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治愈你

茯苓半夏

309 改變,他的姐姐

書名:殺了我,治愈你 作者:茯苓半夏 字數:7032

因為安安的一聲“太爺爺”,周鴻聲越發喜歡連翹了,覺得她雖然年紀很輕,但關鍵時候特別識大體,不愧是大戶人家長大的孩子,又給周家添了兩個子嗣,這周家長兒媳的位置算是坐穩了。

安安叫完周鴻聲便跑回連翹身邊。

周鴻聲用期許地眼光看著馮厲行,馮厲行將臉側到一邊去,假裝咳了兩聲,卻沒說話。

老爺子明顯“哎”地歎了一口氣,轉過身去招呼下人準備開飯,連翹看得出老爺子臉上濃烈的失落感,不由在背後偷偷掐了馮厲行一把。

馮厲行疼得齜牙咧嘴,用眼睛瞪她。

“你幹什麽!”聲音壓著問。

連翹嘴巴弩了弩,看向周鴻聲:“今天是除夕,你就不能讓他高興一點嗎?”

“……”馮厲行不吱聲,將手依舊插在褲袋裏。

連翹狠狠剮他:“德性,不知道珍惜。”說完拉了安安一把,“走,安安,別理你爸爸,他不懂禮貌。”就那樣把安安也拖走了。

馮厲行站在原地用手指撓了撓眉心。

“爺爺…”很輕很不自然地叫了一聲,但整屋子的人都聽見了。

周鴻聲略顯佝僂的背影明顯一頓,好像快要倒過去了,周業趕緊作勢去扶他,卻被老爺子推開。

他自己拄著拐杖一點點踱步走到馮厲行麵前。

“你剛才叫我什麽?”

“咳-”馮厲行虛握住拳掩著唇又咳了兩聲,這才抬起頭來,又喊了一聲:“爺爺!”這次用了無比幹脆堅定的聲音。

周鴻聲的眼眶一下子就濕了。

毫不誇張,整屋子的人真真切切地看到老爺子眼裏浮起淚光,撐著拐杖龍頭的手也開始劇烈發抖,最終抬起一隻手臂,本想去抱一下馮厲行,可馮厲行比他高了許多,所以最終那隻枯抖的手掌隻是有力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像是盼了多少年的心願終於實現,周鴻聲激動得無法自抑,許久才收拾好情緒,隻說了一個字:“好!”

周業這才過來扶住他:“老爺…”

周鴻聲卻拍著馮厲行的肩,拉他:“走,去吃團圓飯,周業,叫廚房開飯!”

一家子熱熱絡絡地往綴錦閣去,踏著除夕的月色和景致,吻著空氣中的焚香和佛音。

那頓團圓飯的氛圍自然十分好,周家也難得這麽熱鬧,上上下下的人幾乎都回來了,不過卻沒看到蘇怔,但老爺子沒有提,隻是半開玩笑半感慨地說:“不容易啊,這麽多年綴錦閣的這張圓桌第一次全部坐滿…”

再加上兩個孩子吵來吵去,竟是一團吵吵嚷嚷的和氣。

連翹也已經好久沒有體會到這種家的感覺了,心情有些複雜,不免多喝了幾杯。

也怪周家的酒太好喝,老爺子一時高興,叫周業去酒窖裏把祖上藏的上百年的白酒都拿了出來,連翹這個小酒鬼自然就貪嘴了。

周家的團圓飯吃完已經很晚,後院的和尚也已經用過素齋,派人過來找周沉,問年慶何時開始。

老爺子和周沉便跟著和尚去了後院料理,馮厲行被安安拖著去院門外放煙花,二寶鬧著也要跟著去,但連翹已經有些微醺了,馮厲行便譴了一個下人抱著二寶跟他一起出去。

笑聲和人聲漸遠,綴錦閣一下子空了下來。

連翹握著半杯熱茶走到閣外的廊下,夜風吹過來,可以聞到園子裏花草的香氣,不由深呼吸,酒勁似乎也散了許多。

“姐姐…”

突然聽到有人喊她,這稱呼和聲音實在熟悉,連翹握著茶杯的手不免一緊。

蘇怔不知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身上裹著墨綠色的短絨大衣,脖子上一圈圈圍著一條橙紅色圍巾,包住大半張臉,隻露出那雙漂亮的眼睛。

“你,剛從外麵回來?”連翹見他的裝束似乎不像從宅子裏冒出來的。

他也老實,點了點頭,順手開始解那一圈圈包得嚴嚴實實的圍巾

“可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你的車子在的啊,怎麽沒回來跟我們一起吃團圓飯?”連翹覺得好奇。

“團圓飯?”他口氣似乎挺嫌棄似的,不過圍巾總算解開了,露出整張漂亮的臉…好吧,連翹承認自己每回見到蘇怔都會感到驚豔,她不犯花癡,但這孩子的五官實在長得太好了,精致得不像話。

“饒了我吧,我能夠來這叫他一聲爺爺就已經夠給周家麵子,讓我坐在那桌子上看著所有人熟練表演,還要裝出一副我很幸福我很HAPPY的樣子,OH NO,我絕對辦不到!”

