩著“一個月,一個月”的話。
“那醫生,在您醫治期間,可以允許我們使用偏方嗎?”還好,身邊有徐成陽。
孫主任點點頭:“可以倒是可以,到時候你們簽個免責協議就行!哎,家屬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反正……怎麽安心怎麽來吧!”
他話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死馬當成活馬醫,活人就是圖個心安而已。
可是,我不想放棄,我真的真的很想試一試,不管,任何辦法。
“主任,許國輝醒了,要不要過去看看?”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名護士。
聽到這話,我想都沒想,轉身就往病房狂奔。
我爸躺在床上,眼睛一睜一閉的,似乎還沒有徹底清醒。
我咬咬牙,猛掐自己掌心,告誡自己,千萬別哭。
“爸,爸?”輕撫他的額頭,我柔聲喚。
爸慢慢睜大眼,語氣虛弱地說道:“丫頭,還沒走呐?”
我笑了笑:“爸,說什麽呢,你都住院了,我怎麽可能走?”
這時,孫主任和幾名醫生一同走了過來,開始給我爸做起檢查。
他說的很多術語我都聽不懂,隻看到隨行的醫生不斷地在本子上記錄著。
一股清粥的香味撲鼻而來,轉頭一看,原來是鄰床的家屬在給病人喂粥。
對了,我爸在醫院吃什麽呢?
帶著這個疑問,我小聲地問了問鄰床的家屬,得到的答案卻讓我格外心酸。
他說我爸一日三餐都是讓護工幫忙去買的,像他們這樣的病人,特別忌油葷,可是在外麵買的哪兒那麽合適,所以他經常是白飯拌榨菜,有時候同病房的看他可憐,會把自家帶的飯菜分一點給他,每次他都客客氣氣地接受,然後拿出一百元,非要塞給人家,弄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心裏一陣發緊,淚水再次模糊眼睛。
我不想,真的不想哭,可聽到這些話,我真覺得,自己就是個渾球。
為什麽,為什麽就不能經常去看看他?為什麽不能早點兒發現他的異常?都怪我,都怪我……
“許嵐,沒事的!”徐成陽輕拍我的後背。
我不斷地吸氣呼氣,許主任檢查完畢,他朝我點點頭,然後帶著一幫人離開。
抹抹眼角的淚水,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緩步迎了過去。
“爸,想喝點兒水嗎?”
爸點點頭:“扶我坐起來吧!”
我趕緊過去,小心翼翼地抽起他的胳膊。
徐成陽很配合地把床頭搖了起來,又倒了杯溫水遞過來。
“他是……”我爸一臉疑惑地盯著徐成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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