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主持人宣布開始的時候，吳雄迫不及待地報出“一萬”，緊接著其他人相繼開始報價，很快，價格就漲到十六七萬。
吳雄絲毫沒有退縮，繼續往上報價，就像裝足彈藥的戰士，卯足勁兒地往前衝。
我舔舔唇，渾身的血液也開始沸騰，眼巴巴地瞅著那塊原石，就好像已經是囊中之物。
興許是吳雄勢在必得的氣勢壓住了其他人，終於，在他報出二十三萬之後，眾人偃旗息鼓。
吳雄長舒口氣，轉頭給秦文浩遞了個眼色。
秦文浩把旅行袋扔給吳雄，吳雄拉開袋子，一疊一疊往外扔鈔票，差點兒沒閃瞎我的眼。
數出二十三疊之後，吳雄把旅行袋還給秦文浩，然後抱走那塊原石，走到切割機旁邊。
我緊張得心髒怦怦直跳，腦子裏已然浮現出石頭被切開之後，綠光一片的歡騰場景。
“許嵐，別抖！”耳畔間，秦文浩低沉的嗓音徐徐而現，似乎刻意隱匿著笑意。
我抖了嗎？我一臉懵逼，大腦就像當了機，根本沒力做出回應。
切割機開始工作，“滋滋”的聲音響起，我屏住呼吸，死死瞪著被切割的部位。
如我所願，綠光一片。
“啊！”我不禁狂喜，轉身摟住秦文浩，想與他共享劫後餘生的欣喜，卻看到他巍然不動，目光依然停留在吳雄那兒，表情嚴肅。
怎麽了？我有些迷茫，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吳雄的臉色就像蒙了層灰，相當難看。
末了，他突然歎口氣，朝著我們搖搖頭。
心猛地一沉，我慢慢鬆開手，呆愣地看著吳雄把那塊石頭扔在一旁，然後走回到原來的位置。
“雜質太多，不值錢！”
他的這句話，宣告第一次拍買失敗，餘下的錢，還剩四十七萬。
要照這樣的價格，隻能再拍兩次……
我突然覺得氣緊，仿佛置身於另一個空間，眼前的一切都他媽的不現實。
拍賣繼續，吳雄似乎陷入剛才失敗的打擊中，一直沒有競價。
秦文浩湊到他耳朵邊上，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吳雄點點頭，立馬又將頭昂起來。
周圍的環境太過嘈雜，我也無法參與進去，隻好將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台子上。
一塊又一塊石頭被拍走，有的好有的壞，現場的氣氛也越發緊張，買賺的高興得手舞足蹈，甚至直接跑到邊上放鞭炮慶祝，買虧的則捶胸頓足，好幾個當場暈倒，然後被人給抬了出去。
周圍的人似乎對這一切都習以為常，每個人的眼睛裏都噴射著要贏的欲望，完完全全一副瘋狂的賭徒模樣。
這樣的刺激，我真心承受不住，心跳亂得一塌糊塗，理智已完全被狂熱的氣氛迷得七葷八素。
眼看著一筐接一筐的原石從台上消失，吳雄就隻競了把七萬的，開出來還是一文不值。
還剩四十萬。
我得承認，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一點兒都不強大，瑞麗的早晨涼快清爽，而我此刻卻已渾身冒汗，就跟剛洗過澡似的。
真他媽後悔，早曉得自己抵抗不住壓力，就該乖乖地待在吳雄家裏靜候結果……
“這個石頭不錯！”吳雄一句話，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看他的樣子有些猶豫，似乎沒有很大的把握，又帶著些許的不甘，眼巴巴地望著那塊石頭。
哎，估計心裏也糾結死了。
“吳哥，我相信你！想拍就拍嘛！”說這話的時候，秦文浩艱難地抽出一條胳膊，拍了拍吳雄的肩膀，以示鼓勵。
我清楚地看到吳雄握緊拳頭，近似於破釜沉舟的表情，死死盯著那塊石頭。
“一萬！”
“兩萬……”
競價聲此起彼伏，價格上漲很快，沒一分鍾就攀升到二十萬。
當到達這個坎兒之後，喊價的聲音少了許多，最終，隻剩下吳雄和另外一個人繼續較量。
每聽到吳雄嘴裏迸出的數字，我的心都要猛地跳一下，真是欲哭無淚，常人小老百姓，還真不敢玩兒這種刺激的。
最終，在吳雄報出“三十五萬”之後，沒人再吭聲，主持人麵露喜色，朝著吳雄一指：“成交！”
我幾乎暈厥過去，這是一把定江山的節奏啊！
眼看著吳雄扔出去的鈔票堆成小山，我覺得我已經快控製不住自己，呼吸極度不暢，隨時都可能昏過去。
“走吧，一起過去！”
腦子暈乎乎的，秦文浩牽起我的手，從旁邊殺出條道來，跟著抱石頭的吳雄來到切割機前。
吳雄把石頭放到切割台前，頓了頓，才說：“切吧！”
我咽了口唾沫，死死盯著這塊平平無奇，就比籃球大一點兒的原石，緊張得心髒都快從胸腔裏迸出來。
一刀切開，白的！白的！
也就是說，什麽都沒有！
呼吸驟停，腳底仿佛踏空，就感覺整個人一直往下落……
“怎麽辦？”我望向秦文浩，帶著哭腔問。
秦文浩沒吭聲，緊抿嘴唇，麵如死灰。
輸了，輸得一塌糊塗，沒了這七十萬，還欠人一百二十萬的玉觀音，拿什麽還？
