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治愈你

茯苓半夏

358 離開,青衣巷拆遷

書名:殺了我,治愈你 作者:茯苓半夏 字數:10730

何歡身上還穿著周沉的睡衣,她踮著腳出門,穿過走廊往昨晚她洗澡的浴室走,剛走到一半樓梯口上來一個老媽子。

“小姐您醒了啊。”

何歡一下子看到她手裏捧的衣服,正是昨晚自己穿來的,欣喜之餘問:“衣服可以給我嗎?”

老媽子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不覺笑了出來。

“我上來就是給您送衣服的,已經洗過烘幹了。”

何歡大喜,拿了衣服正要回房,又想起來一件事,問:“周先生呢?”

“周先生一大早就走了,走之前先生交代,如果您要回學校,我可以打電話讓司機過來送您。”

“不用不用。”何歡拒絕,她不明不白在這住了一晚已經麻煩別人了,“我自己坐車走就行。”

何歡原想坐公車回青衣巷,可是從那林蔭道走到頭也沒發現公車站,雨卻下個不停,好在臨走前老宅的下人給了她一把傘。

打車吧,何歡怕青衣巷那邊有事,最終還是咬咬牙攔了出租車。

上車之後何歡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應該給周沉打個電話,道謝也好道別也罷,總應該跟他說些什麽。

何歡掏出手機撥了周沉的號碼,剛準備打出去,他那邊卻先一步跟她聯係了。

“喂…”何歡一下子就接了起來。

周沉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麵,聽著何歡電話裏略帶輕快的聲音,笑了笑,“你離開了?”

“嗯,有些事要去處理。”

“回沈家?”

“不是…”何歡沒有多作解釋。

周沉覺得自己似乎問得太多了,頓了頓,沒有再問下去。

電話裏有些冷場,可是他似乎也沒有要掛掉的意思。

何歡聽得到對方的呼吸,有些沉,她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好尷尬。

“那個…周先生,昨晚謝謝你收留我。”

“嗯。”

他又不說話了,何歡有些急,靠在車窗上撓了一下頭,隻能再開口:“有機會請你吃飯,你收留我很多次了,上次那頓地鍋雞不算,請你吃頓好一點的。”

地鍋雞?

周沉想起來了,然後開始笑。

何歡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你笑什麽?”

“沒什麽,我隻是想說,上次那頓地鍋雞也是我付的錢!”

“……你付的錢麽?”何歡開始回憶,印象中應該是她付的啊。

周沉止住笑:“嗯,我付的錢,你當時喝得很醉,我扶你出去的,你覺得你在那種狀態下還會記得買單?”

他還解釋得很詳細,好像在跟何歡翻老賬。

何歡撅了一下嘴,好小氣的老男人。

“那等我把事情處理完,要不後天?明天後天我去長福宮彈琴,順便晚上請你吃飯。”她也有些較真了,因為不想虧欠別人。

周沉盤算了一下長福宮一頓晚飯的價錢,笑了一聲:“好,後天我等你電話。”

何歡心裏有些氣,媽蛋他還真不客氣,長福宮一頓飯最起碼吃掉她一個月兼職工資,但話是她講出來的,隻能咬牙吞進去。

“那先掛了,後天聯係。”

“等下!”周沉又喊住。

“還有什麽事?”

周沉想了想:“傘拿了嗎?外麵雨下得很大。”

何歡心口一抽,不知為何,明明一句很普通的話,她卻覺出一點點親昵的味道,可是他親昵得如此自然,讓她又察覺不出哪裏不對勁。

“拿了,謝謝。”

掛掉電話之後何歡一直捏著手機,看著窗外瓢潑大雨,突然癡癡笑了出來……

周沉獨自在窗口又站了一會兒,嘴角的那抹笑容一直沒有散去。

剛好方秦走進來,見周沉背對著他站在窗前。

“周先生,上午市裏拆遷辦打來電話,說拆遷公司的工程隊前兩天已經進場了,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

周沉卻沒反應。

方秦在後麵等了一會兒,輕聲催了一句:“周先生……?”

