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級通緝犯

夏繁天

第184章 拜托了,兄弟

書名:A級通緝犯 作者:夏繁天 字數:6783

接到黎夏的電話,得知柒夜要找小龍攤牌以後,顧淞和樊聰分頭行動,一個趕往醫院處理“緊急事件”,另一個則帶著技術人員直奔小龍的家中搜查證據。

關於師範大學係列殺人案的真凶是否是小龍,顧淞的心裏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雖然從犯罪動機和作案條件來講,小龍的嫌疑是最大的,但要證實此事並讓小龍開口認罪,最好的辦法還是找到證據。

樊聰那邊的動作很快,趁著顧淞在醫院天台上跟小龍擺事實講道理的時候,樊聰已經在小龍臨時租住的舊房子裏找了那隻多次在監控錄像中出現過的深灰色書包,外兜上的拉鏈確實缺少了一個拉扣。同時,樊聰還在雜物箱裏找到了一把疑似為作案凶器的鐵錘。盡管鐵錘已經被清洗過,但是湊近了去聞,依然能辨別出上麵殘留著血腥的味道。

另外,小龍家的衣櫃裏藏有一本非常老舊的日記。經過確認,那本日記是屬於受害者黎天華的。

掛斷電話,顧淞疑惑地問小龍,“黎天華的日記本為什麽會在你手上?”

“你們……”小龍已經意識到警方在他家裏做了些什麽,臉上的表情由最初的詫異變得恐慌,最後竟有些釋然了。

“黎天華被殺那天中午,他的辦公室裏有被人翻動過的痕跡,但是並未丟失任何貴重物品。翻動辦公室的人是你嗎?那本日記是在那個時候拿到的嗎?”

抽完一支煙,小龍的情緒稍稍有所緩和。見事情已經兜不住了,他索性承認道:“案發前一天,我被高利貸債主追債,他們抓了小柒做人質,把我引到一處爛尾的樓房中。本來我已經做好了被他們剁掉兩根手指頭的準備,誰知那時,小柒突然說要幫我還錢。我知道他手頭上沒什麽存款,這些年為了學音樂,買器材也花了不少錢。我好奇地問他,這麽短的時間打算去哪裏籌錢,他卻很神秘地跟我說不用我管。

“話雖那麽說,可我還是對他有些不放心。為了弄清楚錢的來路,我從那天早上開始就一直悄悄地跟著他。傍晚時分,小柒心事重重地沿著河畔散了半個多小時的步,終於在一棵銀杏樹旁停了下來。我躲在附近,看他猶豫了半晌,下定決心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雖然聽不到電話那邊的人講了些什麽,但是小柒所說的每一字都被我聽得一清二楚。

“得知黎天華竟然是當年殺死我母親的凶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我更沒想到的是,小柒竟然打算用這件醜事來勒索黎天華。當時的我已經徹底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一心隻想著殺死黎天華替我母親報仇。小柒離開以後,我從垃圾桶裏翻出了被他揉爛扔掉的黎天華的名片,知道他現在是R市師範大學的副校長。

“5月22號中午,我冒充小柒來到黎天華的辦公室,反正他已經有很多年都沒見過我們了,並不知道我們長大以後是什麽樣子。他不但沒有懷疑我的身份,反而和顏悅色地說要跟我談談,還說有樣東西想給我看。我表麵上附和他,發現他對我完全沒有戒心,我知道自己有機會幹掉他。然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我用事先藏在書包裏的鐵錘砸碎了他的腦袋,終於報了時隔十二年的殺母之仇。

“黎天華死後,我用最快的速度翻動了案發現場,試圖找到小柒勒索黎天華的那六十萬。但是翻找了書櫃和辦公桌等一些能用來放錢的地方,我什麽都沒有找到。不過,抽屜裏有個破舊的日記本卻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拿起日記本粗略翻看了一下,發現那裏麵竟然記載了很多當年發生在龍井村的事情,其中就有2004年春天發生在油菜花田的凶殺案。我知道那本日記對我非常不利,裏麵記錄的內容會讓我成為殺死黎天華的犯罪嫌疑人,所以就把它從案發現場帶走了。”

親耳聽殺人凶手講述了作案的經過,黎夏已經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想象著那把冰冷堅硬的鐵錘一下一下砸在父親的腦袋上,發出顱骨碎裂的聲音,黎夏的心也跟著被砸得粉碎。

那個高大挺拔,溫和謙遜,受人敬仰的父親;那個勤儉樸實,捐錢給偏遠山區,供家庭貧困的孩子們讀書的父親;那個為人正直,從不撒謊,卻為了一起命案欺騙了自己十二年的父親,竟然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人世。殺死父親的凶手就站在離自己不到三米的位置,黎夏很想發泄心中的憤怒,可是此時,她卻連一句責怪的話都說不出口。

是啊,作為殺人犯的女兒,她有什麽資格去質問小龍,又有什麽資格去憎恨對方呢?可是,父親為什麽要殺人?他跟小龍的母親何怨何愁,黎夏卻不得而知。

顧淞扶著快要癱倒的黎夏,繼續問小龍,“另外兩名受害者也是被你殺害的吧?”