他還是一副吊兒郎當,但連翹似乎能從他落遢的表情中窺到一絲鄙夷。

“那你剛才那會兒功夫去哪兒了?”連翹隨便又問,卻不料蘇怔竟然嘿嘿一笑:“我去看我媽啦,好歹今天也是除夕,她老人家一個人,我這做兒子的也該去看看她,雖然她總一個勁地催我來周家!”

“……”連翹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問,不由想起蘇卉的樣子,那個在外人眼裏永遠剛厲精致的女人,坐著國內一流時尚雜誌頭把交椅,人人欽羨的女強人,這種節日會怎麽度過呢?

“其實你平時也應該多陪陪你媽,畢竟她一個人!”

“那我可做不到!她能死守著一個人過完這輩子,我可不能把我的大好青春吊死在一棵樹上!”言下之意他可忙了,忙著泡妞忙著勾搭忙著玩女人。

“死性不改!”連翹隻能無可奈可地笑了笑,又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蘇怔卻突然轉過身去看她,收斂了臉上吊兒郎當的笑容。

連翹目光那時候也不知正看向哪兒,隻是晶瑩的眼眸特別亮,夜裏溫度低,她便抱著茶杯微微將脖子往領子裏縮了一點,茶氣混著她呼吸出來的白氣一起浮開,側臉在煙霧裏顯得特別溫潤。

對,溫潤!

“溫潤”這個詞跟他以前認識的連翹完全不搭邊。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在香港半島酒店的天台,那天應該是LA’MO的周年慶,連翹因為看不過馮厲行和裴瀟瀟的親熱勁,喝多了一個人跑到天台去透氣。

當時蘇怔也在那裏,隻是他坐在暗處,所以連翹上去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角落裏有人。

她就那麽大大咧咧地扯著禮服的裙擺坐到天台邊緣,衝著空氣罵咧了幾句。

蘇怔已經記不得她嘴裏罵的什麽了,但一直記得當時她的樣子,就那麽毫無顧忌地坐在邊緣上,雙腿交疊自然地從樓壁上掛下去,雙手撐地,頭頂是高原的蒼穹,對麵是絢爛的維多利亞港夜景,可這些在她麵前似乎都已經黯然失色了,她那麽隨便坐在天台的背影就成了一副生動的畫。

畫裏的人身上穿著價格起碼六位數字的定製禮服,後背勾出一道曼妙曲線,兩條腿掛在下麵,從絲質的裙擺裏露出來,吧嗒吧嗒地敲著樓壁晃動。

晃一下,她額頭那支羽毛頭飾在夜風中也跟著輕輕搖曳……

從此以後這個畫麵便經常在蘇怔的腦海裏出現,無論他再遇多少女人,似乎都不及當時坐在樓宇上的餘連翹,身姿豔如妖精,表情卻如孩童般純真。

“姐姐…”蘇怔突然喊了一聲。

“怎麽了?”連翹回過頭來,綴錦閣廊下的燈籠透出紅豔豔的光,全部映照在她臉上。

蘇怔這才意識到她已經不是當年在天台上的女人,她如今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是馮厲行的太太,已經很少穿華服,頭發也染回了黑色,長長柔柔地披在肩膀上,收斂了許多逼人的光芒。

雖然她依舊靈動,隻是這靈動中多少帶了一些歲月沉積過的安然。

“你不介意吧,其實我應該喊你嫂子,但實在是喊不出口,所以還是叫你姐姐吧!”蘇怔笑了一下。

連翹也跟著笑,這個孩子啊!

“不介意,姐姐就姐姐唄,喊嫂子還把我喊老了。”她又喝了一口茶杯中的水,隻是水已經被風吹冷了,她這才意識到兩人已經在廊下站了很久。

“進屋吧,估計一會兒就該去後院跟著和尚祈福了。”

“那種事我就不去了,我不信那些!”蘇怔又開始一層層地往臉上裹圍巾。

“你要走?”連翹問。

“當然,我已經去後院跟爺爺打過招呼了,現在要去趕場子,我朋友那邊已經給我開好酒了。”說話間他已經將圍巾重新圍好。

連翹真是無語。

“除夕夜你們還有活動?”

“不然真在家守歲看春晚倒數3,2,1?拜托,這是你們年紀大的人才會幹的事兒!”

“你!”連翹氣得要伸手去拍他,他靈活地躲掉,又拍了拍連翹的手臂,“行了,我走了,再見!”

連翹還沒回答,他已經拿著車鑰匙一溜煙地從廊欄上跳過去,直接跳到旁邊的草地上,但卻沒有走,而是站在那裏,突然回頭跟連翹講:“姐姐,對不起!”

“什麽?”

“不為什麽,隻為之前我對你做過的那些過分的事!”

連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轉身往院門那邊走去,瘦瘦高高的背影很快消逝在假山處,隻是圍巾包裹的臉上,誰能看得見他的落寞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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