“嗯?”周沉這才回頭,方秦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周沉似乎略有所思,頓了幾秒才說:“我下周一晚上有沒有行程安排?如果有就幫我推了,把那晚給我空出來。”

“……”

方秦見他答非所問,知道他在想別的事,隻應了聲,沒有再講拆遷的事。

何歡趕到青衣巷的時候雨已經小了許多,巷子卻被拆遷下來的廢料磚瓦全都堵住了。

何歡隻能下車步行進去,兩旁的房子都已經被拆得七零八落,幾台龐大的挖掘機和鏟車停在路口,不過因為下雨,工程隊已經停工了。

她沒有料到拆遷隊的動作會這麽快,才短短一周時間,村子已經拆了大半,一眼望過去都是被揭了頂的橫梁白牆,經過一夜雨水衝刷後青色的磚頭被洗得發亮,小巷的石板上卻粘了許多爛泥,腳踩上去撲哧撲哧響……

看來真是氣數已盡了,政府已經將這塊地賣出去,就算住戶再僵著也已經改變不了什麽,頂多再多討點拆遷費而已。

何歡在村口站了一會兒,撐著傘往家門口走。

進門的時候何海正蹲在門檻上抽煙,聳拉著肩膀,身上衣服都濕透了。

何歡吸一口氣。

“爸,剛才電話裏那些人呢?”

“走了!”

“就這麽輕易走了?”何歡邊問邊進屋,收了傘,這才發現屋內狼藉一片,板凳小桌子啤酒瓶被揭得到處都是,何歡大驚。

“那些人朝你動手了?”

“呸,他們沒那個膽!”何海很衝地罵了一句,撐著門框站起來,一撅一拐地進了屋子。

何歡立即扶了一張椅子給他坐下,何海一直沒有說話,悶頭抽煙,煙星在黑漆漆的屋子裏一閃一滅。

何歡也不知該怎麽勸,轉身去開燈,可是所有開關都摁了一遍,燈都不亮。

依稀察覺出什麽。

“他們把電掐了?”

何海哼笑一聲,又抽了一口煙:“何止電,水也沒了。”

“……”

這是拆遷公司的老把戲,斷水斷電,逼著住戶沒法住下去。

何歡看了何海一眼,他一直坐在那裏抽煙,受傷的那條腿半曲著擱在椅杠上,鞋底全是泥,頭發往下滴著水,那樣子狼狽得讓人心慌。

“爸…”何歡喊了一聲,走到他身旁,“要不就簽了吧,拿一筆拆遷費,我們去郊區再買套房子,反正這裏肯定沒法住了,就算我們僵著,上頭也不會因為我們一家把工程擱置!”

話雖這麽講,但何海也是死性子。

“簽什麽簽?這是我的房子,我不走他們能把我怎樣!”

“是不能把我們怎樣,但是他們有法子讓我們不安生,現在這些拆遷隊都是地痞流氓,什麽都幹得出來!”

“呸!也就那些老把戲,斷水斷電,玩不出新花樣!”何海不服氣。

何歡隻能歎氣,父親的脾氣她了解,以前江秀瑜就老罵他像糞坑裏的石頭一樣硬。

“可是你一個人住在這我不放心,現在又斷水斷電了,你腿還不方便,要不……”

“行了行了,房子的事你別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他們拆掉的。”何海將最後一點煙抽完,直接扔到地上踩滅,穿著濕漉漉的衣服起身出門。

何歡急得追上去。

“你去哪裏?”

“去店裏買幾根蠟燭回來!”

“……”何歡無語,看樣子何海是要跟他們抗爭到底了,再抬頭他已經出了門,何歡追著在後麵喊:“好歹你換身幹衣服再去啊。”可何海根本聽不進去,就那樣一撅一拐地走進來雨裏。

何歡在青衣巷住了一夜,晚飯在外麵隨便吃了一碗麵條,家中反正也沒有水,無法做飯。

夜裏冷得要命,連電熱毯也沒有,濕濕的被子裹在身上冷得直發抖。

就這麽熬了一晚上,何歡覺得無論如何要勸服父親簽字了。

他身體本就不好,還有腿疾,這麽捱著總不是辦法。

“爸,胳膊拐不過大腿,我們這麽熬著也沒用的。”

“那我不管,不搬就不搬!”何海強起來的時候就是一副無賴樣,何歡拿他沒有辦法,不過那個周末一直下雨,拆遷隊也沒有再來。

周日下午何歡要去兼職。

臨走前不放心,去超市買了幾大桶純淨水和泡麵冷凍水餃回來,本想關照鄰居照樣一下父親,可周圍房子都拆了大半,熟悉的幾個鄰居都搬走了,何歡也隻能作罷。

去兼職的公車上她給於瑋彤打了個電話。

自從上次蘇怔的事了結之後兩人一直沒有聯係,她也不知道於瑋彤最近在忙什麽。

電話響了幾聲,那邊總算有人接了。

“喂…”於瑋彤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倦。

“怎麽了?昨晚趕夜工?”