“沒錯。”小龍無奈地歎了口氣說,“事情基本上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殺了劉老師是為了轉移你們的調查視線,至於你推測的幫小柒擺脫犯罪嫌疑,我還真的……”說著,小龍扭頭瞥了柒夜一眼,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還真有過這個想法。雖然他騙了我和我爸十二年,我打心底怨恨他,但是我們畢竟在一起相處了二十幾年,我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兄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成為我的替罪羊。我特意選擇在那天早上作案,並敞開房門讓屍體盡快被人發現,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

“算了。”小龍搖了搖頭,“這些事現在說起來都沒有意義了。其實這一次的案子要是能成功騙過警方,我根本就不打算跟小柒攤牌。反正我的仇已經報完了,現在隻想快點兒帶著我爸離開這座城市,開始全新的生活。過往的那些恩恩怨怨我不想再計較了,隻是……”小龍用絕望的眼神地看著顧淞問道,“我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照顧我爸了,是嗎?”

“很遺憾……”顧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為麵前這個本性善良,但卻被仇恨衝昏頭腦的年輕人感到悲哀;為病床上那個身患重病,失去妻子又即將失去兒子中年男人感到悲哀;為單純無辜,被父親欺騙了十二年的黎夏感到悲哀;也為痛苦背負秘密,活在悔恨與自責中的柒夜感到悲哀。

三戶人家,兩代人,為了愛恨情仇糾纏了二十五年的時間,失去了那麽多寶貴的生命,起因是一名美麗的少女投河身亡。希望這一次是真正的終結,希望從此以後,活下來的人可以好好珍惜他們的生命。

顧淞給小龍帶上手銬,押著他離開屋頂天台,柒夜扶著羸弱的黎夏緊跟在他們的身後。快要進入電梯的時候,小龍忽然用懇求的語氣對顧淞說道:“顧警官,可以讓我再去看我爸一眼嗎?”

顧淞點點頭,隨即按下住院部六樓的按鈕。走到病房門口,小龍深吸了一口氣,剛要開門進去,顧淞忙叫住了他,“等等。”

“怎麽了?”小龍有些疑惑,接著就聽見“哢噠”一聲,手銬被打開了。

“這樣好看一些,反正你也不會逃跑,對吧?”顧淞衝小龍露出一個溫暖貼心的微笑。在法律麵前,他是一個犯了重罪的殺人犯,但是在患病的父親麵前,他隻是一個充滿孝心的兒子。手術在即,顧淞不想讓龍叔看到小龍帶著手銬的狼狽模樣。搞不好,這將是父子二人最後一次見麵。

小龍對顧淞回以一笑,獨自一人走進了病房。

淩晨0點28分,龍叔正躺在病床上睡得安穩。不知是因為操勞過度還是病痛折磨,這個剛剛年滿五十歲的男人頭發已經白了一半。

小龍坐在病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心中滿是悔恨與不舍。

爸,對不起,沒有機會再親手給你剪頭發了,沒有機會再跟你沒大沒小地聊天,沒心沒肺地傻笑了,沒有機會陪你過新的生活,也沒有機會再孝敬你了。

當你知道我所做過的事情,也許你會生氣,會罵我,會難過,會痛哭,但是無論怎樣,希望你能好好地活著。我要先你一步給我媽作伴去了,你慢慢來,不著急,我們娘倆不介意在那邊等你幾十年……

病床上,龍叔翻了個身。仿佛是感知到離別的時刻即將到來,他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小龍?這麽晚了你咋還不睡覺?”

“我睡不著,想再陪陪你。”小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可是鼻子裏卻湧上一陣酸意,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龍叔被這突如其來的情形嚇了一跳,忙擔心地問道:“臭小子,你哭個啥?我這不是還沒死嗎。”

“沒事兒。”小龍吸了吸鼻子,拚命忍住打轉的淚水,“就是突然想起我媽了。”

“是嗎?”龍叔嗬嗬笑了兩聲,“真是巧了,我剛才也夢見那個傻婆娘了。她還是像年輕的時候一樣,那麽愛臭美。”

“爸……”小龍的心裏有很多很多話想對父親說,可是一張嘴,所有的話語都卡在喉嚨裏,一句也說不出來。僵持了半晌,他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爸,還有一天就要做手術了,你多保重身體,好好照顧自己。”

“什麽意思?以後你就不管我這個糟老頭子了?”龍叔半開玩笑地問道。

“怎麽會呢。”小龍幫父親理了理頭發,又細心地把被子蓋好,接著,整理了床頭的雜物,翻了翻父親最近一直在看的那本《悲慘世界》。

做完這一係列的動作,小龍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繼續逗留下去了。因為每多待一秒鍾,他內心的不舍便又增加了幾分。“爸,你睡覺吧,我出去抽根煙。”小龍說著轉身朝門口走去。

“你也早點兒睡,年輕人別總是熬夜。”

“好,我知道了。”

出了病房,小龍徑直走到柒夜的身邊。雖然這個人欺騙過他,傷害過他,雖然他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甚至想和對方斷絕關係,可是到了這種時候,任何恨意都被臨別時的難過淹沒得無影無蹤。

“小柒,我爸就拜托你了。”小龍把手搭在柒夜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

柒夜流著眼淚,拍了拍小龍的胳膊,鄭重地承諾道:“小龍,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會把龍叔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來照顧。無論今後遇到什麽樣的困難,我都不會讓他老人家再受半點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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