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級通緝犯

夏繁天

第248章 慟哭

書名:A級通緝犯 作者:夏繁天 字數:6386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顧淞一句話都沒說,一路上將車子開得飛快。盡管夏時已經將結果告知於他,他仍然不相信那名殉職的警察就是他最不想失去的搭檔——樊聰。

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麵是6月21日,也就是短短的六天前,他和樊聰一起到龍灣閣洗浴中心調查情況,判斷第三起槍擊案(6月19日深夜,鄭國強在貨車駕駛室內被人槍殺)的性質屬於報複殺人,進而對疑似涉案人員,龍灣閣洗浴中心小姐,犯罪嫌疑人黃勇的情人蔣歡歡進行密切監視。

當時,他們都知道黃勇是個非常難對付的角色,並且殺人不眨眼,一旦與其發生正麵衝突,危險性不容小覷。

如果不是為了私自追查沈航和M小姐的下落,救回田蕊,他本應該跟樊聰一起行動,參與監視工作和最後的抓捕工作。

如果他能夠堅守在本職工作崗位上,在樊聰遇到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那麽事情的結果也許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顧淞這個人有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喜歡把別人遭遇的不幸算到自己的頭上,什麽錯都往自己身上攬。想起最後一次跟樊聰共同執行任務的時候,樊聰非常信任地對他說:“有你這麽可靠的搭檔,我有什麽好擔心的。”顧淞感到悔恨而又自責,恨不得犧牲的人是他自己。

下午四點多,顧淞抵達R市以後直接奔向市公安局找喬升了解情況。

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喬升的手頭有一大堆工作要處理,忙得不可開交,連傷心難過的時間都沒有。他知道顧淞下午要從外地趕回來,並急著要見他,所以專門抽出幾十分鍾,在辦公室裏給顧淞講述了抓捕犯罪嫌疑人的大致經過。

時間先退回到2016年6月25日淩晨,龍灣閣洗浴中心發生人質劫持案件。

鄭國強死後,犯罪嫌疑人黃勇銷聲匿跡了一個星期,終於喬裝打扮出現在龍灣閣洗浴中心。

當時,蹲守在附近的監視人員一時疏忽大意,沒有當即辨認出黃勇的身份,但是他們已經跟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一旦黃勇在洗浴中心裏現身,務必要在第一時間通知警方,並配合警方實施抓捕行動。

黃勇是個狡猾且警惕性很強的人。他事先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警方鎖定了,否則也不會大膽地跑到洗浴中心找歡歡見麵。(事實證明,曾經被警方懷疑過的歡歡對黃勇所犯下的罪行毫不知情。當她得知了黃勇的真實身份以後,當場嚇得臉色慘白,狂吐不止,險些暈倒過去。)

讓黃勇起疑並察覺到自己可能中了警方的埋伏,是因為他看到前台小姐認出他的身份以後,臉上露出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雖然那個表情隻是一閃而過就被對方竭力掩飾住了,但黃勇還是覺得情況蹊蹺。

為了自保,他立刻掏出隨身攜帶的54手槍,劫持那名前台小姐做人質,讓其帶著他從安全的疏散出口撤離。

警方沒想到黃勇的反應速度會如此之快,一時間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加上當時蹲守在洗浴中心的警力不太充足,雙方在南側的疏散出口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槍戰。黃勇打傷人質後逃跑,案發現場沒有其他傷亡人員。

(6月25日早上,顧淞出發去找M小姐之前,從新聞中聽到洗浴中心的人質劫持案件,以為被黃勇劫持的人質是歡歡,其實是個誤會,因為新聞裏並沒有播報受害者的名字。)

黃勇從洗浴中心成功逃跑後,警方立即對其發布A級通緝令,全警出動追查其下落,並開放熱線,懸賞十萬元向廣大市民征集破案線索。

2016年6月25日傍晚,警方接到水岩村村民提供的可靠消息,得知犯罪嫌疑人黃勇曾於當日下午在R市東南方向的水岩村附近出沒,極有可能已經躲進了周邊的山林裏。

獲悉此消息後,警方立刻抽調精幹力量,對附近的山林進行搜查。兩個小時後,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但是緊張的搜捕工作仍在繼續。

就這樣連續奮戰了一天兩夜的時間,警方不斷縮小包圍圈,終於鎖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藏身範圍。

2016年6月27日早上,一名武警官兵在一處隱蔽的山洞附近遭遇了黃勇的伏擊,身負重傷。

半個小時後,由樊聰帶領的三號小組追蹤到了黃勇的位置,雙方再次展開激烈的槍戰。

樊聰衝在最前麵,擊中了黃勇兩槍,一槍打在右腿上,另外一槍打在胸口上。但與此同時,樊聰的脖子也被黃勇亂射的子彈擊中。子彈打破了頸動脈,血流如注,樊聰很快就因為失血過多英勇犧牲了。