就在我陷入絕望之中時，秦文浩突然甩開我的手，迅速攀越上台，一把奪過主持人裝錢的袋子，從台子的側麵跳下去，很快就消失不見。
“搶錢啦！搶錢啦！”主持人殺豬似地叫起來，人群很快騷動，我萬分惶恐，一抬眼，吳雄也突然不見蹤影。
“快，抓到這個婆娘！她跟那兩個人是一起的！”
也不知道是誰吼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我，然後無數隻手向我襲來……
不要！
渾身一個激靈，我突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剛才……是夢？我有些懵。
“醒了？”耳畔響起秦文浩溫和的聲音。
我艱難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吳雄的家裏。
“剛才你暈倒了！”秦文浩端來一杯水，遞到我嘴邊。
雙臂酸軟無力，我隻好放棄接水杯的念頭，直接咬住杯沿，咕隆咕隆往裏灌幾口。
秦文浩還算配合得好，居然一滴都沒灑。
“我……什麽時候暈的？”潤了潤嗓，我輕聲問。
“切第一刀的時候啊！”秦文浩勾唇，“就聽見你啊了一聲，人就往下倒，還好我反應快，一把撈住你！”
也就是說，那四十萬的石頭開出來真的什麽都沒有……
瞬間無力，我倒在床上，整個人完全懵逼。
“怎麽辦，怎麽辦……”嘴裏無意識地叨念。
“什麽怎麽辦？”秦文浩坐到床邊，兩條大長腿隨意地交錯。
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我真是欲哭無淚，都什麽時候了，要不要這麽淡定？
輸了七十萬不說，還得再填補進去一百二十萬呐……
“許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秦文浩淺淺地笑。
聽到這話，我愣住了。
誤會？
“第一刀切下去的確什麽都沒有，但切第二刀的時候，玉就露出來了……水頭很好，賣了一百五十萬！”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望著他，秦文浩沒有絲毫回避，含笑與我對視。
我找不出他欺騙我的理由，所以，這算是劫後餘生？
龐大的欣喜壓垮我最後一絲理智，眼淚毫無預兆地狂飆，哭得一塌糊塗。
“瞧你這點兒出息！”秦文浩還是這句話。
我懶得理他，本人的確就隻有這點兒出息，我一個月就隻賺幾千塊，連自己都養不起。
“起來吧！嫂子已經準備好午飯，下來喝慶功酒吧！”他把抽紙扔到我麵前，笑著說道。
我點點頭，一個鯉魚挺身，從床上坐起來。
拾掇了下自己之後，便跟秦文浩並肩往樓下走。
“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去？”解決了一件大事，我又心念念起另一件事來。
“晚一點吧，下午還得去挑件玉觀音！不過我保證今天能把你送回成都！”
聽到這話，我長舒口氣，所有的不適瞬間消彌，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終於可以回歸正常的生活，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值得高興的呢？
吳雄老婆做了很多菜，擺了滿滿一桌，什麽汽鍋雞牛撒丕，光是看著都讓人流口水。
“來，嚐嚐我們家自己釀的米酒！”剛一落座，還沒把滿桌子的美味打量完，吳雄笑嗬嗬地拿出一個壺，斟上幾杯，放在我和秦文浩麵前。
我對一切自己做的東西都抱有謎之好感，所以毫無猶豫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還真挺好喝的，就跟醪糟水似的，又帶著絲淡淡的薄荷香。
“這酒度數不高，就當飲料品吧！”見我喜歡，吳雄很高興。
熱熱鬧鬧的宴席開始，我和秦文浩坐一邊，吳雄和她老婆坐一邊，兩個大男人邊吃邊聊，氣氛很嗨，看得出吳雄對自己最後的出手很得意，不停地講著當時的心境和猶豫，她老婆則一臉崇拜地望著自己的男人，不時幫他斟上空了的酒杯，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隻有當吳雄情緒激動的時候，她才無奈地笑笑，然後輕拍他的後背，示意他冷靜。
我想，這就是最好的愛情吧，從骨子裏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天，自己的地。
於我，這輩子恐怕都指望不上這樣的愛情吧！
鼻頭一酸，我趕緊灌口酒，強壓下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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