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治愈你

茯苓半夏

332 距離,不溫不火

書名:殺了我,治愈你 作者:茯苓半夏 字數:9689

周沉也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欲望漸熄,他才敢轉身過去。

沙發上的人已經睡得很香,鼻息微鼾,曲著身子,黑綢般的頭發蓋住半邊臉,周沉忍不住將她的頭發撥開一些,發梢便從沙發垂到地板上。

這麽長的頭發,像瀑布一樣,沒染沒燙,清湯掛水似的,實在不像她這年紀小女孩的風格,但周沉卻覺得特別喜歡,他迷戀所有不加修飾自然美的東西,特別是長發披肩不施粉黛的何歡,讓他覺得真實又清亮。

隻是這樣下去怎麽行?

周沉意識到自己有些失了分寸,撐著膝蓋從地上爬起來,將毯子替何歡蓋實,連同她的手臂也一起蓋進去,這才放心地走去浴室。

草草衝了澡,又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何歡的手機又響了,幽怨的鈴聲在安靜的屋子裏顯得特別突兀。

周沉怕吵醒沙發上的人,隻能把手機從她口袋裏掏出來。

屏幕上顯示“瑋彤”兩個字。

於瑋彤?

他想了想還是按了“接聽鍵”。

“何歡你個死丫頭終於舍得接電話了啊?你哥急得快把整個鄴城都翻過來了,你倒是給他回個電話啊,不是你現在人在哪兒呢,我……”

“抱歉於小姐,何歡在我這,我是周沉……”

“……”

池榮傑整個晚上都很興奮,自從沈家回來之後一直纏著池姍姍問何歡的情況。

池姍姍見他好像真來了勁,開玩笑逗他:“怎麽?又瞄上了?”

“姐,看你這話說得,什麽叫瞄上啊,這個字不好!”池榮傑舔著臉皮打哈哈,“怎麽的也得是看上啊。”

“喲…那何歡可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竟然被你池二少看上!”池姍姍一邊盯著手裏的文件一邊取笑。

池榮傑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也不生氣,趴在她桌上假裝撒嬌耍賴皮:“姐,我也不是隨便什麽女人都能看得上的,要不你給我介紹介紹唄,隻要讓我把那小妞搞到手,回頭你讓我做牛做馬都行!”

“去!”池姍姍揮手推開他,“別在這裏胡說,何歡可不比你在外麵那些女人,她好歹還是澈的妹妹。”

池榮傑一聽就不高興了:“你看你還沒嫁過去呢就開始偏著沈家說話,沈澈那小子難道給你灌了迷魂湯不成?我反正沒瞧出他哪裏好,更不知道你和爸看中他哪一點!”

“反正哪點都比你強!”

“這可不見得!我承認有些方麵我可能真不如他,但有一點我肯定比他強!”

“哪一點?”

“追女人嘍!”池榮傑油兮兮地一笑,“他在追女人方麵肯定沒我厲害,我看他成天隻知道工作,就連和你交往我也覺得一直是你偏主動一些,他一個大老爺們兒成天不溫不火…”

池榮傑倒像是信口一說,但仿佛說到了池姍姍的點上。

她一下子將手裏的文件放下來,突然轉過臉去看著弟弟,特嚴肅地問:“是不是連你也覺得他對我的感覺很淡?”

池榮傑見她突然放下臉來,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趕緊補救:“沒…沒有,你們都是大忙人,工作狂,不像我成天有大把時間談情說愛…姐,要不你先忙吧,那小妞兒我自己想辦法去追到手。”

池榮傑匆匆離開書房,池姍姍卻盯著文件上的字一個都看不進去。

她與沈澈從相親到開始交往,算算時間也快一年了,可約會的次數甚至沒有熱戀期的人一個月來得多。

一開始她以為沈澈性格拘謹,等熟一點之後他自然會熱絡起來,可已經一年了,兩人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他對自己依舊清清淡淡。

這種清淡倒不是指沈澈冷落她,相反,大多數男友應該做的事他都會去做,比如每逢節日給她挑選精美的禮物,天氣突然轉涼也會發短信提醒她添衣,知道她長途出差也會打電話慰問,一個月起碼抽時間與她吃兩頓飯,偶爾還會空出一個下午陪她看場電影。

大致看沈澈也算一個及格的男友,對她千依百順,體貼關心,可池姍姍總覺得他對自己還缺了點什麽?之前一直想不出到底缺了什麽,可剛才從池榮傑口中聽到“不溫不火”四個字,一下子提醒了池姍姍。

對,他們之間缺少火!