至此,R市係列持槍殺人案成功告一段落。警方有證據表明,2014年末發生在湖北宜昌的入室持槍搶劫案也是黃勇所為。

“6·7便利店槍擊案”造成兩人當場死亡,一人因傷勢過重在醫院中死亡,另有一名10歲的少年幸存,隻造成輕度心理創傷,案件涉案金額兩萬元;

“6·13持槍搶劫案”造成一人當場死亡,一名刑警受輕傷,案件涉案金額七萬元;

“6·19報複殺人案”造成一人死亡;

“6·25人質劫持案”造成一人重傷;

另外,抓捕犯罪嫌疑人的過程當中導致一名年僅27歲的刑警殉職,一名武警受重傷。

截至到目前,受傷的武警官兵已經脫離生命危險,轉至重症監護室觀察情況。殉職刑警的遺體已被送至R市殯儀館,追悼會將於2016年6月29日上午舉行。

聽完喬升的敘述,顧淞的臉上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仿佛所有的肌肉和神經都壞死掉了,呈現出來的隻有呆滯和麻木。

喬升當然知道顧淞的心裏有多難過。

他親眼看著樊聰和顧淞先後進入刑警隊,一步步成長為獨當一麵的主力隊員。他們既是搭檔,又是朋友,工作中配合默契,生活中關係密切,如同親兄弟一般。失去這樣一位戰友對顧淞來說意味著什麽,喬升想想就覺得心痛難忍。

可是顧淞沒有流眼淚,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悲痛或憤怒的情緒。這樣的狀態反倒讓人更加擔心。

“想哭就哭出來吧,千萬別憋著。”喬升把手按在顧淞的肩膀上,擔憂地說道。顧淞沒有理會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好像坐在他麵前的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顧淞,你倒是出點兒聲啊,千萬別嚇我。”喬升有些心慌,試探著晃了晃顧淞的身體,可惜對方還是沒有反應。“如果你想一個人待會兒,我現在就可以出去。要是你哪裏不舒服,我安排人送你去醫院。你千萬別……”

“哥……”顧淞忽然抬起頭來,用空洞無神的眼睛看著喬升,張了半天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喬升急得直冒冷汗,心說這家夥的精神本來就有問題,現在受到這麽大的刺激,搞不好又要犯老毛病了。

就在這時,顧淞“滕”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往辦公室外麵走去。喬升實在放心不下,緊張地問道:“你幹嘛去?”

顧淞停下腳步,緩緩地回答道:“我,想去看看他……”

“我找人送你過去,你這樣開車很危險。”

顧淞點點頭,停滯的思緒似乎重新開始運轉了。

17點28分,顧淞在司機的陪同下到達R市殯儀館。

來到停放遺體的房間,顧淞遲遲不敢靠近那具早已冷透的屍體。他多希望樊聰隻是因為工作太累,疲倦地睡著了。他走過去,拽拽樊聰的胳膊,惡作劇地大吼一聲,“別睡了,趕緊起來抓壞人去!”然後樊聰會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罵他賤人,隨即又沉沉地睡去,鼾聲四起。

然而這樣的場景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那個跟他一起出現場、跑調查、抓捕犯罪嫌疑人;那個陪他跑步,練習射擊,免費給他當人肉沙袋;那個開心時會請他吃飯,鬱悶時會拉著他喝酒喝到天亮;那個無論發生什麽永遠都相信他,即使吵架吵到大打出手,也不會記對方半點不好的兄弟再也醒不過來了……

直到此時此刻,顧淞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是永遠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他咬著牙齒,艱難地邁出第一步,腿卻沉重得像是灌了鉛一樣,又好像有無數隻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褲腳,不讓他繼續前行。

就這不到十米的距離,他足足走了三分鍾。最後,當他靠近那具屍體,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孔時,他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悲痛,沉沉地跪在了地上。

你知道心痛是什麽樣的感覺嗎?就像是有人拿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把你的心一塊一塊地剜掉,你流不出血,也死不掉,但是疼痛會慢慢侵蝕到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疼得你無法呼吸。你隻有通過自殘般的發泄來釋放這種痛苦,有時是放聲大哭,有時是歇斯底裏地大叫……

在憋了將近七個小時之後,顧淞的情緒終於釋放了出來。他跪在地上,雙手抱著頭,一邊慟哭,一邊對著再也醒不過來的朋友說“對不起”。那心碎的場麵讓人不忍直視,連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都跟著流下了眼淚。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