“不是。”於瑋彤的聲音有些啞,“趕什麽夜工,在跟歐家偉打官司!”

“什麽?”何歡一驚,“你真跟歐家偉解約了?”

“廢話,難道還有假?不過簡直焦頭爛額,當初簽賣身契容易,現在要贖身就難了!”

“怎麽?歐家偉不放?”

“嗯,一開始不肯放,苦口婆心勸我,但我這次是下定決心了,他見我勸不回來就撕了臉皮,估計這次要解約至少也得讓我剝層皮!”於瑋彤語速極快,口吻中帶點怨憎和酸意。

何歡也隻能歎氣。

當年也算是愛了一場,如今卻為了點利益鬧到要對簿公堂。

“對了,你打我電話什麽事?還有你跟沈澈怎麽回事?我看到新聞說你們私奔?…嘖嘖怎麽鬧這麽一出戲出來?我最近一直在忙也沒空打電話問你。”於瑋彤又兀自說了一大串。

何歡無法解釋:“這事以後再說吧,我打電話是想問一下你家拆遷的事。”

於瑋彤以前也是青衣巷的,聽何歡這麽問有些奇怪。

“拆遷怎麽了?”

“你們在合同上簽字了嗎?”

“早簽啦,幹嘛不簽,據說這次開發商很有背景,賠償金也給得不錯,我爸媽恨不得早點搬進新房子。”於瑋彤父母的心理和大多數拆遷戶一樣,誰願意一輩子呆在那破巷子。

“怎麽?你爸不肯簽?”

“嗯,僵著呢,已經被掐電掐水了。”

“幹嘛啊,你爸到底怎麽想的?”於瑋彤覺得奇怪,何歡心裏卻明白得很。

“我知道我爸為什麽不肯拆,因為那屋子裏有許多他所留戀的東西。”

人也好,物也罷,何海固執,為的隻是能夠守住那一點點以前的回憶。

於瑋彤大致也懂了,歎一口氣:“何歡,你最好勸勸你爸吧,別僵著,對他沒好處,而且你知道這次上頭找的拆遷公司是哪家嗎?時琨和池家二公子合資的,黑白兩道都有人,你爸拿什麽跟他們鬥?拿命嗎?拿命他們也不怕啊!”

於瑋彤說得有些嚴重,何歡隻能苦笑一聲,掛了電話。

何歡那天是2個小時的兼職,下班的時候才不過8點左右。

外麵雨已經停了,不過氣溫降得很低,她站在秀中閣門口給何海又打了個電話,始終不大放心他一個人住在沒水沒電的屋裏。

何海的聲音有些懶散。

何歡一聽就知道他又喝酒了。

“爸,這麽晚你怎麽又喝上了?”

何海在那頭嘿嘿笑了兩聲,笑聲聽上去有些無奈:“就喝半瓶燒酒,喝了好睡覺,村子裏連個打牌嘮嗑的人都沒有了,又不能看電視,再不弄點酒喝,不憋死也得凍死!”

他總有一大堆道理,何歡也沒有辦法,隻能叮囑他幾句便掛了電話。

踩著水淌往公交車站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卻見一輛黑色寶馬停在那裏。

那是沈家的車子。

“歡歡…”江秀瑜開了車窗。

何歡隻能走過去,冷著臉問:“怎麽這麽晚來找我?”

“有事,能否上車說?”

何歡想了想,開了車門坐上去。

車裏打了很足的暖氣,看來江秀瑜已經在校門口等她很久了。

母女倆一開始都沒說話,江秀瑜看了眼何歡被風吹白的臉,突然握住她冰冷的手指。

“外麵冷吧,每天都要做到這麽晚?”

突然的熱絡讓何歡很不適應,她將手抽回來,搖頭,問:“你來找我什麽事?”

她不喜歡拐彎抹角,也知道江秀瑜特意跑來學校等她肯定不是為了噓寒問暖。

江秀瑜愣了愣,勉強笑開:“是找你有事,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再說吧,媽還沒吃晚飯。”

看來是有事要長談了,何歡盯著她看一眼,點了點頭。

江秀瑜立即讓司機掉頭,在學校附近的商業街找了家美式簡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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