好像從交往開始他們就進展得很順利,從不吵架,從不爭執,兩人的感情形同一杯溫水,沒有沸點,也不會冷卻,甚至沈澈除去約會的時候會牽一下她的手,其餘再也沒有越距的行為出現。

這種看似紳士君子的距離感有時候會令人窒息,讓池姍姍覺得自己從未接近過沈澈,這個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即將與自己共度餘生的男人,他心裏到底裝著什麽?

池姍姍漸漸將文件合上,從旁邊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熟知的號碼。

“喂,澈…”

“喂,姍姍?”沈澈一時詫異,她很少這麽晚給自己打電話,“有事?”

簡單的兩個字就依稀流露出他的疏離感,池姍姍不免苦笑:“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

“不是,我以為你睡了。”

“沒有,剛做完手頭的工作。”池姍姍趴到了桌上,看著筆記本上閃動的屏保圖案,突然酥酥地說:“澈,我想你了,你想我嗎?”

沈澈一頓,愣是沒接上話。

池姍姍卻是鐵了心要問他這個矯情的問題,學著別人撒嬌:“回答我啊,想不想我嘛?”

“咳…想,當然想。”他梗著聲音勉強逼自己回答,池姍姍這才心滿意足地笑出來,卻很快聽到電話那頭穿來汽車的鳴笛聲,她好奇問:“這麽晚你還在外麵?”

“嗯,公司還有一些事沒做完,所以剛去了一趟,現在在回家的路上。”

“那你自己小心開車,到家後早點休息,不多說了,怕影響你開車,我先掛了。”池姍姍主動撩了電話,笑容裏多了幾分滿足和安心。

沈澈卻坐在車裏大噓一口氣,抬起頭來,路對麵的建築物上亮著“鄴城音樂學院”幾個金字。

何歡睡到半夜有些清醒過來,頭疼得很厲害,卻覺得身下的床褥特別軟,她明明記得學校的小床床板很硬啊,今天怎麽突然變得這麽亂?

不過這個床褥睡得真舒服,她半夢半醒地在上麵翻了一個身。

“嘭-”

“啊——”

一聲悶響緊接著一聲淒厲的尖叫聲。

周沉立即從二樓的主臥裏奔出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隻見沙發前麵站著一團影子,白涔涔的小臉,直愣愣的眼睛,黑長的頭發披散而下,真是像夜裏出沒的幽靈。

“怎麽了?”他三步並兩步地下了樓梯奔過去,開了燈。

客廳一下子變得敞亮,待何歡看清麵前的人。

“啊——!!!”又是一聲尖叫,比之剛才的那聲更加淒厲尖銳。

幸虧周沉買的是獨棟別墅,若是在住戶密集的小區,估計隔壁鄰居聽到她的動靜已經報了警。

“你大半夜叫什麽?”周沉告訴自己要冷靜,可何歡冷靜不了。

她大半夜睡得好好的,一翻身從沙發上滾了下去。

摔得醒過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又華麗的客廳裏,身子一動又發現自己沒有穿上衣,緊接著周沉從樓上跑下來,孤男寡女,這算怎麽回事?

“我問你,這是哪裏?我怎麽會跟你在這裏?”何歡死死拽住胸口的毯子,恨不得將頭都包進去,步子往後退,小臉上全是防備和驚恐,眼睛裏卻盛滿怒意。

周沉隻能無奈地捏了捏手機,噓一口氣:“你都忘了?幾個小時前你坐公車錯過站點,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一直在哭,我不放心便去找你,然後你說要請我吃夜宵,自己喝了兩瓶啤酒醉得不省人事,我又不知道這麽晚能送你去哪兒,隻能把你帶來我這裏。”

他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一遍,聲音清晰沉雅,何歡不大相信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見他穿著質地精良的藏青色睡衣,麵容雅致,不大像是撒謊的樣子。

又轉身將客廳大致掃了一遍,裝修大氣,家具和配飾都看上去考究精致。

“這是你家?”

“不算是我家,隻是我目前住的一個地方。”

“租來的?”何歡也隻能想到是他租的房子了,周沉也懶得大半夜跟她糾結這個問題,大概點了下頭敷衍。

何歡覺得租來的倒是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媽蛋她為什麽會光著身子隻穿了一件內衣?是不是這男人趁她醉暈的時候對她做了什麽事?

極有可能啊,這男人之前還開了浴室的門“偷看”她脫衣服。

何歡平時膽大堅強,可遇到某方麵事情的時候瞬間化為小白,一來是她在這方麵確實沒經驗,二來從小就被沈澈“保護”得很好,甚至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沈澈都不準其他男生與她有過多接觸和交流,難得有幾個色膽大的主動給何歡遞情書,被沈澈知道之後也會以各種方式私下裏找他們出來“聊天談人生”,所以何歡二十二年的人生裏,她真正深入接觸過的異性也隻有沈澈一人,加之沈澈老是教育引導她,男女授受不親之類,所以男女之事上何歡保守又白癡。

想到之前被周沉看光光已經讓她不能忍,現在又隻穿著內衣昏迷不醒地與他獨處了半夜。

他肯定對自己做過什麽了。

何歡越想越可怕,黑亮的眼眸裏一下子又浮出了水霧。

周沉覺得他這前半生積累下來的智商情商外加人品擱到她身上簡直一文不值,這女孩兒是水做的麽?每次見到他都要哭,前幾個小時在電話裏已經淚流成河了,現在他什麽都沒做,她又開始哭。

索性他都懶得去哄了,因為完全不知道怎麽去哄。

何歡見周沉站在那兒不動,腦海裏浮出來各種不堪被辱的畫麵,到最後自己把自己嚇到死死揪住毯子,兩邊光潤的肩膀全部聳著揪到了一起,所幸還有頭發,頭發這時候成了她最好的外衣,順著她的曲線像絲綢般垂下來,燈光下那張被淚浸濕的臉哭得楚楚可憐,一抽一抽……

周沉這麽多年沒有與女人相處的經驗,可眼前這也不能把她當成女人啊,她充其量還是一個孩子。

他怎麽跟一個孩子在這裏慪氣?

“好了。”周沉走過去,像做錯事一樣無奈地舉起一隻手,“我發誓,我隻是因為見不得你身上吐得一塌糊塗弄髒我的沙發才不得已替你脫了衣服,但我真的沒有碰過你。”

這話一說,何歡的抽泣倒是停了停。

周沉大鬆一口氣,可下一秒,何歡直接撿了沙發上的抱枕衝他扔了過去。

“色魔,變態,果然是你脫了我的衣服,你憑什麽給我脫衣服?你為什麽要脫我衣服?你說說,你存的什麽心?”何歡像是一下子爆發出來。

剛才還隻是抽泣嗚咽,現在卻是山洪爆發似地大哭起來,邊哭還邊拿起手邊能夠夠到的東西往周沉身上砸去。

周沉一開始還知道擋,可漸漸也懶得擋了,隨便她砸,隨便她發泄……

真是枉活了四十多年,最後竟被一個小丫頭弄得狼狽不堪,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還被冠上了“色魔變態”的頭銜!

最後沙發上的抱枕都被扔完了,再也抓不到任何東西可以扔,何歡這才停手,哭得眼淚沾著頭發全部遮在臉上,渾身抖得厲害,像是真受了莫大的委屈。

周沉實在於心不忍,過去捏住她的兩邊手腕。

“哭夠了嗎?哭夠的話坐到沙發上去。”

何歡頭一偏,默默看了周沉一眼,他的聲音很輕,但語氣裏有足夠的威懾力,這種威懾力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把她心裏最後一點堅韌也掏空了,身子在他手臂上一軟,直接坐到了沙發上去。

“哥…”何歡就這麽喊了一聲,飽含委屈和痛苦。

周沉莫名覺得呼吸一窒,再望過去時何歡已經用手上捂住自己的眼睛。

瘋夠了,哭夠了,接下來需要麵對的便是天亮和清醒。

周沉無力,也隨著坐到她身邊,終於問出口:“你心裏有事?”

何歡依舊捂著臉,不想讓人看到她的表情,搖了搖頭:“沒有。”

“那為什麽今天會這樣?”

“沒有……沒有……”她依舊搖頭,嘴裏喃喃自語:“以後不會了,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把對沈澈的感情流露出來,最後一次在沈家人麵前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兩人都不再說話,在沙發上並排坐著很久。

直到何歡肚子裏咕嚕嚕叫了一聲,她才抬起頭來,眼睛通紅,卻捂著胃:“你這裏有東西吃嗎?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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